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小姐(缘分天空)-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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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来,历经多少改变,心胸、在意或着意的方向已不全一样。当然成就感也会让记忆刻意勿略一些曾特别在意底过去。
从周佳妤那儿,他自觉得到的已够多。翟济深以为自己一直能包容她以及整个事件,即使最颓丧时刻仍很愿意从她的立场设身处地为她设想。当其时虽不了解究竟什么缘故,使她立即避着他,然而就他本身而言:他能挺得住,已历经生活上种种事故,不再有无以承受的难过,已不会像当初青春时期,那样地难以复苏。
当然更由於周佳妤年纪小,一个成年人更能体恤稚嫩的少女,更愿意为幼弱敏感的心灵着想。那段期间他曾不断考虑自己的状况和本身婚姻的磨砺,种种困顿虽会使他寄情於周佳妤。甚至让潦敝的教师无论渴慕安慰甚或欲念的寄托,都不时巴望稚丽娆美的安琪儿。但他不至於目盲神迷,他的处境与情境不会使为人师表的男人蒙住眼如初经情爱的稚子,他不可能不正视现实与环境。他不得不以宽恕来承受变异或沦丧,他必然得愿意站开来用较易容纳的心胸来看待这段情孽。
他想过自己心底内可能还会隐约认同外人的观点,觉得愧疚还是羞惭。身为为人师表,竟利用身份占了少女学生便宜。然思考后以为并不是这么回事,他从没让这类心态浮上意识,他不觉得如此,事实上,他以为他们是对等的来往,他并未利用成人的身份地位来引诱过她。而且他也无从相信自己会从这种观点来看待这事,他太容易劝服自己,更且不可能让世俗观点或批判影响已作过或正进行的行为和想法,他一定会权宜袭用最方便自己行事的念头。
睽违那么久远的韵事,现在当然不再会有任何情意综存在。都不比当年了,留存的忤憾已让时光逐渐消磨掉,留萦不去的思绪或想念如不是这回偶然的邂逅,几乎渐忘记追寻。周佳妤已是个成年人,他甚至自觉上了年纪。什么样的道德或伦理上的干犯还是考量似乎都失去原先斟酌羁绊。
可是如果说翟济深,当时是不由自主地迷恋上那十五岁美国来的华裔少女;那可滑稽了,他不仅是她课堂上的教师,而且背后更有妻室。这样的一位备经事故的成年人,辩称并非由于主动而是让事态漫延发展至发生关系的地步。怎么也不可能解释得通的,除了留下可笑的口实。
再来盱衡当初的情况,他当然是无可訾议底不道德,是背叛家室。不仅犯了告诉乃论的通奸罪而且更惹上法律上要公诉诱奸未成年人的重罪行。教肓界倾轧那么厉害,他又一向我行我素,同事间夙有人看他不顺眼,没有因此被扯上麻烦,也算运气。
虽说当时已风气大变,但中学里面跟学生扯上麻烦,在那时代社会上可仍备受瞩目,像他这种苟且之事扯出来可也算是大条。虽当事人不可能会捅出来,再者没有仇人存心找碴,应也没那么容易曝光。
翟济深用现在的视野回顾,免不了要重新检视设想那时间的情境。照他一向处世的观感,可不以为自己做错什么?审视他应付事务的着眼点向来都是从本身方便的立场看待事件。在当时的环境与情势下,他必然会懀鞯厣璺ū苋硕俊1暇乖诮逃缛沃翱刹槐仍谕饷孀鍪拢思捎胄⌒氖潜匦氲摹! �
虽说是人性之常让他沉溺于周佳妤涩嫩又冶艳底丰姿容貌,然而他可从来都狡狯地不以为他会耽逸于色欲之中。他认为他那样底喜爱她乃是出于对美的无可抑制底仰慕,他是一心追求美的艺术家,他认定人对美的追求终其生是无休无止,而且无有别种价值可比拟内启省觉。但他终究省觉他一向无从认清自己,曾经历多少次的失足,多得数不清的误断,错失许多机会,损失多少钱财,一再让自己判决误导。直至遇见林瑞枝,林瑞枝和他是不同的,她没有理论,只有直觉和世俗的智慧,她一眼就看出首尾是怎么回事,每每在紧要关头,把事情挽回,才让他隐住颓势,才让他累积财产,才建造出自己的堡垒。
然翟济深还免不了要一意孤行,林瑞枝不是他的配偶,只是好伴侣,也只能建议或帮忙处理善后。彼此仍都是各自独 立分处的个体,财务上更不会沾扯在一起。当然这么许多的失策,他也知道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应世。
林瑞枝比喻他之看不见自己,就如同他画的自画像一样。她看过他许许多多的自画像,她一概都说不像,不是画得不像,而是没有神韵,根本未抓住他应有的含蕴。她批评:
“画的根本不是你,像是没有的一个人。”
翟济深深表同意。
“我看不见自己,”他接受她的评语:“你说的没错,没有画里那个人,我画得像是魂魄对着镜子画自己的模样,怎么也找不到中镜影相。只有凭揣测乱涂了。”
虽他企图深入刻划出自我,可惜他自己看不见,从来也做不到。只是他以为是的那个人,矫饰,自我炫耀。侥幸他成功了,可无能笨拙的一面仍旧一成不变地如顽石般贮蓄于体内,原本的他不曾藉时光、成就或世故有所不同。
对于当年的周佳妤,翟济深不能说没有任何冀望,他知道对自己宽慰根本是自我安慰;他的辩解是差那么多的小女孩,他不可能一头裁入妄想里,企盼任何方式的结果。其时还自以为至多只是避在一旁不让人觉着地欣赏女孩的青春焕丽。可是当然不是那么回事,他骗不了自己。
翟济深现在晓得他不是没做错,他不是单纯仅为稚嫩与春情吸引,他并非不愿侵犯她。所发生过的事情,绝非他设想的出于对她的照护才延生,才擦枪走火,以一个怀着憧憬成人的立场,是求之不得的。当然她是有自尊的,之后她就消失了,他再有意寻她也不可得。当然他难忍骤失,眷恋回味不舍,但再也找不着,于是就过去了。
即使他最迷惘的那一刻,他也说服不了自己,他知道不是那回事,当时根本就可感觉到。他对自己安慰:
“不用想任何方式的弥补或补偿,我没做错事。”
残酷的事实是,他一个成年人躲在一旁,毫无罪咎,毫无所知地过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
而无知又单纯的小女孩却无故得承担所有他们间的一度情孽。
翟济深对于这段过去恋情的检视,到上了年纪的此刻再回顾,采取的角度已可以不那么自我中心。可以从他自以为包容的角度着想,可以从女孩子当时的感受来体会,也可以说他已更能感受作为男人底自私。可是竟管想法较宽容,在思虑上他采取的方式或者说守势仍丝毫未变。
他所顾忌和忌讳的仍然是向来的避忌,他似乎从来都能让事情自动滑开,不会紧缠住他。他不是不愿承担起责任,只是责任没落在他身上。反过来说,他似乎是被动地不愿正视问题。后果、衍生的责任,都是对方事情。对方愿意承担责任、后果,那是对方的意思,他可照旧得维护好自己,不愿陷入陷阱。他旁观、体恤甚至同情,他会让自己觉得他道德上有亏,是出于他个人愿意从这个角度来责难自己。但外在事体上他还是防护得好好的,仍然是一度情缘的男子,对整个事件仍旧不让沾手,采取疏离,事不关已的态势。
对于周佳妤所提到的“我们的女儿”,他毫无感应,没有在生理上或感应上生出一丝所谓做了父亲的感觉。在他心底里认定那是周佳妤个人的事,他无从分担做父母亲的感触,也没有丝毫相属的感应。
更何况周佳妤现在都安排得好好的,听来家庭尚美满,一家三口住在巴黎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虽然她只是约略提及,可能说出来让他心安。然他已无有置喙之余地,他也确乎没有任何界入或深入了解的意愿。他不想也不愿弄清楚他们到底过得如何,但他很愿意帮助她们。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心干情愿在金钱上,物质上花费。她如果愿意让他分担一些,他会比什么都愿意。从道义上言;他是可以很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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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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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济深回想那时候在课堂上教这些海外来的学生国画,虽主要是传授基础的运笔醮墨、捺撇勾勒,描绘简单的山水花鸟。但由于学生原来学的是西画,教师教课时也将自己擅长的亚克力抽象画技巧拿来溶贯于水墨画之中。所以翟济深教的并非一成不变的传统画法,等于是吸收西方画技的现代国画。如此作法不仅提醒学员可运用原有熟悉的方式,也提升学员学习融会的兴趣。
当然会特别用抽象画的技巧他来传授给当时的学生,是由于平日他自己不断试验采用,努力的结果使得他的画作得以突破,自觉甚有成效,他的画好似因此生出与众不同的力量,产生引人注目的效果。事实上每张作品创作当中他就不断地深为他的画法与成品迷惑感动。抟授给学生,很让学生惊佩。后来,不多久,果不其然因此出人头地,在意大利罗马的大展中大放异彩,脱颖而出。
周佳妤当时虽不是肯用功的好学生,但却是其中最佩服翟老师技法的学生之一。照讲她本来喜好绘画,又颇具天份,在老师愿意刻意指导下,如肯用心,不难可以打下一些底子。可是她好玩又不专心,不肯多下功夫。原来在美国时,就是学校里风光的啦啦队员,平素也都与群骚包、讲究穿着的同学来往,或者是跟着出风头的一伙泡在一起。
虽说来到台湾,没有了学校里最威顶出风头的玩足球的男同学让她整天去巴望注意。但她还照旧跟那些看来较叛逆女学生豁在一起,让大一点的学员带着出入种种具有争议性的场合。凯茜向来上课时很少用心在课本上,翟济深在讲台上经常见到她不时与同伴悄悄交换意见,或是做些打份修饰骚首弄姿小动作。
但师生经过那一夕长谈之后,再在课室内上课时,周佳妤态度顿时收敛许多,变得对教学内容表示兴趣,肯专心听讲和学习,甚至常会下课还会留下来请益。
翟再次与凯茜两人接近的接触,就是有次下课后,凯茜一再求教竹叶、牡丹叶和松针的笔法。她来回究问和演练,让傍在旁边的高丽莉都等得不耐烦。最后凯茜让丽莉先行离开,她单独留下请老师传习。
中国画底用笔,没有试过毛笔习字的外国来的学生,不容易抓住要领,用西画方式拿毛笔,就差那么一些。凯茜一直弄不来,分不清揉、捺与拖底差异。练习半天,老师虽讲得明白,但学生还是似懂非懂。也不明白她到底是真的弄不来,还是装着学不会。
这女孩真会这么笨吗?怎能老学不会,有心的外籍学生常一示范就抓着要领。她不似不灵光,满精明的一个,她要怎样?已耽误翟济深许久了,他本来打算一下课就要回家去,一个礼拜没回去,换洗的衣服都没了, 陈玉贞可能已准备了晚饭等他回去。
做老师的有点不耐烦,不想跟学生玩这种捉迷藏把戏。他虽喜欢她,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