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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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半个时辰,船总算找到了停靠的地方。文怡从舱里走上来,远远的便听见岸上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却有许多装饰华丽的彩舫停靠在不远处,娇声软语,嬉笑戏闹,当中还夹杂着管弦之声。
婆子丫头们四处点起灯笼,打出官船的招牌,又着急上岸去取水做饭,几个船工聚在船尾处窍窍私话,偷看远处那些彩舫暗暗说笑。文怡略低了头,脚下踌躇。冬葵小声在身后问:“小姐,要不咱们回舱里去吧?饭叫人端去就是了。”文怡顿了顿,道:“既然已轻上来了,还是先问问大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意思,省得叫人笑话我不通礼一行主仆三人便往楼舱走去,到了地方,得知于老夫人已轻发过话,各人都在自己房内吃饭。冬葵有些着恼,便对秀竹道:“方才可有人来捉醒我们?”秀竹摇头,她更恼了:“这是什么意思?都住在一处,怎的就漏了咱们?!”
文怡看了她一眼:“算了,在外头少说两句。”冬葵只好忍住气。
三人又重回舱中去,正在甲板上走,却听得船尾处有什么东西落进水里,发出好大一声响,接着后面一艘船上的人便嚷起来:“闹鬼了?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
“你看错了吧?好象是从对面游过来的!”
“好好的怎会有人游过来?是你看错了!方才明明才个影子晃过去。”
“你们都看错了,那是个人!是个人在水面上扑腾!”
文怡连忙探头望去,果然是个人在水面上狰扎着,浮浮沉沉,似乎马上就要沉到水里去。她吓了一跳,忙叫人:“快打了灯来,有谁水性好的,先把人救上来再说!”
三艘船的人都惊动了。有人用长竹竿吊了灯笼照过去,却是个青年男子,身上只穿着白色小衣,脸色煞白,但还才知觉,才气无力地叫着:“救命……”
众人慌慌张张的,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救人,担心他会引来麻烦。
文怡早在瞥见那人只穿着小衣时,便回避进楼舱里了,听说无人去救人,有些着恼:“再不去救,那人就要死了!若不放心,事后送到官府去就是了!”
这时于老夫人派婆子来问是怎么回事,得知有人遇险,忙道救人要紧。于是后头船上的船工便奉命将那男子救了起来。那人只来得及说一声,自已是青州城里罗家子弟,今晚在花船上玩耍,不料被人暗算,推落水中,便晕了过去。于老夫人忙叫蒋氏派人去联络罗家人。
文慧知道后,在私底下笑话文怡,救了个花花大少回来。文怡面上不露,心里也有几分着恼,但想到救人一命总是功德,便将事情抛开不提。
(三八节,各位女同胞们节日快乐~~~)
第一百一十章 是否巧合
一夜平安过去,文怡只当那落水的人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听说青州城里的罗家派人把他接回去了,便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罗家千恩万谢地,第二天一大早便派了几个家人,带来了丰厚的谢礼,顺便送上六席青州本地最有名的上等面点,给顾家上下做早饭。
蒋氏出面见了两个为首的婆子,心中暗暗称道这罗家是个懂规矩知礼数的,晓得顾家船上多是女眷,就派了婆子来请安。她对那几个婆子说了些场面话,又问及那被救回去的罗家公子,得知那原来是归海罗氏本家的子弟,不过是闲暇时到青州探访长辈,几个族兄弟做东,请他到西码头附近的一处酒楼吃饭,没想到正好遇上几个熟人,便转到花舫上,偶然起了口角,几个人推攘间,那罗公子便失足掉进了水中。若不是遇上顾家船,只怕就要丢掉性命了。
蒋氏听了,清朝,知道那罗公子并不是整日流连花舫的浪荡子,对他的印象倒好了些,但也仅此而已,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把人打发走了。过后文安来请安,她还拿这件事来教训儿子:“千万要带眼识人,别学这罗家公子一般,也不查一查对方的品性,便跟人去吃酒,结果差点儿丢了性命!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回了京后,可再不要整日跟人出去胡闹了!”
文安嘴上应了,心里却不耐烦得很。自打他满了十二岁可以自卅由出门,他目前就没少念叨这样的话,简直就把他当成是小孩子了!他在京中那么多年,几时遇过危险来?!再说,他现在这模样,逼人都惟恐不及,又怎会跟人出去胡混?!
蒋氏见儿子应了自己,只当他是长进了,心里高兴,便指了指旁边小桌上放置的东西:“这是罗家才送来的谢礼,有几端上等尺头,还有几样玩器,你拿去跟你姐姐挑一挑,看喜欢哪样就留下吧。”
文安有些迟疑:“请祖母先挑吧?”
蒋氏却道:“你祖母方才已得了信,让我们挑,你只管拿去就是,挑剩了再送回来。”
文安闻言,便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把东西捧了,进舱里找文慧。文慧正在房间里拉着文怡说话,见他送了东西来,只随手翻了翻,便皱眉道:“什么好东西?都是太太们穿戴的,我不要,你爱就都拿去!”
文安选了两个瓶子,便转向文怡:“九妹妹不如也挑两件?”
文怡笑笑,摇了摇头:“不必了。请五姐姐和十妹妹挑吧。”
文安却从那些料子里翻出两匹尺头来,道:“这两个颜色花样都算清雅,倒是挺适合九妹妹的。姐妹们几个里头,就数九妹妹穿着最好看!”
文怡一愣,她素日只知道文慧在穿着打扮上十分讲究,却不知道原来文安也喜欢这些,不由得往那料子上瞧了一眼,发现一样是雨过天青的素面细绒,一样是湖色绿的富贵不断万宇纹厚绫,都是冬春季节用的上等料子,颜色花样的确很合自己心意,而且在孝期内穿着也不算失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摇了头:“我带的衣裳已经足够了,这原是罗宗送来谢大伯祖母命人救起他家少爷的礼物,我拿了做什么?”
文慧不赞同她道:“这话糊涂!最初要底下人救人的,不就是你么?他家原该重重谢你才是!”说罢拉过那两匹料子,瞧了又瞧,晒道:“罢了,就是太清淡了些,不过倒也衬你!”随手招过侍立在旁的丫头:“去,把这些送到九小姐屋里去。”然后拉过那几个装玩器首饰的匣子,翻了翻,拣出一只样式简浩的银丝镶米珠小花冠来,笑道:“这个跟方才那两样料子倒是配得很,九妹妹也拿了去吧。”不由文怡分说,便让丫头将东西一并送去。
文怡阻拦不得,只好接受了,涅磐。但她总觉得有些异样。方才不觉,如今仔细想想,罗家送来的东西,无论衣料、器物、首饰,都是选的大方瑞庄类型的,带了几分富贵气,但选的颜色花样却有些古怪。按理说,谢礼是送给顾老太太和顾大太太的,但两位都是命妇,又有年纪了,送那些颜色质地厚重的料子是再适合不过了,但这雨过天青和湖水绿的料子,却嫌太浅嫩了些。若给小姐们,那素面料子或是万字不到头的纹样,又略嫌过于素淡老气了,少有年轻女孩儿会这么打扮的,若是年轻少奶奶,倒还罢了,偏这船上除了有年纪的妇人,便是年轻小姐,至于底下的媳妇子,是万万轮不到这样的好料子的。
文怡长年跟着寡居的祖母过活,又是信佛的,因此不象姐妹们一样喜欢鲜艳娇嫩颜色的料子,结果这两匹料子就便宜她了。那珠冠也同理,长辈们戴了嫌太嫩,姐妹们戴了嫌太素,这么一想,倒叫人觉得这些东西好象是专门为她备下的一般。
这个念头从文怡脑中一闪而过,便被飞快地压了下去。她心中暗暗好笑,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那罗家公子又不曾与她罩面,只怕连她发过话命人救他都不知道,又怎会特地送礼来?人家可是明白说了,这是送给顾家老太太和太太的!
船再次起程,前往东江下游的归海。这一走,便是三四天的路,一路都很顺路,再也没遇上过意外。
到了十月二十那日,船终于抵达归海城。
这天天气极好,暖阳高照,虽江上风有些大,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文怡穿着斗篷,站在甲板上望向前方一望无际的水域,以及数之不尽的船只,心中暗暗澎湃不已。
这里是东江入海口,前方便是大海。归海城名不虚传!只看那港口内穿行的船只,便是成千上万,但船与船之间,却还留有十分宽敞的距离,一点都不觉得狭窄。右前方的阳光下,一座高耸入云的宝塔伫立在岸边,塔上有人挥舞着大红的旗帜,扬声吆喝着,指挥外来的船只依次入港。而在远方的天际间一一不,这水天一色,已经看不出哪里是边际了一一大小船只仍在源源不断地向港口驶来。
文怡看得有些激动,这是她头一回到归海城,也是第一次看到海,只觉得天地造物果然神奇,她上辈子怎的就没跟师傅提一声,到归海来走走?哪怕是见见世面也好!
又是一阵江风吹来,文怡忙压住扬起的斗篷,脸上却止不住笑意。
这样的景致,多看几眼,心胸都要变得宽广些,心底暗藏的几分抑郁.都瞬间消影无踪了。
冬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姐,这里风大,咱们回船里去吧?”
文怡回头笑笑:“多看一会儿,这可是少见的景致呢,在平阳可见不着!”
冬葵又笑了,但还是顺从地应了是。
秀竹从船尾处跑来,有些兴奋地道:“小姐、小姐!您瞧,有个女子划船过来了!她居然是一个人划的船!”
文怡一愣,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十八九的年轻女子,摇着橹驾驶一条十尺来长的小舟,从顾家的大船边上行过。
这女子穿着简单的浅褐色布衣裙,衣袖挽到上臂处,露出结卖的古铜色肌肤,头上只梳了一根麻花辫,用布带缠了,双耳挂着银坠子,给人感觉说不出的利落。她明明长得并不漂亮,但抬起头来,露齿一笑,便叫人生出“这女子生得真好看”的念头。
她船上装了几个大锅,用木盖盖得严严卖实的,底下居然还生着炉子,隐隐散发着拿物的香味。大概是感觉到文怡主仆等人的目光,她转头过来,便又是一笑,扬声吆喝:“那位小姐,可要买些吃食么?
今日船多,要进港还要半个时辰呢!”
文怡脸上微微一红,只觉得自己盯着人家瞧,未免失礼了,便低了头背过身,对冬葵道:“你叫个婆子去问问,若是可以入口的东西,便买些来吧。”冬葵有些迟疑:“要不要先问过大太太?”秀竹轻推她一把:“姐姐糊涂了,问大太太做什么?是咱们姐妹们想吃了,你不觉得饿么?”文怡抿嘴一笑,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银角子,塞给秀竹:“你新认得的那几个姐妹,这些天倒条送水的也算殷勤,买了东西和她们一处吃吧。今日若是入港晚了,你们还不知几点才能吃上饭。”
“谢小姐赏!小姐真个体恤下人!”秀竹高高兴兴地应了,接过银子,便跑回船里去,叫上几个长房的小丫头,一起来向文怡谢赏,接着便去找那驾船的年轻女子,不一会儿,买了十来个包了腊肉馅儿的粽子和一包江米糕回来,嘻嘻哈哈地分了吃。秀竹还留了几个粽子给冬葵,道:“味儿极好的。姐姐尝尝?”
冬葵小心地看了文怡一眼,便回头瞪秀竹,小声斥道:“小姐还不曾吃呢,你倒好,先跟别人分了!”
秀竹缩了缩脖子,也笑了:“你当我是紫苏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训人!不过是几样粗糙吃食,我们做丫头的吃来玩玩便罢了,怎能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