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井伤情-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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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在你们中间挡着吗?”望舒的话让我一愣,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垂眸说道:“更何况,如果没有你在,我又怎么好去见他……”
我顿觉恍然,我们两个人之中,缺少了任何一个,剩下的那个人都无法单独面对熙阳。而从前在井队时,我和望舒之间反而是需要熙阳来调和。岁月变迁,我们担纲的角色也不停轮换,不变的是我们始终被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共同经历着生命的种种曲折。
我咬着唇低头思索,良久,终于抬起头看向望舒:“好,我去。”
三个人重新相聚的事,我没有亲自告诉熙阳,而是通过王梓梦转达给了他。自从那天撂下了狠绝的话语之后,我已不知道自己要如何与熙阳平静对话。
可是王梓梦却说:“他一直在等你。”
我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回问:“那……你呢?”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那天我说我要趁虚而入,是刺激你的话。熙阳对你很执着,其他人抢不走的,放心。”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心中不觉泛起了阵阵惭愧。我把话说得那样绝情,熙阳却依然在等我,不可谓不深情。这深情是祸,亦是福,而这福福祸祸的沉浮,我已深有感触。
临到见面的日子,我变得紧张起来,望舒倒是一副闲适的样子,每天带着魏钦在城里东逛逛西转转。魏钦之前在伊拉克已是呆了三年,现在回国看到大好的青山绿水,已觉得很是享受。
这天傍晚,望舒回来以后,突然对我说:“我今天看到管熙了。”
我正喝着水,差点被他的话呛到,但听他语气中没有异样,这才埋怨道:“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他那个渣人。”
望舒摇摇头:“不是随意碰到的,今天是周日,管熙一家人会去购物,我就带着魏钦去了那家超市,就是我曾经跟踪管熙那家。”
“嗯,我记得。”我点点头,随即皱起眉头,“你怎么还带魏钦去了?”
望舒坦然地笑笑:“在沙漠时,我们曾以为不能活着回来了,就把自己不可告人的**一股脑全告诉了对方。他虽然知道熙阳,但他很理解地不在我面前提起。至于管熙,提不提都无所谓,魏钦好奇,我就顺便带他去看看。”
听了这番话,我对魏钦的印象更好了。孰轻孰重,他掂量得很清楚。更何况两个人共同经历了生死的考验,既是患难之交,又是心灵之交。对于望舒今后的生活,我也终于感到放心。
我接着问:“你带他去了,然后呢?”
“结果你猜我们看到什么了?”望舒脸上的笑意更深,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揭晓了答案,“看到有另外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货架间徘徊,眼神时不时地瞟向管熙一家人。看到他,我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觉得他很可怜,又想要发笑。”
他口中的那个男人,大概就是不久前我在路上遇见的那人。果然世事因果轮回,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就会有怎样的结果。不知道那个男人后来会不会面临跟望舒相同的困境,若是遇上了,他能做到像望舒这样坦荡地放开吗?
我拍拍头,扼住自己越飘越远的思绪,小跑到衣橱取了一件新衣服,比在自己身上问望舒:“别人的路怎么走我们管不着,你先帮我看看我明天穿这件衣服见熙阳行吗?”
“好看。”他立马答道,语言快得好像没经过大脑。
“没经过慎重思考,一点也没诚意。”我悻悻地把手中的衣服放回衣橱,又开始思考其他几件。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我斟酌着衣服,倒也没觉得这沉默多难捱。
“雨澄……”他突然开口。
“嗯?”
“你和熙阳之间,现在到底还有哪些矛盾没解决?”
我一愣,挑衣服的手也僵在空中。有哪些矛盾呢?按理说,曾经的那些障碍现在似乎都解除了,但我也只是听说解除了,从没有亲自求证过。他的父母真的接受我了吗?他对望舒真的学会了尊重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哪些隔阂是真,哪些隔阂是假。
望舒见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也不刁难,摆摆手道:“睡吧,明天我来叫你。”
说罢,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似发出了轻声的叹息,慢慢地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的阳光格外明媚,层叠的云彩在天上走,样子淡定,不急不缓,牵动着内心最柔软的颤动,也渐渐平息下我烦躁不安的心。
地点依然是王梓梦的屋子,这个镌刻了我们三人回忆的地方。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我几乎不敢抬头看,只感到熙阳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挣脱不开。
“雨澄,望舒……”他的声音含着嘶哑,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又很快压制下去,努力平静道,“进来吧。”
我这才抬起头看他的脸,他似乎很是黯然,却没有过分的憔悴。我放心了几分,至少他没有用断绝饮食来自我折磨,懂得了珍惜自己的身体。
他也同样打量着我,良久,轻声问了一句:“你和齐泽轩,还好吗?”
“嗯?!”我还没回答,望舒先一脸惊奇地看了过来。
我咬咬牙,硬着头皮解释道:“熙阳,我那天是骗你的,我和齐泽轩并没有在一起过……”
熙阳黯然的眼立刻焕发出一丝光彩:“当真?”
我心中生出了几丝内疚,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但他还是看清了,周身的温度瞬间回暖。
气氛暖了,话也便多了起来。我本以为这次就像从前一样,只要有我在,熙阳便会把望舒当做空气,放在一旁不理不问。没想到接下来,他便主动问起了望舒的状况,还详细询问了望舒在伊拉克经历的人和事。望舒亦觉得十分错愕,但也都一一据实回答。当熙阳得知望舒再过几天就要走时,他立马站起身来,对望舒说:“你等等,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熙阳疾步去了卧室,我和望舒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熙阳是真的想通了?可他会拿什么东西给望舒呢?
只过了一小会儿,熙阳便从卧室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吉他。
望舒哭笑不得:“你要把这送给我吗?我可不会弹。”
“不是。”熙阳冲着望舒笑了笑,带着几许歉疚,还有几许甘甜中的苦,端坐在沙发上,拨响了琴弦。
熟悉的旋律,依然是那首歌。熙阳曾在井队的篝火晚会上唱过,也在去年品泽轩的除夕夜上唱过,曲调相同,歌词却不同,各自符合了当时的境况。如今再复弹唱,又是怎样一番景致?
我和望舒屏着息,凝着神,随着缓缓流泻的乐声,再度被带入过去的一幕幕往事中。
白云抹净满天月华
终你最情真
苍山映去万丈光火
而我却逃避
曾不知,有一轮明月
独忍下心意似海
幸得知,有一缕阳光
被深爱温暖如怀
谢谢复谢谢
梦境中祈愿
一簇崭新的黎明
一曲唱完,望舒已是热泪盈眶。吉他的尾音沉寂良久之后,他才从乐音中回过神来,与熙阳坦然对视,口唇轻启,只哽咽着说了两个字:“值了。”
这一曲的歌词,不像前两次充斥着“雨澄”的名,而是只用了“日”与“月”的意象。这首歌,是熙阳写给望舒的。短短几行歌词,却是容纳了万千心绪。逃避的自责、被爱的感激、情深的理解、辜负的歉意,还有,诚心的祝福。
到这一刻,我终于相信,熙阳是真的懂得了。懂得了如何尊重望舒的这份情感,也为他自己卸下了桎梏。这真是临别之际最为珍重的礼物,了却了望舒一直以来的心愿,也终于推到了我和熙阳之间这座曾经不可逾越的大山。
熙阳说:“我现在想好了,这首歌,就叫做《触井伤情》,纪念我们三个人得过、失过、爱过、怨过的时光。可好?”
“好!触井伤情,缘起于井,痴缠于情,好名字。”望舒同熙阳相视一笑,做了一个宽厚的拥抱。望舒深吸一口气,释然道:“有始有终,今天,我无憾了。”
过往的爱恨痴缠,便到此化解,封存回忆。
熙阳送我们到了楼下,本说要送我们一块回品泽轩,结果望舒借口有事要先行离开,回过头对我狡黠一笑,用唇语说道,“把握机会。”
我埋怨他的临阵脱逃,但和熙阳两个人的独处又恰恰是我心中所想。便抿抿唇,低头走在熙阳的身边,心底忐忑不安。
我过分紧张,丝毫不肯抬头,只盯着脚边的路面,和熙阳安安静静地压着马路。他似乎也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全然不知如何开口。沉默良久,我刚鼓起勇气想说出心里话,就听到一阵汽车的急刹车声刺破耳膜,紧接着我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推向路边。
“砰!”,一道碰撞的闷响划裂长空,回过头看时,熙阳已倒在血泊之中。
☆、108 最怂的求婚 (大结局)
> 肇事司机没有临阵逃脱,下车瞧见熙阳晕倒在地,急忙和我一起把他抬到车后座,飞驰赶往医院。
窗外的景物轮番变幻,我小心翼翼地稳住熙阳的头,眼泪禁不住直往下掉:“熙阳,熙阳,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他紧闭着双眼,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生机。恍恍惚惚间,他苍白的脸与夏小品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化为生死相隔的一声哀恸,直凛凛地刺穿我的心。
夏小品被水泡得发涨发黏的尸体,此刻不停地模糊着我的视线,她纵身一跃的姿态正如方才熙阳推开我的画面,带着义无反顾的执着、舍命护爱的真挚,还有,去不复返的悲怆……
恐惧攫住了我的心,齐泽轩已因夏小品的牺牲悔不当初,难道相同的故事还将上演?不!熙阳你不能有事!你不能自私地选择离开,把我独自留下承受歉疚。我原谅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原谅你的机会……
医院的救护人员很快前来接应,熙阳被送上推车,首先推入了ct检查室。我守候在门外坐立不安,待结果出来,立马凑到医生跟前询问。
“需要马上做手术,叫家属来签个字。手术有风险,不签字不能做。”
我一听有风险,头脑立刻一片嗡响:“有几成把握?”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把握我不敢说,但病人受了脑挫伤,这么拖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还是家属早点签字为好。”
家属?我只得给王梓梦打了个电话,让她通知熙阳的父母快些过来。
“不行啊,伯父伯母现在正在外地出差,就算现在赶回来也得明天才能到。”
我手忙脚乱,情急之下冲口而出:“我是他妻子,我来签。”
医生随意瞟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把手术同意书递给了我。拿笔时,我的手不停颤抖,竟是不知该如何下笔。上一次熙阳的腿需要做手术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最后他自己签下了手术同意书,并以此为藉口表明了心迹。
因为一场手术的机缘,我答应和他在一起。那这次呢?是结束的送别还是重启的敞亮?我在两场手术中认清了自己的心,只冀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让我刚刚直面的感情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咬咬牙,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夏小品已经牺牲了一次,我要相信,我必须相信,熙阳绝对不会再次重蹈覆辙!
手术室的灯亮起,我守着走廊微暗的灯光,守着细瘦的期盼,守着纤弱的时间,在一寸寸的等待中心生胆寒。我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熙阳安然无恙,我必定再不逃开,用余生的时光与他相惜相守,再不辜负。
王梓梦很快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