九娘-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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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呀,二老爷今早突然到米行去,说老爷亲娘过世,悲怮难当,服丧期间怕是理不了生意上的事了,他身为长房二老爷,不能放任家里的生意在这段时间里疏懈,因此他会经常去转转…”孙掌事显然并不服怀远清,才会将他的话原样不动地转述给乐以珍听。
“我们几个商量的结果,还是由老爷亲自去见一下沈大人最为妥当。他们翁婿之间商议,这事就好办得多了。”孙掌事将来意摆了出来。
“好…你稍等我片刻。”乐以珍转身回了屋里,将整件事讲给了怀远驹听,然后她说:“老爷,掌事们商量的计议自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怀远驹不耐地一挥手,语气烦躁透顶,“我早说了!那个家现在与我没有关系!别说要粮了,要金要银只管抢去!抢空了算他们本事!真要把我逼急了,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好过!”
这番话完全在乐以珍的预料之中,她刚刚回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跟怀远驹说,分明是多此一举。可是这么大的事,不说给他知道,似乎也不妥。
她也不驳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便出屋了。她回到院门口,对一脸期待的孙掌事说道:“你先回去,先将事按下不动,等我的消息。”
孙掌事失望地答应一声,往院子里瞧了瞧,带着满腹的狐离开了。
乐以珍随即对怀禄说道:“禄叔,给我备车,我今天不回来了,你照顾好老爷。”
“是。”怀禄答应一声,沮丧地摇了摇头,给乐以珍备车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逼粮事件(2)
以珍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延庆王府,她就倚在车上闭目养神。 坐在她的对面,敛住自己的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她知道二太太最近烦心的事多,她又没有定儿的聪慧,出不了什么大主意,只能悄无声息地做好自己的本份。
乐以珍将手放在胸前戴宗符的位置上,心里在反复地回味着两个场景:一个是老太太临终前,用那种抱憾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如果这个家落到那个假道士的手里,我就是在地下闭上了眼睛,也会重新睁开的…”;另一个场景,便是怀远驹昨晚哀切地抱着她腰:“…咱们回凤州去吧,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府里人多事杂吗…”
她是不喜欢府里人多事杂,只要留在安平,总有这样那样的事缠上身来,永远也不得清静。凤州是她心中的一处宁静港湾,在凤州的半年生活,是她穿越以来最静美的一段日子。虽然比起安平大府的赫气势来,凤州的家显得小门小户的,可是小门小户又有什么不好?她天生就不是那种喜欢高高在上的迷炫生活的女人。
好吧,如果他想离开,那么她一定跟随。虽然她也曾想过,接下老太太交给她的担子,守住怀氏百年大商巨贾之家的基业,成就怀远驹的一世奇名。虽然她也曾想过,将自己的儿子培养,将自己胸前这块符交给他他成为一代商业巨子。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宏大的理想,尤其是手中掌握了一定的权力,有充分的条件来实践自己的理想的时候,那理想在心里就会越地活跃。
可是回归到现实中,眼下远驹对怀氏一族深恶恨痛绝,安平又是他的伤心之地,强留他在此地只会让他在痛悔的泥淖中越陷越深。陪他去凤州,就当是疗他的心伤吧,等他心气复元之后,如果想回来重拾他半生的事业,那自然是好。如果他从此后不想再跟怀氏有任何的瓜葛,那么她也不介意陪他过小门小户的日子。
只是这符…交谁合适呢?
她一路思量着车已经到了延王府。她下了车,在门房报了自己的名字,等着通传。不一会儿府里走出来侍女,乐以珍认出是漱玉的人,便知道朱琏广在府中,心中便安定了几分。
那侍女笑引着乐以珍到玉广就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走过来,朱琏广步下台阶,迎到她的面前:“我猜你这两天就会来。”
“你么聪明?那你说说看。我找你干什么?”没有别人在场地时候。乐以珍面对朱琏广。总是非常地放松。
广伸手往前一指:“你随我来吧。”乐以珍也不说话在他地身后。往北走了一段路前就出现一座精巧地小院儿。门是虚掩地。
两个人拾级而上琏广当先推门进入。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明弘有客人访你。”
待乐以珍迈进院门。就看到怀明弘一脚屋内一脚屋外。正欲应声往出走。见是乐以珍来了。他把住屋门站住。片刻地局促之后。他还是大方地走了出来。迎到乐以珍地面前。微微一躬身:“二太太…”
乐以珍被他地恭敬窘住。提上来一口气。却没能说出话来。朱琏广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地尴尬。豪气地一挥手。对怀明弘说道:“嗨!你也是一个不拘小节地人。这里又不是你们府上。何必绷着脸弄得如此拘谨呢?自在一些好说话。你这样。珍儿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怀明弘这才挺直了腰。往旁边一让:“都别站在外面了。咱们进屋说话吧。”
朱琏广摆手转身:“珍儿来找你,必是有家事相商,我就不方便听了,中午留珍儿在这儿吃饭吧,到时候我吩咐人过来喊你们。”
说完,他几步出了院子,顺手掩上了院门。剩下怀乐二人,怀明弘就比刚才放松多了,前头引着乐以珍进了屋,让了座。
乐以珍这才得空仔细地打量怀明弘,现他明显比上次见时消瘦了许多,神情之间难掩悒悒之色。乐以珍随即想起另一个正在抑郁难解的人来,不禁叹了一口气。
“…”怀明弘想先开口说话,却难为在了称呼的事情上,动了一下嘴唇,没能说出话来。
“二少爷既已回了安平,为什么不回家去?老太太养你一回,临终前还在念叨着你,你就不想着在她的灵前磕个头吗?”乐以珍看着他问道。
怀明弘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强自压抑了好一会儿,才舒出一口气来:“等她老人家入了土,我会去看她,在她的坟前谢罪的。”
“你有何罪?你又何必如此?老太太临终说了,你是她的孙子,她心里牵念着你呢。她说她也不要恨她,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去给她磕头,也不枉你们祖孙一场。”乐以珍想起老太太临死前的嘱托来,心中先是一阵酸楚。
怀明弘听了这番话,手中的茶杯再也端不稳当了。那茶杯在杯托上“咔哒咔哒”地抖了几下之后,就要往地上倾落。乐以珍赶紧伸手过去接住,放到了桌子上。
怀明弘拼命地咬着嘴唇,还是没能压制住嘴角的轻颤,最后他将手中的杯托往地上一扔,伏臂在桌子上,将脸埋进了臂弯之中。
乐以珍也不说话,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抖动着双肩,无声地抽泣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怀明弘才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来,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让乐以珍想起了初见时那个开朗阳光的少年。她很想劝他几句,可是近些日子她也是心力交瘁,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宽慰别人,便静默地等着他自己平复下来。
“会的,我一定会前给她磕头,我们之间不管有什么样的恩怨,这么多年的祖孙情谊,我也无法轻易地割舍掉…只是那个家门儿,我是一步也不想踏进去的…”怀明弘抹了一把脸,对乐以珍说道。
又是一个不愿意回去的人!那样的钟鸣鼎食、富贵荣华之家,普通人在那威赫的府门口走一趟,都会心生羡妒。而生活在那个家里的人,却一个一个地要往出逃。
乐以珍摇了头:“老太太的话儿我带到了,你要不要回去,我也勉强不得。我今日前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怀明弘一咬牙关,眸光一亮,绝然:对乐以珍说道:“我猜得到你要说什么,我现在就跟你表明一个态度,虽然我不愿意回家,但我仍然是怀氏长房嫡孙,我的祖母是老太太怀良氏,我的爹是怀家的四老爷,我只认可这一个事实,其他的人与我无关!”
无关吗?如果真的与你无,你又何必一脸的恨意?
乐珍在心里暗自惋叹,对怀明弘说道:“你猜对了一半,还有另一件事是你猜不到的…”紧接着,她就将万成米行被姚参政下公文逼粮的事说给了怀明弘。
明弘虽然在处理情感一事上显得年轻,但生意上的事他却老道得很。乐以珍说完后,他轻叩着桌面沉吟片刻:“老爷必是不肯去见我外祖父,所以你才会来找我。”
“对,老爷现在跟你一样,不愿意回那个家。婆婆在他面前毒身亡,对他来说是一个深重的打击。虽然婆婆和老太太临终前皆托我好生劝慰他,不可以让他从此后一蹶不振,可是我看他目前的情绪,恐怕一段时间内他都难以振奋起来了…所以这缴粮一样,还得你出面才能摆得平。”
乐以珍说到这里,伸手从衣领里拿出那块宗符,“这个东西…其实戴在我身上不太合适,偏偏诸般恩怨挤做一堆,到最后老太太不放心任何一个人,就把它交给了我。昨天老爷跟我商议,要我和梦儿实儿陪他回凤州,如果我们真走了这一步,这东西我就交给你。就凭你刚刚称自己为怀家的长房嫡孙,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应该及早振作起来。怀氏的这份产业,说起来也光关系到我们自家人的荣华富贵,如果老爷撂了手,你也萎靡不振,这份产业真就交到了不合适的人手中,经营不好的话,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丢了饭碗呢…再说了,你从小到大得到的培养,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接手这份产业吗?”
怀明弘把捏着眼前的茶杯,静静地听乐以珍把话说完,伸手仔细地抚了抚桌上铺设的印花桌布,像是要抚平自己皱巴巴的心事一样。
然后他把手停在了桌沿上,看着乐以珍:“眼下咱们只说那逼粮的事,外祖父显然是不信任老爷了,而他的消息只能是来自我娘,沈怀两家的关系,不光是亲家那么纯粹,牵一动全身…这中间的关窍,老爷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对此事甩手不理,果真是对怀家冷绝了心思…外祖父那边,我去走一趟吧。”
乐以珍听他这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怀明弘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驻留片刻,然后说道:“你可瘦多了,气色非常不好看…昨晚的事,你一定吓坏了吧?缴粮的事我去办,你不用担心,你回府里去好好歇息一天吧,两边都有人关照,你也不用事必躬亲。”
他的语气中透着关怀的意味,乐以珍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接话。
第一百八十章 二少归家
虽然怀远驹仍然避不出面,不过缴粮的事由怀明弘去协的希望反倒增加了几分。只是这样一来,本来秘密回安平的他,怕是要在家人面前亮相了。
乐以珍和怀明弘二人同时出了延庆王府,怀明弘打马奔他的外祖父家去了,乐以珍则坐着马车回了怀府。
怀府之中老太太的丧事正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因为赵嬷嬷领了王妃的命在怀府中主持大局,沈老夫人就不便留下来指手划脚了,于当日她就回了沈府。沈夫人对赵嬷嬷自然是礼让有加,赵嬷嬷在王府中做事,规矩多,手脚大,给怀家的这桩白事增加了不少的花销。好在怀府殷丰,又是给老太太办丧,沈夫人也不好说什么,都由着赵嬷嬷拿主意了。
乐以珍先跟赵嬷嬷碰了面,向她道了辛苦。赵嬷嬷见她脸色不佳,就催她回房先歇息半天。乐以珍确实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也没有客气,便回了祇勤院,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窝进被子里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