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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红帆-第3章

小说: 红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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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何必要破坏这美妙的印象呢?我正坐在这块石头上对照研究芬兰和日本的故事题材……溪水突然把这只小船冲上来,紧跟着你就出现了……以你本来的模样。亲爱的,我虽说从来都没写过诗,可我有颗诗人般的心。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几只小船,”阿索莉边说边抖搂着篮子,“另外,还有一艘轮船,三个这种带小旗的房子,里面还住着兵哪。”

“可真好,打发你去卖,你却在路上玩了起来。把快艇放到水里让它漂游,可它跑掉了。是不是这样?”

“你难道看见了?”阿索莉狐疑地问道,努力回想着她自己是否讲过,“有人告诉你了吗?要不就是你猜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个头号的魔法师。”

阿索莉窘住了,听到埃格里说的这些话,她紧张得达到了惊恐的程度。荒凉的海岸、四周的寂静、追赶快艇后的疲劳以及双目炯炯的老人所说的那些难懂的话,加上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白发苍髯,都使小姑娘觉得既真实又不可思议,倘若此刻埃格里扮个鬼脸,或喊叫一声,女孩儿定会吓得浑身无力,哭将起来,拔腿就跑。可是埃格里见她眼睛睁得好大,便急忙改变了口气。

“你不必怕我,”他正正经经地说道,“相反,我是想同你谈谈心的。”

只是此刻他才明白,女孩儿身上的什么东西这样吸引他。“那是一种对美的事物和幸福生活不由自主的期待。”他想,“咳,我为什么不生为一个作家呢?多好的创作题材呀。”

“喂,”埃格里继续说道,极力想转圜一下这种不正常的局面(平素工作中养成的对神话创作的爱好,使他并不担心会将巨大的幻想播种在一块陌生的土地上),“喂,阿索莉,你注意听我说。我去过的兴许就是你们那个村子,也就是说,去过卡佩尔纳。我喜欢童话和歌谣,在你们村子里整整待了一天,想听到些谁也没听到过的东西。可是你们那儿的人都不讲童话,也不唱歌谣,即便讲或唱,你知道,也净是夸耀诈骗行为和有关那些狡猾的农夫和士兵们的,这些既短而又非常难听的四行诗,就像没洗过的脚一样龌龊,像肚子里咕嘻嘻的叫声那样粗鲁……噢,等一等,我已经离了题,我重新讲吧。”

他想了想又讲了下去:“我说不上再过多少年,不过在卡佩尔纳村将会发生一桩的人好久都忘不了的神话般的盛事。那时候你已经长大了,阿索莉。一天早晨,在远远的海上突然有一面红帆在阳光下闪耀,一艘白船扬起巨大的、光焰四射的红色帆篷乘风破浪径直向你驶来;这艘奇妙的海船既没有喊声,也听不见枪响,静悄悄地行驶着;岸上聚集了好多人,个个都赞叹不已,惊讶万分,你也站在那儿。那艘船在美妙的乐声中巍巍壮观地驶近岸边;一艘装饰着地毯、鲜花和金色饰物的富丽堂皇的快艇从海船旁边驶将过来。岸上的人们问道:‘你们来这儿做什么?要找什么人?’于是你就会看见一位英俊的王子,站在那儿向你伸出双手。‘你好,阿索莉。’他说,‘我在离这儿很远很远的地方梦见了你,所以就来到这里,为的是把你带往我的王国里去,你将永远和我一起住在一个玫瑰深谷里,而且会得到你所希望的一切。我们会生活得十分和睦和快乐,你的心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是悲伤和眼泪。’他把你安置在小艇里带上海船。你将和他去到一个光辉灿烂的国度,那儿太阳冉冉升起,繁星自天上落下,为的是祝贺你的到来。”

“这都是给我的?”女孩儿轻声问道。

她那双神色严肃的眼睛变得快活起来,亮闪闪的,充满了信赖。如果他是凶险的魔法师,当然不可能这样讲话,她向前靠近了些。

“也许它已经来了……那条海船?”

“不会这么快,”埃格里不以为然地说,“首先要像我说过的那样,得等你长大,然后……还有什么说的?当然就会来了。到那时你要做些什么呢?”

“我?”她往篮子里张望了一下,但是显然没在里面找到可以作为优厚报偿的东西。“我会爱他的,”她赶忙说道,紧跟着又犹犹疑疑地加了一句,“要是他不跟我打架的话。”

“不,他不会跟你打架的,”魔法师说着诡秘地挤了挤眼,“不会的,我担保。去吧,小姑娘,别忘记我在喝了两口芳香的伏特加以后,在没有仔细玩味流放者的歌曲以前,对你所说的这些话。去吧,但愿你的毛茸茸的脑袋会得到安宁!”

隆格连正在自己的小菜园里给土豆秧儿松土,一抬头就看见阿索莉向他飞跑过来,样子是那样兴高采烈、急不可耐。

“喏,是这么回事……”她极力想使自己呼吸得均匀些,双手紧紧抓住父亲的围裙。“你听我跟你说……在岸上,那边,老远的地方,坐着一个魔法师……”

她从魔法师和他那有趣的预言讲起,热烈而兴奋的情绪使她讲得前言不搭后语。接下去,她描述了魔法师的外貌,随后又倒过来讲起追赶那只被她放跑的快艇。

隆格连一直听着女孩儿讲,既不打断她,也没有笑,等她讲完以后,在他的想像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一手端着杯香喷喷的伏特加、一手拿着小帆船的老头儿。他把身子扭了过去,可是想到当孩子生活中出现重大事件时大人是应该表示认真和惊讶的,于是便庄重地点着头说:“嗯,是的。从一切迹象看来,不会是别的什么人,一定是个魔法师……不过,你下次进城可别再跑开啦,在林子里会迷路的。”

他扔下铁锹,背靠着用干树枝扎成的篱笆坐下来,把孩子抱起来放到了膝上。阿索莉疲倦已极,她本想再补充些细节,但是炎热、激动、四肢酸软迫使她打起瞌睡来了。她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脑袋垂在父亲的肩膀上,稍微再过一会儿,就要飞人梦乡了,但是突然而至的疑惑又使她惊醒过来,她眼睛也没睁,墓地坐直身子,用两个拳头抵着隆格连的坎肩大声问道:“你说呢,魔法师的海船会不会来接我呢?”

“会来的,”水手安详地回答说,“既然对你是这么说的,那就没错。”

他心想:“长大了就会忘掉,现在用不着把你这件玩具夺去。将来你会看到许多肮脏而又凶恶的帆篷,而不是鲜红的风帆;这些帆篷远远看来洁白、美丽,可在近处一看,破破烂烂,让人恶心。一位过路人跟我女儿开了个玩笑。那有什么?!好心好意!没什么,只是个玩笑罢了!瞧把你累成这个样子,都怪你在林子里待了半天。至于红帆嘛,就照我说的去想吧:你会有红帆的。”

阿索莉睡着了,隆格连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掏出烟斗吸了起来,风使烟透过篱笆吹进菜园外面的一排树丛里;一个年轻的乞丐正背靠篱笆外的树丛嚼着一块甜糕,父女俩的谈话他听着十分好笑,而好烟叶的香味却闻得他发馋。

“当家的,让穷人吸口烟吧,”他隔着干树枝说,“我的烟叶比起你的来简直不是烟叶,而是毒药。”

“我倒想给你,”隆格连低声说道,“可我的烟叶在那个衣兜里。你瞧,我不愿把女儿弄醒。”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醒了还会睡着,可过路人就有烟抽了。”

“哼,”隆格连反驳道,“你又不是没有烟,可孩子很累。你要是想抽,以后再来吧。”

乞丐轻蔑地啐了一口,把讨饭口袋往棍子上一挑,挖苦道:“看得出来,是位公主。你净往她脑袋里塞些外国洋船!咳,你呀,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怪物,还算是个当家的呢!”

“你听着,”隆格连压低了声音说,“我或许真要叫醒她,可只是为了好好教训你一顿。滚开!”

半小时以后,乞丐和十来个打渔的一起坐在酒馆的桌子旁。他们背后还坐着几个大块头、浓眉毛、胳膊圆得活像鹅卵石似的妇女,她们一会儿扯扯丈夫的袖子,一会儿把手伸过他们的肩膀抢过一杯伏特加——当然是为了自己喝。恼羞成怒的乞丐对这些人说:“他没给我烟叶。‘到你长大了,’他说,‘就会有一只红帆船……专程来接你。因为你命里注定要嫁给一位王子。’‘你呀,’他说,‘就相信那位魔法师吧。’可我说:‘叫醒她,叫醒她,给点儿烟叶。’就为这个他追了我半条街。”

“谁?怎么回事?他在说什么?”妇女们好奇地打听着。

渔夫们稍稍偏过头去讥讽地解释说:“隆格连和他女儿简直是异想天开,也许是神经错乱了,这不是有人正在说嘛。一个巫师去过他们那儿,就该这么理解。他们在等一位外国王子,还是驾着红帆来的呢,你们这些娘儿们可别错过了!”

三天以后,阿索莉从城里玩具店回来时头一次听到:“喂,该吊死的家伙!阿索莉!往这边看哪!红帆船来啦!”

小姑娘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用一只手遮住阳光往海滩上望了一眼,然后朝着喊声转过身去:在离她二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群孩子,他们正在吐舌头,做鬼脸。小姑娘叹口气往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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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雅各·格林和威廉·格林,均为德国语言学家和童话作家。

②古希腊出身奴隶的寓言作家。

③丹麦童话作家。

格莱

如果恺撒①曾认为,宁在乡中为首也不在罗马屈居人下的话,那么阿尔图尔·格莱抱负的远大也并不亚于恺撒。他天生就是一位船长,他既有志于此,而且达到了目的。

格莱出生的那座高大府邸,内堂幽暗,外观富丽堂皇。楼房正面毗连着一畦花圃和宅内的部分园林。品种名贵的郁金香——湛蓝、深紫、黑里透红——曲曲弯弯,宛如被抛置在草坪上的一串串玲挑剔透的宝石项链。园中的古树仁立在朦胧雾色之中,树下婉蜒曲折地流淌着长满苔草的溪水。城堡(这的确是座城堡)的围栅是由带图案的铁栅连接一根根铁柱筑成的。每根柱子顶端都有一朵生铁铸成的百合花。每逢节日盛典,花盅里盛满油点燃起来,活像一条火龙似的把昏黑的夜色照得通明。

格莱的父母既是他们显赫地位和财富的傲慢奴隶,又是那个堪称是“他们的”社会的各项法规的俘虏。他们心灵的一部分已为历代祖先的画廊所占据,并不怎么值得加以描述,而另一部分心愿则是想使画廊延续下去——让小格莱按照早已安排好的计划度过一生,以便在他死后挂起他的肖像而无损于门第的光彩。但是他们的计划里却犯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因为阿尔图尔·格莱生来放荡不羁,全然没有继承宗祧的天性。

孩子的豪放而又十分乖戾的性格在八岁时即有所表露:在他将一把椅子倚墙放着,爬上去把耶稣蒙难图像中鲜血淋漓的手上的钉子拔掉,用从油漆匠那儿弄来的蓝油漆涂在耶稣手上时,已经可以看出,他将是一位喜好行侠仗义、寻奇探险和标新立异的人物,是一位在那些纷繁复杂的生活道路中选择了一条最危险、最动人的道路的非凡人土。小格莱认为。涂抹后的画像看起来才更顺眼。他津津有味地干着这一独出心裁的把戏,正要把耶稣的两只脚也涂上油漆时突然被父亲撞见。老人揪住孩子的耳朵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问道:“你干吗要把画像毁掉?”

“我没有毁。”

“这是一位名画家的作品。”

“我不管是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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