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春风不回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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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银杏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早嫁,儿子刘良行小时也随母亲来过朱家住过一段时日,忠厚老实,甚肖其母,斯文有礼,府中对他倒也欢喜。
所以这次刘府来帖,请十四姨奶奶和府上的人前去观礼,十四姨太太年纪渐大,腿脚不便,不能长途颠簸,朱老太爷思忖了下,便让儿子自己决定派个人前去。这刘有德为人大家甚是不喜,但十四奶奶还在,亲戚的面子不能不照拂,是轻不得也重不得。朱兆年思量再三,决定派小儿子前去道贺。
朱景亚嘟着嘴道,“爹,论理,良行表哥小时候与我们兄弟交好,我去给他道贺也是应该的。可他那媳妇,可是他爹花三十万两银子买来的,现在坊间传得可热闹呢,说我们朱家了不起,亲戚都能花钱买公主做媳妇了。”
朱兆年脸色一沉,“胡诌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朱景亚还想辩驳,见他爹那脸色,动了动嘴,没再吱声,只低着头一个劲地晃脑袋。
朱景先见弟弟不愿去,便道,“爹,二弟实在不愿去,要不让我去吧。”
“你不行!”朱兆年道,“你是我朱家长子,去给那刘有德道贺,别看他娶个公主媳妇,那也不配!”
朱景先道,“爹,我不光是去道贺,还有咱家在吴越那一带的生意,我也想去检视一番。那刘有德这几年越闹越不象话了,孩儿想,若是一味碍着亲戚面子,姑息纵容也不是法子。趁他还没闹得太过分了,早些出手,也免了后患,不然到最后也会牵连咱家的门风。”
朱兆年点头道,“这话说的倒有些在理。”
朱景亚忙道,“若是大哥陪我一起去,我就去。”
朱兆年沉吟了一会道,“那好,景先你就陪你弟弟去走一趟吧。但那婚礼不准你参加,还是景亚一人去。到了那儿,参加完良行的婚后,你们就去看看家里的生意。这样的,景亚,这次由你主要负责,景先,不许你出手帮景亚,让他自个儿处理,你将他没做好的地方记下,回来报给我。”他转头又对朱景亚道,“你给我听清楚,别指望你大哥帮你!办不好差,回来瞧我怎么罚你!”
朱景亚吓得偷偷一吐舌头,门外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小脑袋伸进来道,“爹!二哥在扮鬼脸!”
三人皆转头望去,一个小女生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笑眯眯地拉着朱兆年的袖子道,“爹,您让大哥二哥都出去了,也让我跟他们去吧!”
这小姑娘只有六、七岁年纪,长得与她爹和二哥相似,也是圆圆的脸,圆圆的大眼睛,只是肤色更白,脸上线条也柔和得多,今天穿着件桃红色的上衣,葱绿色的裤子,腰间系着条鹅黄色的腰带,更衬得是粉雕玉琢般,又加上天性活泼,十分讨喜。正是朱兆年的小女儿朱景珊。
见这小姑娘,三人脸上都浮现出宠溺的笑容,朱兆年抚着女儿的头,露出慈爱的笑容,“小珊儿,哥哥们是去做正事,不是去玩,珊儿乖,跟爹爹呆在家里玩。”
朱景珊撒娇道,“我不要嘛,爹爹每天都那么忙,整日呆在书房里做事,都没空理我!”
朱兆年道,“那爷爷奶奶们呢?他们都最喜欢小珊儿了。”
朱景珊撅起通红的小嘴巴,“爷爷奶奶们每次都是拿些吃的哄我,他们都跑不动了,珊儿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老是呆在屋子里玩那些,我要玩别的!”
朱兆年笑眯眯地问道,“那我的小宝贝想玩什么?”
朱景珊侧着脑袋想了会,“爹,您趴下来给我骑大马吧?”
朱兆年面露尴尬之色,“嗯,那个,爹爹现在有些事,你去找别人玩啊。”
朱景珊狡黠地一笑,“爹,您给我骑,我送这个给您。”说着,从腰间系的雪白香袋里掏出一朵绿色的花儿来。
朱景先失声道,“这不是爷爷种的绿菊吗?开花了么?你怎么给摘啦?”
朱景珊笑道,“我刚去找爷爷给我骑大马,爷爷说他跑不动了,他就把今年开的第一朵绿菊送给我玩了。”
朱兆年心里已经想象到他爹把辛苦栽种一年的第一朵绿菊给剪下来的神情,道,“哦,那个,”他的眼睛在书房里找来找去,看有什么东西能把这宝贝丫头打发走,突然笑了起来,朱景亚看着他爹那笑容,觉得怎么跟妹子刚才那笑一模一样,真是像啊,正惊叹着,他爹开腔了,“珊儿,你看你二哥那么健壮,让你二哥做大马跑得最快啦,你还可以把这花插在他头上,你看,跟咱家马房里戴着大红缨的马一样漂亮啦。”
朱景亚闻言两眼发直,看见小妹举着那朵ju花对他的脑袋比比划划,然后两眼放光地冲过来道,“二哥,你给我做马!”
朱兆年呵呵一笑道,“景亚,带你妹子去后花园玩去,仔细些,别摔着你妹子。”
“好啊好啊,”朱景珊欢天喜地就去拉她的“马”,朱兆年回头看见大儿子还站在那里,又慈爱地道,“景先,你也去陪你妹子玩会儿吧,顺便给你妹子讲讲故事。”
朱景先还没回过神来,妹妹的一只柔嫩的小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过来牢牢抓住了他,在看着他们兄妹三人走出书房时,朱兆年突然想起,又补充了句,“小珊儿,你再想想要什么礼物,让你大哥二哥回来时带给你。”
愁眉苦脸的两兄弟被小妹子拉走了。朱兆年目送三个子女消失在眼前,心想,我这做爹的容易吗?一大家子生意要我操持,一大家子老小我要哄着开心,唉,真不容易啊。这大儿子现在的能力大概使了五分出来,二儿子最多三分力,还得深挖啊!年轻人嘛,要好好锻练!
时光飞舞,安宁公主出嫁的各项事宜已准备得差不多了。送公主出嫁的便是那位始作俑者,户部侍郎刘敬业刘大人。
九月二十日,驸马刘良行前来迎娶,行宫礼祭告祖宗家庙后,公主出宫,赴刘府,待到刘府后,方行夫妻交拜大礼。
为免路上劳顿,除出宫时及入刘府完婚时,一路上皆不用公主仪仗。吴王派了一个羽林军的百人队护送,不顶盔贯甲,只带刀枪,作家将打扮,另派宫女十八名,太监十八名,一同送嫁,送完即归。
安宁除主仆四人外,再没加送一个宫女太监。话虽说是路上不甚太平,为免惹人注目,其实到底是因为嫁作商人妇,吴王始终觉得甚不好听,便一再要求低调行事。于是嫁妆也大幅缩减,因为路上有些时日,不方便用人抬,便用马车,好好歹歹凑了十八辆马车,要不,真就如民间嫁女都不如了。
嫁妆安宁没去看,那嫁妆单子,安宁闲着没事,倒是翻看了一番,这一看,不由哑然失笑。十八车嫁妆里,朝服香炉和一些宫廷礼仪用具这些又不值钱又占位置的大家伙就占了四车,家具箱子等四车,四季服饰四车,针线镜子被褥帐幔胭脂水粉等两车,笔墨纸砚文房用具两车,真正值钱的金珠玉器只有一车,里面的货色还不怎么样,最后一车拖的是安宁仙华宫里几人以前用的旧物和宫中一些人的赏赐,这居然也算了一车。
九月十日,刘府公子刘良行带着管家刘大勇及迎娶的家丁二十八名,仆妇八名来到了吴都,在宫里的授意下,住进了迎亲使户部侍郎刘敬业大人的府邸。
九月十七日始,安宁公主斋戒沐浴三日,在刘府的刘公子也一样待遇。
九月二十日,安宁公主寅时起床沐浴梳妆更衣,刘良行也在刘府中起床沐浴更衣;卯时安宁公主至宫中太庙祷祝,刘良行由刘大人带着到宫门前等候;辰时先安宁公主去皇后处请辞听训,然后去吴王处请辞听训,刘良行入宫后先去吴王处请辞听训,最重要的就是献上白银十万两。刘有德也不是蠢人,怕途中变卦,说剩下的十万两要等公主入府成亲后再行支付。吴王暗中再三交待户部刘敬业大人回来时一定要把那十万两白银带回来;巳时,安宁公主登凤辇,一众宫女太监羽林军全部换上便服,拖上那十八匹马车,出宫。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散步
青瑶想着在与吴王辞别时,吴王是否会认出自己,留下自己,或者起码注视到自己,或是一个惊讶的眼神也好。没料到,那天吴王压根正眼都没望向她一眼,让青瑶心里偷着埋怨了好一阵子。
当终于完成一系列复杂的礼仪,送别了王子,安宁公主累得一下跌坐回凤辇,说的第一句话是,“红姑,给我杯茶!”从一大清早到现在,除了早起时喝了杯水,吃了两口点心,她再没吃过一口东西。不停地行礼,走来走去,可累坏了,也饿坏了。坐在车前厢的红姑将备好了热茶饭点送了进来,安宁用完了,方才有力气打量起这辆车来。
这凤辇用的虽是宫中嫔妃有些年头的旧车,但红漆一新,看起来也还喜气洋洋。
凤辇极其宽大,前面是四匹骏马拉着车,一左一右两个车夫。车夫旁边竖着两根棍子,可以拴缰绳,上面还有两把大伞,晴天下雨时皆可打开遮阳避雨。车厢分前后两部,前部较小,铺着红绒毯,两边钉在车厢边有长条凳,可坐四名随从,现在红姑领着青瑶青琼坐在这里,两边车厢壁上还订着小格子,放些杯盘茶点等杂物,在一角还围个小栏,放置着小炭炉,可以烹茶烧水热食。晚上,将坐着的搁板翻起,便可供仆人休息睡觉。
车厢后部比较宽敞,有前厢两个那么大,后厢里铺着厚厚的华丽的红地毯,上面画有巨大的紫色的鸾凤纹。后厢与前厢以小门隔开,右边是小门,左边里面钉着个小梳妆台,亦可做书桌,上面有几排书架,皆用特殊方式固定,书放上去,不会掉下来,桌子下面有抽屉,可以放胭脂水粉,也有放笔墨纸砚之处。后厢中间放着一个可以茶几,四个脚用木卡别在地板上,不会晃动,拆开木卡,就可以移至旁边收起。茶几后面是一个四面有档板的床,这样睡着时,也不用担心滚动。床的左右后三面皆包着厚厚的软垫,无论是靠着,躺着,都十分舒适。按着床的尺寸和车厢的高度,还挂着副粉红色的纱帐。在车厢后壁,按着马车宽度,做着左右两个推拉门,隐着两个暗橱,左角那个离床远的,门窄窄的,里面嵌着只马桶,从车外面后部,抽起一块小板,即可将其取出,方便下人拿去打扫,不用从车厢里穿来穿去。右边那门较宽,里面空着,有一步宽窄,可以放些贵重物品,遇到危险时还可用以躲藏。
车厢前后两部分的两边皆有活动小窗,装着窗帘,下雨时可推上木窗板,天晴时可拉开木板,只拉上窗帘透气。窗上钉着琉璃灯,前厢两只,后厢四只,既明亮,又不担心走火。
安宁对这车很满意,眼看离都城越来越远了,便让红姑她们进来帮忙,把头上沉重的凤冠钗环卸了下来,挽了个普通的宫髻,脱下身上厚重的朝服,换上身轻便的常服。
此时,倦意上来,安宁欲午睡片刻。待红姑她们退下后,安宁闩上小门,关好窗户,脱下外衣,仔细检查自己偷带的东西。待把这些东西又一样样检视了一遍,她方才放下心来。
躺在床上,安宁心想,自己真的离开吴宫了吗?再也不回去了吗?那种感觉,有一些欢欣,也有一些失落,毕竟那是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忽然,她又有些难过,不知道自己此去到底如何?真的要嫁人吗?那人是怎么样的呢?安宁还没有见到刘良行,他看到自己的脸,会是什么表情呢?若是因此不要她了,她又该去哪里?外面的世界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