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残菊-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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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帝张大口捂着脖子从金阶上一路滚下,滚到金丝的地毯上翻滚着,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血沫。
彦王提着剑慢慢走下金阶,剑尖上滴滴嗒嗒地淌着血。捂着脖子口中兀自吐着血沫的穆帝瞪眼看着他,伸手指着他的鼻子。
穆帝终于含糊不清地说出了几个字:“逆贼……不得……不得好死!”
这也许是穆帝一生中说过的最清醒的一句话,也是一生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彦王第二次手起剑落,割下了皇弟的头颅。
彦王一手拎着皇弟死不瞑目的头颅,一手拉着那具没有头颅的皇袍少年身子,一步步走上了金阶,把头和身子都重新塞在了桌子底下。
彦王把沾血的长剑在桌子底下的皇袍上来回蹭着,反复擦试,直到长剑上的最后一滴血被擦干。
彦王放下黄帷,还剑回鞘。缓步走出金殿。
金殿门大开。
风火堂三百一十二名杀手悉数被召集在殿前,得到的消息是他们的堂主被困金殿中,但困宋堂主的所在机关甚是诡异,王爷率人一时竟打不开……
风火堂那些杀手没有多犹豫,加上对王爷的信任,很快冲入了金殿。
可以容纳五百人的大殿,登时冲入了三百多名杀手。
金殿的大门仍然敞开。
彦王的指使下,心腹立刻推来十辆大车在殿外。
同时上百人举着草药围成的火把在周围。
大车打开,竟是十头成年的狮虎兽。
殿内那些杀手很快发现了桌子底下身首异处着皇袍的少年尸体,不少人都感到不妙,还想奔出大殿,却已经晚了。
在散发着草药气味的火把挥舞下,十头成年狮虎兽只有悉数冲入大殿中。
当最后一头狮头兽冲入时,殿门很快被关闭。
于是整个大殿内,充满着兽吼声与杀手们的大叫声。
那些野兽都饿了有一两天了;
杀手们虽然都身手不凡,但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野兽……
这一场人与野兽的较量,注定是两败俱伤。
彦王在殿外,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与惨叫声,竟是现出一丝高贵的微笑。
彦王吩咐左右:“立刻全力捉拿金宁公主,最好是活捉。”
左右领命而去。
彦王在殿外闻得血腥味,咳嗽一声,立刻有人捧上熏香的锦帕。
一条灰色身影倏地奔至王爷面前,彦王以锦帕捂鼻倒退数步。
奔来的格桑老爹听得殿内受伤野兽的哀嚎声,竟是听得心惊胆战,颤抖着声音跪在王爷面前:“求王爷放过我的小杂种们,都是我老头子的小宝贝儿,怎么可以被人用刀剑砍呢……”
彦王捂鼻懒懒地道:“听闻有风火堂的杀手入宫造反,本王带着兵马赶来救驾终究是晚了一步,居然让那些杀手贼子弑君!本王护驾无力,只能借助老爹的小杂种们铲除逆贼以告已逝皇上在天之灵。老爹尽管放心,日后本王荣登大宝,定追封老爹的小杂种们为护国神兽……”
格桑老爹张口骂道:“护你妈的屁国!”
彦王倒退几步,立刻奔出近十名江湖高手将老爹围在中间痛下杀手。
风烛残年的格桑在近十名高手的围攻下很快连连受伤,最后一次受到致命伤时还不忘高声骂出一句:“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弑君逆贼,老爹我死后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一把金斧砍中老爹的脖颈,大半个身首登时异处,却尚自有些许皮肉连接。
格桑老爹的尸身在地上站立了良久方砰然倒地,最后一点皮肉连接着头与身子,死后仍然是瞪大眼睛,那双浑浊的老眼兀自死死地瞪着彦王。
彦王在这对死人眼球的怒视下竟是不自禁打个寒战。倒退了两步,转眼神色又归复平常。
彦王咳嗽一声,倾听大殿里面的兽吼声与人的惨叫声果然是越来越微弱。里面差不多已经是同归于尽了,不过多多少少必有活口在内。还有那几头该死的老头子的小杂种们……
彦王捂鼻子的锦帕终于拿开,道一声:“放火,烧殿!”
周围人屏气凝神。
彦王高声道:“乱臣贼子,岂可轻饶!”
一桶又一桶的菜油被泼了过去,再扔上数十根火把。
彦王在护卫包围下远远地站着,望着燃烧了整个大殿的熊熊烈火。微微地笑着。
在火光的照映下,王袍玉带的王爷,丰神俊朗,笑容一如既往地高贵。
第一百一十一章将军平叛
那最后的小半截残烛很快熄灭了。赵钧抱着怀中美少年,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外面杂乱脚步声,远远的似有星星点点的火把。
然后又是石板落地的声音,几块大石板被一队队的军士抬起扔到了外面的矛箭机关阵地上。
一阵箭矢如雨后,众军士很快踏着石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人多力量大,一道铁门很快被几个大铁锤砸得变了形,又被几个力气格外大的扯到了一边。
众军士举着火把奔到他们将军面前,看着将军面若死灰低着头抱着怀中昏迷中的美少年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塑。众人喊一声大人就全都不作声了。
军士们突然从两边分开,一白衫飘飘恍若神仙中人的美公子缓步走来。
这次杜若没有挥折扇,前所未有的面色凝重。走到赵钧面前,看着他怀中的苏宇,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赵钧突然抬头问出一句:“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治得好吗?”
杜若干脆利落地回答:“很难。”
赵钧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中分明希望对方刚才根本就是在开一个大大的玩笑。
赵钧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说出一句:“如果连你都治不好,天下还能有什么人……”
他没能说下去,抱着美少年的铁臂在微微地发颤。
他不能想象自己的小宇就这个样子过完后半生。
杜若正色道:“很难,只是意味着很难治,并不意味着治不好。”
赵钧眼中闪烁着希冀,还没开口,身边一亲随就张口道:“彦王叛乱,已然率军冲入宫中,都这个时候了大人还……”
赵钧一惊,抬头看着杜若。
杜若点头道:“彦王的军马已经把皇宫重重包围,他还在你入山洞救苏兄弟的功夫派了人去盗虎符只是被我劫了下来。但我杜若拿着虎符还不能调动兵马,还得烦劳赵大人立刻入城平息叛乱……”
赵钧仍然抱着怀中苏宇不放手。
杜若叹道:“苏兄弟由我来医治照料总比被你这个样子抱在怀里好很多……”
赵钧终于把抱着不放手的苏宇递到了对方怀中。杜若伸手接过,没说什么,小心地抱着怀中美人,看着赵钧率着众军士向洞外的方向走去。
洞外,天已黄昏。
满身是血的赵钧一走出山洞,就有几个亲随奔上,把手中伤药厚厚地敷在伤口上。
撕下一块袍角随意一扎,赵钧张开双臂,几名亲随立即将全套黄金盔甲套上将军身。
金盔金甲的赵钧翻身上马。胯下马首尾八尺有余,全身枣红色的皮毛如丝缎一般,当真神骏异常。
骏马长声嘶鸣。
所有人屏气凝神。
这一人一马在夕阳中染上了一层淡淡地金红色光晕,眩人眼目,宛若天将天马……
高高坐在马上的赵钧回头,见那个白衫飘飘的美公子怀抱着小宇冲自己一点头……
赵钧再没有多说什么,回头,沉声道:“立刻回城,捉拿逆贼,平息叛乱!”
赵钧手持虎符回帝都,将军令下,立刻调来了数千精兵强将。
盔甲战士呐喊震天,在护国大将军的率领下,纵马向皇宫的方向奔去。
风火堂三百一十二名杀手,十头怪兽,以及一个小皇帝的尸身,皆在熊熊烈火中被烧成焦炭。
就在大殿内最后一名活人被烧焦的同时,金宁公主的踪迹也被查出。
那条通往宫外的秘道已经被知情的彦王派张敬等人前去封死摧毁。
公主手下五十名死士护着主人,与四面八方奔来的高手拼死作战。
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人在血泊中站起,那五十名忠心耿耿的死士,竟是没有一人肯低头投降。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彦王的人。
五十名侍卫倒下了八名。剩下四十二名也或多或少有伤在身,却还是咬紧牙关,护着公主且战且退,退到了一处不大的偏殿内。
偏殿内几个高高在上的窗棂皆用黄金精雕细刻着繁复花鸟,且面积小巧,成人根本无法钻入。
几个偏门也是被长年封死了的。唯一可以照常开启的正门,也被公主身边的侍卫抬着镀金的门栓插严实了的。
血流遍地的宫中,这个小小的偏殿竟成了唯一一处勉强称得上是“固若金汤”的所在。
四十二名侍卫将娘娘团团围在中间。金宁公主一身华服坐在地上,华丽但沾染着鲜血的裙裾在金砖上摊开来,就像一朵盛开着的布满斑斑红点的巨大莲花。
殿内人默不作声,听得殿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重物撞击门的声音。
金宁公主沉声道:“本宫宁死也不要在那般卑鄙逆贼上遭受折辱。倘若门开启……”
她微微转头面对那个最忠心的侍卫长:“你知道该怎么办。”
侍卫长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他知道公主是要他在最后关头向娘娘挥剑。侍卫长当然清楚目前形势,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违抗过公主的命令。
当下低头,哽咽道:“是,公主。”
所有人默不作声。门外撞击的声音,分明比刚才更急促了些。
一身黄金盔甲的赵钧率着数千名精兵奔至宫门,很快将宫门外的叛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抱头鼠窜而去。
赵钧亲自指挥作战,没费多少波折,率着人马一路杀入宫中。
在偏殿外,彦王坐在一黄金椅上亲自督促手下抱一根金柱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那扇被关死了的门。
外面的铁蹄声与喊杀声分明异样。彦王脸色一变,立刻就有人飞奔来报之:“赵钧率着军队冲入了皇宫。”
彦王猛地站起,来回走了几步,脸色竟变得煞白。
赵钧带兵冲入宫中只怕形势大不妙,倘若真要救下了公主……
一个赵钧加一个金宁,到时候联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彦王来回走了几步,定下主意。当即高声道:“赵钧勾结风火堂杀手里应外和,不仅弑君,还想伤害金宁公主。公主身边五十名侍卫皆为叛贼,居然在杀害公主后逃到此地等赵钧到来好邀功请赏……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立刻给我放火、烧殿,让殿内杀害公主的叛臣立时葬身火海之中,为金宁公主报仇雪恨!”
所有人屏气凝神,即使有人脸现异样,也很快归复了平常。毕竟跟如此主人时日已久,非常时刻非常理论。
更多菜油泼到了偏殿上,一个个火把点燃,被掷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度,与浇在偏殿上的菜油一触即燃。
彦王在殿外的高声话语,殿内人听得清清楚楚。
四十二名侍卫齐齐抬头,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金宁公主一向沉着冷静,此刻也不禁气得身子发颤。
金宁一下子站起,颤抖着声音说出了:“卑鄙,小人……”
四十二名侍卫齐声起立,齐齐向公主躬身道:“请娘娘下令,容臣等外出应战。”
侍卫长:“与那个卑鄙小人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等众侍卫男儿抽出刀剑奔至门前时,巨大的门栓已然烫得抓不住手。门栓已然与大门粘在了一处。
许多的菜油与许多的火把,眼看就要将整个镀金的偏殿融化。
赵钧率军马所向披靡,一路奔至宫内深处,除了鲜血的气味外又闻得尸体的焦臭。原先好好的一处金殿,已然在烈火中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