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残菊-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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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从榻上跳下,在床下地板上匆匆打了个地铺,倒头睡下。
苏宇半个身子探出床榻,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你何苦如此,何不另召别人侍奉……”
说到最后,声音竟明显有些变了,变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赵钧真要去找别人侍寝,他苏宇又会是什么滋味?会不会也是“痛苦难耐”?
其实两个人共睡一榻,却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动作。赵钧“痛苦难耐”,他苏宇又何尝不是?只是没有将军大人那么反应强烈罢了。
面对苏宇的疑问,赵钧只回答了一句:“跟别人在一起,总是没有跟你在一处……踏实。”
苏宇半个身子慢慢缩回了榻上,蜷缩在锦被中,不出声。
地上的赵钧,亦是无言。
那一夜,两个人,再没有开口。
第二十一章谜团
好不容易等苏宇毒伤痊愈了,两个大男人立刻变成了干柴烈火,彻夜折腾。仿佛要把这半个多月来压抑的欲望在这二三夜中悉数释放。
这一次,又是折腾到了半夜,赵钧才终于抽出身来放开怀中人。苏宇似不经意地问起府上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叫“徐仕”的男宠。赵钧的脸色微微一变,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徐仕这个人?”
苏宇躺在他怀中,埋首他的胸膛中,低低地说着:“苏宇也是偶尔听别人闲谈的时候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徐仕曾经很得大人的宠,才大胆问一句。”
赵钧抱紧他:“这府中上下都知道我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你却偏偏问起。也罢,看在我的小宇吃醋的份上,就跟你说了吧。”
那个徐仕是个屡试不第的酸秀才,在帝都过得很是潦倒,的确是被我看上后抢入府。看在他好歹是个秀才的份儿上,本来我也有意玩几日就放手,给他一笔银两让他自谋出路。不想这个徐秀才跟了我几天后,就主动要求留下来,因为他识文断字,我就依了他的要求,派他去帐房那里跟着华总管学管帐。徐仕很是聪明,在帐房中,很快就学着打得了一手好算盘。
徐仕这人聪明伶俐,又会讨人欢心,一开始又装得很老实。白天老老实实地记帐,晚上就主动把自己洗干净了来侍候人。他在床上真的很会侍候男人,我对他,比起别的男宠,格外宠爱些。那时候徐仕在将军府,差不多也成了半个主子。
徐仕在帐房中一开始很老实,经他的手,帐面上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成了华总管的得力助手。
真正后来……后来我想扩建花园,把隔壁一大片民居都买了下来,花了不少钱。又准备花个二三万两银子把将军府重新翻修。银钱上的事,自然交给了华总管和徐仕。
我又嫌银子多了麻烦,就令人换成黄金。好几千两黄金堆满了两个大箱子。那个徐仕,看着瘦弱,居然就凭自己的一已之力搬起了其中一个箱子连夜运出了府,还想着逃跑。当然没跑成,还没出城门就抓了回来。
他平时装那么老实,居然给我来这么一套,我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命人把他拖下去打了五十大板,人被打了半死,却终究没死。那时候我心情很不好,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令人把他扔到府外。只是没想到后来……
等我上早朝回来,就听说了他被扔出去后,竟被几个醉酒的男人轮暴。徐仕身子本来就有些娇弱,又是受了伤,没能经受得住,就这么死去……
苏宇埋首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赵钧叹口气:“其实我曾经还是蛮喜欢他的,他那么伶俐乖巧,居然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假相!我又怎么能轻饶得了他?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死那么惨。”
苏宇抬起头:“那帮醉酒的男人后来……”
赵钧恨恨道:“都是一帮没少作恶的泼皮无赖,全被充了军,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赵钧低下头:“你最好也不要玩什么花样。否则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你。”
苏宇在他怀中笑道:“我苏宇现在成这般境况,又如何能在大人面前玩得了什么花样?”
听上去就像是罗生门。关于那个徐仕,赵钧和华总管讲的两个故事大相径庭的故事,总有一个人在说谎。
如果是华总管在说谎,那他不过是编个故事来骗取自己的信任。
华总管想刺杀将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刺杀将军?意图何在?如果他真的这般狡诈,那就一定另有隐情。天晓得这个华总管还会使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华总管得逞了,赵钧死了,他苏宇又会落到如何一番危险的境地?
这一切,都不由得让人不防。
某一日,苏宇乘车出游时,特地来到杜若府上。背着护卫们,央着神医为他配一味彻底解毒的解药。杜若笑语盈盈,把了脉,说句“苏兄按时吃药,应该不碍事。”其他的就没有再问,只说,还得等三日,解药自可奉上。
果然,第三日,苏宇乘车在街上遇另一个白衣童子拦截。童子奉上一小小锦盒,只说我家主人一点心意,有大补之功效,苏公子切莫推辞。
苏宇接过锦盒,当着护卫们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鸽蛋大小的药丸,色泽暗黄,看上去着实不起眼。
苏宇叹道:“杜兄大恩,苏某感激不尽,然恐无以为报,内心深处,委实难安。”
白衣童子弯腰道:“我家主人常说,苏公子风采人品,世所罕见,恨不早早相识。为友人出力,那是理所应当。公子切莫多虑。”
如果是别人家僮仆,苏宇总得封个厚厚的赏银。只是这童子年纪尚幼,玉雪可爱中又另有一种清灵之气。赏银钱惟恐亵渎。也只有看着对方直起腰转身,蹦蹦跳跳地去了。
现在自己的境况,自顾不暇。人家的恩情,也只有来日瞅机会再报了。
杜若又送苏宇药丸的事情当然瞒不过赵钧的耳目。等赵钧召苏宇侍寝之时,那枚药丸,就被府中下人拿去郎中那里偷偷的检查了。杜若当初配制药丸时当然防了这一手,那些个平凡医生哪是神医的对手?检查半天,结果仍然是“大补,延年益寿”之功效。
于是赵钧不再追究。苏宇也佯装不知,把药丸仔细收好。
一山洞内,火把高照。两排蒙面黑衣人靠石壁站着,无人出声,当真是一片死寂。
山洞中央,华总管一动不动站着,就像一座石雕。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一个转角处。
终于,脚步声,一群蒙面黑衣人簇拥着当中一神秘人走出。黑色的大氅与风帽,还有黑色的面巾将神秘人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掩饰了真面目,却掩饰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派。
华总管向前踏出一步,又忍住了,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神秘人,欲言又止。
较高的地势上摆放着一太师椅,神秘人在随从的簇拥下坐了,抬起头,笑道:“华老头,你倒是来得准时。”
华总管声音微微地发颤:“不知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现在……”
神秘人一摆手。华总管立刻止了声。轰隆隆一声震天响,从天而降一个大铁笼子重重地落在了华总管面前。
华总管没有倒退,瞪大眼睛,只见铁笼中囚禁着一男子。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全身缠满了一圈圈的铁链,像个狗一样趴在地上。
华总管向前一步,一把抓住铁笼,颤声道:“我这不争气的儿……吓。”
说着,止不住老泪纵横,当场嚎啕大哭。
叮当铁链声响,笼中男子拖着沉重的铁链慢慢起身,望着笼外老泪纵横的老父亲,鼻子一抽,竟也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爬将起来,整个身子就要扑上去,却被那短短的铁链缠住了,站都站不直,只能身子佝偻着,双手向前,向前拼命地抓着,却什么都抓不到,只是在那里狂乱地挥舞着。
华总管唯一的儿子华英痛哭流涕,对着笼外的老父亲拼命地喊着“爹!”
华总管整个人贴在铁笼上,一双苍老的手臂拼命地伸向笼内,想要抓住自己儿子的伸出的手,却是怎么也抓不到。
笼内笼外,父子两个,两个人都尽可能地把身子向前倾着,两双手都尽可能地向前挥舞着,却是怎么也碰不到对方。
华英在笼中挥着手边哭边说:“爹,爹,我再也不赌了。我这辈子再也不赌了!爹,你救我啊,你救我出去啊。”
华总管扑在笼上只是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笼内笼外,哭声震天。在场的少数黑衣人都不禁低下头,似是不忍多看。
一声轻笑。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坐在太师椅上的神秘人看着这场父子悲情的演出,不住地发笑,似是觉得有趣至极。
华总管那双苍老的手臂在半空中停滞,慢慢地缩回。双手抓着铁笼,红着一双泪眼望着高高在上的神秘人,半天,方道:“阁下……阁下什么时候能放走我这不争气的儿……”
神秘人摸摸鼻子,终于止住了笑声。咳嗽一声,似是故作严肃。开口道:“赵钧还没死呢,哪能这么容易放人!令郎还得多呆上了段日子。”
华总管把内心极度的愤恨强压了下去,忍气道:“小人已经按阁下的吩咐去做了。现在将军府最得宠的男宠苏宇十指指甲吸收了毒素之后,几乎每晚都会在赵大人身上留下抓痕。没有出任何差错。”
神秘人哼一声:“没有出凭借差错,怎么赵钧现在还是生龙活虎?如果那个姓苏的果真夜夜都能下毒,现在的赵钧,早已卧床不起了。”
华总管:“苏宇的确在赵钧身上下毒是事实。”
神秘人:“问题是这种奇毒,少与多,有着本质的区别。”
华总管低下头,半日,方道:“小人的确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神秘人唉一声:“华老头,不是我故意难为你。我也相信你为了你的儿子能尽最大的努力。只是……”
“只是现在的问题恐怕出在了那个苏宇身上。这个姓苏,恐怕是迷上了赵钧,不肯出力办事。赵钧这厮,仗着比别人生得强壮的身胚,倒是迷倒了不少男男女女。事情还真有些难办了。”
华总管抬头望着对方,突然跪倒于地,砰砰磕头:“小人能尽力的都尽到了,小人此生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恳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父子。”
神秘人瞅着他,一言不发。
华总管抬起头来:“贵人尽管放心,只要能放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我们父子立刻离开将军府,远走高飞,从此不再踏足帝都,更不会跟任何人泄露半句。”
神秘人嘿嘿冷笑道:“泄露?泄露什么?你们父子二人什么都不知道又能泄露什么?”
华总管强笑道:“我们父子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谈不上泄露二字。”
神秘人哼一声:“华老头你也是个精明人,怎么我说过的话转眼就忘。我忘我了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华总管直挺挺地跪着,一言不发。
神秘人身子略略向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过,倘若这次赵钧逃得性命,我自然会令人把你的宝贝儿子,慢慢地割上九九八十一刀,还割不死,最后把个只剩一半血肉的活人扔到大锅中,慢慢地熬成一锅肉汤,请君品尝!”
神秘人每说一句,跪在地上的华总管脸上的肌肉就牵动一下。笼中的华英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整个身子抱成一团。
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了,华总管脸上肌肉不住地痉挛着。
神秘人见状,竟是仰天大笑。
大笑声中,笼中华英半站起,挣得全身的铁链当当乱响。拼命地朝笼外哭喊着:“爹!爹!爹一要救英儿啊。”
华总管肌肉终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