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玉计-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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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可一定要夺冠呐,我可是押了你三千金呐。”路过那青云三当家身边时,听他如此道。
三、三千金?!
“是啊,田姑娘,我也押了你两百金,你一定要赢啊。”
“我也押了,我也押了,押姑娘的赔率可是最高的。”
“是啊,姑娘异军突起,最值得期待啊。”
耳边不断有加油声传来,田蜜整个人却蒙了,她怔怔抬头,当看到那仅次于六十六号的五彩锦缎时,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为什么?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并没几个人押她,众人只是在讨论她新提出的理论。彼时,她的五彩锦缎上,才孤零零的几个金圈。可是为何这才一刻钟,就变成了金灿灿的一片?
是谁在推波助澜?
对了,刚才那人说赔率。
她被炒了!
前世,炒债券、炒股票、炒基金、炒房地产,人们为牟取暴利,炒尽能炒的一切,她见过太多类似的商业手段,因此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过来。
一直按兵不动,偏在这个时候大力捧高她,这幕后之人,真是耳目宽广,手段高超。
田蜜并没做什么承诺,只是对他们点头笑笑,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一刻钟到,那巨大的幕布,再次从二楼垂落。
白布黑字,广拓大气,破泼墨般挥洒开来。
李云龙,泉阳人氏,至德庄,慕其繁华,欲久居。遂,向其友李一借银五百两,其友王二借银五百两,购二进小院一座,共费纹银九百七十两。此时,剩三十两,还李一十两,还王二十两,自余十两。如此,欠李一四百九十两,欠王二四百九十两,再加自身十两,共九百九十两。那么,还有十两去哪儿了?
还有十两去哪儿了?
一读完此题,全场都愕然了。
众人来来回回算上数遍,仍旧是题上所给的答案。
这算法明明没错,可到后头,怎会对不上账呢?一千两银子,现有的加上花了的,怎么就只有九百九十两了?
“有趣。”六十六号案几后的年轻男子唇角轻扬。单手轻敲着案几,眼里满是兴味。
二十六号案几后的杨夫子眉心皱成了川字,面露不思议的神色。
另一中年男子愁得差点掰断笔杆,脸色烦躁无比。
卢碧茜凝神望了巨大的幕布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田蜜却是淡淡勾了勾唇角,单手支着下颚,敛目想着别的什么。
这天下,就没有她做不平的账,只有她,不做的账。
做,还是不做?
“你说,她能答上此题吗?”北方一厢房内,那身着紫色官府之人看着场中,道:“我观碧茜的神色。似乎有些犯难。”
“而那姑娘的脸色,却始终淡然,甚至,还有几分正中下怀的感觉。”另一人道:“从消息上看,这姑娘。曾在林家竞卖宴上百投百中,在县衙内连告连准,便是前段时间那闹轰轰烈烈的打假,都是因她开的头,在他们作坊中,更是提出了许多让人闻所未闻的计策,很是奇异。所以此次。怕不是答不答得上的问题,而是答不答的问题。”
那位大人冷冷一勾唇角,道:“她、敢。”
是啊,一个无所依仗的平民女子,又怎敢逆手握重权的德庄高官之意?
“动了动了,你们看。他们动了。”
“咦,卢小姐和林公子,怎么都去了那小姑娘那里?”
“不是吧,难道他们都甘拜下风?早知道我就多押点好了。”
“说什么呢?人家不过是去讨论而已,只要是那么几个人便可。去谁那里又有什么关系?”
“说的是。”
场外争论不休,场内却很是安静。
“答题时间有限,我无法此时就说清楚缘由,只能说,答案便是这个,信不信,由你们。”田蜜提笔写下两字,便搁笔安坐在那里,不准备再开口。
“这……”卢碧茜不由看了林微雅一眼。
本来,她来此,是来商讨的。她自认还算聪慧,虽无法得出答案,却也有一定的见解。而这姑娘,先前并没有落笔。她便想,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说不定能有所获。可不想,人家是早已成竹在胸。说不定,人家是想等到最后一刻才落笔,避免抄袭。可如今……是他们占了人大便宜了。
“其实,倘若姑娘已定下结果,便是直言拒绝我们,亦无妨的。”卢碧茜看着面前小小巧巧的女孩儿,坦言道:“今次,我已见到答案,自不可能当没看到,但希望下次,姑娘能不这么大度,这毕竟是竞争,我们各凭本事的好。”
这位卢小姐,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她若知道她父亲为她做了那么多,是会感动,还是会大受打击。
“你们无需心有亏欠,也不必感激我。”田蜜一勾唇角,小脸上露出个有些恶意的笑容,脆声道:“因为,其一,你们即便看到了我的答案,也不见得会信。其二,你们信了,都对了,自然更好,不然,就我一个人对了,这第七题,也就没意思了。”
这姑娘,这语气,竟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好像即便他们这把蒙她的茵过了,也不过是个陪衬,让最后一题有点悬念。
卢碧茜轻蹙秀眉,却没说出什么不满的话来,起身一礼,便缓步回了自己的位置。
唯那林微雅唇角噙着缕笑容,瞅了田蜜几眼,眼光之中,兴味了然,他道了句:“多谢。”便轻拂华袍,翩然而过。
田蜜看了眼案上清晰的白纸黑字,将那宣纸折成四方,而后,又将另一张空白的宣纸折成同样的模样,一左一右摆在自己面前。
☆、第九十五章 夺冠之题
时辰一到,侍者准时收了答案。
等待的时间里,紧张的不止是场内的参赛者,场外下了豪赌之人,亦不遑多让。
不多时,锦衣男子再次站到幕布前,唇带微笑,扬声道:“此题——”
究竟谁对谁错,你倒是说啊!
“此题——”他再次微微一笑。
见众人屏神静气,他一笑,大声道:“恭喜三位!”
他手臂一扬,众人顿时随他手臂上望,便见高高的阁楼之上,两匹厚重的五彩锦缎被收拢,金圈发出金属特有的碰撞声,不断撞击着那下赌者的神经。
“是……”颤抖着声音,仰望着那璀璨耀眼的名号,喃喃道:“剩下的,是林微雅、卢碧茜,以及田蜜……”
田蜜。
“咔嚓——”一声,云水瓷杯碎裂成片,茶渍染了洁白无暇的羊脂膏玉扳指,随着宽大的手指,徐徐流下。他不住点头,沉声道:“好啊,好一个田蜜!”
“这姑娘……”另一人递上锦帕,摇摇头,说道:“刚极易折,盛极,必亡呐。”
几下擦干手,那位大人闭上眼睛,摆手吩咐道:“你去准备准备。”
那人领命退下。
此刻,场内,忽略掉掩面懊恼之人,那些欢呼声中,竟多半都是——
“田姑娘好样的!”
“我要加,我还要加四百金!”
“果然没让我们失望,我再押六百金!”
田蜜闻得这激动的声音,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目光淡淡扫过北面窗口。
没错,在你眼里,我是渺小如蝼蚁。但即便是蝼蚁,也不想让你那么称心如意。你以为你十拿九稳,我偏偏要一波三折,搞的你七上八下才过瘾!
此刻。又到了论算时间,众人皆疑惑地问:“答案究竟是什么?”
“还有十两银子呢?”
“银子都去哪儿了?”
“还请三位为我们解惑。”
“答案既是姑娘给的,那便请姑娘为众人、也为我们,解惑吧。”卢碧茜缓行一礼。坦然道。
此题想到最后,她仍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也不是那固执迂腐之人,终是用了那唯一知道的答案。
没想到,真的对了。
这还是头一回,在某一方面,有了相距别人甚远的感觉。
心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林微雅点点头,眉眼间始终带着几分明动笑意,含笑道:“姑娘,请吧。”
田蜜点点头。当仁不让地起身。
“诸位。”她的声音,算不得洪亮尖利,而是清脆悦耳,如珠玉落在寂静的屋子里,很轻易就被耳朵接收到。
众人很快便安静下来。认真的看向她。
“诸位,其实要解此题,并不难,只不过,要用到一种新的方法。”田蜜双手背后,在过道间踱了几步,顿住后。方微笑着道:“这种方法,并不仅属于算术范畴,也不仅是对文意的解读。”
“新的方法?”闻得此言,众人不由互视几眼,有点不太敢相信。
这平常的几字,隐含的意义。却绝不平常。
算术的演算方法,那都是自古以来最为杰出的前辈所创建的。千百年来,承袭的多,突破的少,更别说推陈出新。而能有自己独门算法之人。或可自成一个体系之人,那都是宗师级的人物。能开门立派,广收弟子。其所创术法,也皆被装书订册,广为流传。
其地位之崇高,便是备受术内人士认可的金铭排位,都要沦为末流。
难道,这么一个小姑娘,可成宗师?
这未免,也太考验众人承受力了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明明没有太阳,为何会觉得脑子晕晕的。
便是先前再怎么看好她,押了再多的金银在她身上,面对这种绝对性质的差别,众人之中,亦无人敢轻易点头。
“诸君不必惊慌,此法并非小女所创,不过是小女有幸,从一本古书中窥得其玄机罢了。”田蜜双眼淳透,坦然自若地道:“此法,其实是一套帐房的专用方法,名为:借贷记账法。”
有人疑惑道:“借贷记账法?我也算众观古今之书,却从不曾听闻过。”
另一人点头道:“什么意思?我从来没听说过。”
更有人皱着眉,专注的看着场中,沉声道:“且听她怎讲,我有预感,今日之后,算术界和帐行,怕都要掀起一股浪潮了。”
见骚乱平复下来,田蜜方朗声道:“借贷记账法,是以‘借’‘贷’为记账符号,对发生的每项业务都以相等的金额在两个或两个以上有关账户进行记录的一种记账方法。”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借’‘贷’,仅是符号,指明增减方向、对应关系、相应金额等,与这两个字本身没有多大关系,大家切勿望文生义。借贷记账法下所有的账目,必须要遵循‘有借必有贷,借贷比相等’的规则。”
“在借贷记账法下,账户分为资产类、负债与所有者权益类、收入类、费用类、成本类。其中,资产类、费用类、成本类借增贷减,而负债与所有者权益类、收入类借减贷增。”
一口气说到这里,她接过侍者适时送上的茶水,浅压了一口,便放了回去。
见众人都脸上并没不耐烦,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她便用实例来讲解。
“诸位请看此题。”田蜜微微一笑,手握着炭笔,遥指着巨大的幕布,道:“借李一五百两,借王二五百两,加起来,便是借款一千两。现金属于资产,按借贷记账法的规则,资产类借增贷减,增加了一千两,便当是借现金一千两。而借款却是属于负债,负债类借减贷赠,增加了一千两负债,便当是贷负债一千两。所以这笔账。应当这么记。”
她收笔回身,正想用案上的小白纸做示范,却见两位待者抬着块宽大的板子伫立在过道中间,恭敬地对她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