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峰 (江湖笑谈录)-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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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没钱,花弄影低下螓首扭扭捏捏道:“那……那你可得请客。”蒋誉哈哈笑道:“当然是我请客了,难道还要姑娘家掏钱不成。”花弄影终究是小孩脾气,当下破涕为笑,眨着大起眼睛哼哼道:“呵呵!你还要买糖葫芦、核桃饼、葵花子给我吃。以后我有钱了就还你。”
蒋誉见花弄影如此天真烂漫,心下也是一阵畅快,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拧了拧她的小鼻头,乐道:“好,一切都依姑娘便是。”他这可不是有意轻薄花弄影,而是从小拧凌玉环的鼻子拧出来的毛病。花弄影吐着舌头,朝蒋誉做了个鬼脸,然后牵过马儿一跃而上道:“那快走吧!”蒋誉正为刚才的唐突而担忧,却见花弄影根本不在意,心下不由一宽,跟着骑到花弄影身后,扬鞭策马而去。
两人一马往城里驰去。蒋誉扯着缰绳口中不断吆喝着,花弄影等于坐在他怀里,于是也伸手去逮缰绳,哪知柔夷正好握在了蒋誉蒲扇般的大掌上。花弄影到没什么,抓着缰绳只管吆喝。可蒋誉却是心口扑扑直跳,只觉得花弄影温软如玉的小手,如同没有骨头般舒服。
乐隐娘远远瞧见花弄影跟蒋誉进了城,不由莞尔一笑,摇头叹道:“我要象她这般无忧无虑,那该多好啊!”她进厨房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搯水洗好碗,又将晚上要熬的药拣了杂质,摏好放进药罐,这才来到女东家陈大婶的屋里,接着做那双尚未完工的鞋。
乐隐娘扎好鞋底,用木槌子敲平,面料里封了三层棉布,外面绷了块黄牛皮,然后一针针缝到鞋底上去,还边做边问陈大婶道:“大婶,你看我这样对吗?”
那陈大婶用牙齿拗断线头,吐在一旁,然后拿着刚做好的鞋子道:“行针一定要整齐紧密,这样才结实,不容易透风或脱绑。不过我看姑娘心灵手巧,才学了两天,已经做得象模象样,赶明儿再做一双,定然可以超过我做的。”她忽然嘻嘻一笑,低声问道:“是不是给王相公做的?”
乐隐娘忙摇手道:“可不光是他,还有……”陈大婶咧嘴笑道:“婶子是过来人了,你不用狡辩。王相公身子骨健壮,正是咱们女人喜欢的那种男人。我看姑娘每每见到他,都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定是家里父母反对,跟情郎私奔的吧?”
这话说得乐隐娘满脸羞涩,忙支吾道:“大婶,别再说了……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人家未必……”陈大婶笑道:“我瞧这小伙子人不错,英伟谦逊,定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你放心,婶子看人很准的,不会有错。能得到这样一位如意郎君,是你的福分。虽说在江湖上闯荡,没个安稳日子,却也是守本分的人。”
乐隐娘喟然一叹,喃喃道:“大婶,你还别说,我宁可跟他过些平淡的日子,就像大叔大婶一般男耕女织,享受田园之乐,也不愿意象现在这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陈大婶摇头道:“人跟人是不能比的,像你们这些城里人,怎么过得惯乡下人的生活。尤其是咱们这些女人,更没的挑三拣四的余地。不是说你想嫁谁就嫁谁,想生个状元郎就能生出来的。这是命呐!老天爷喜欢谁,谁就有福气,不喜欢谁,谁就倒霉。我跟你大叔啊!只盼平平安安便好,没那么多活络心思,想这想那也是累。”
乐隐娘淡淡道:“也不是所有城里人都爱折腾的,也有那清心寡欲的闲散雅士。象我就不敢奢望太多,只要能为他排忧解难,长相厮守便好。他能快乐,我就快乐。”说到这里,乐隐娘已是满脸幸福。
陈大婶一面帮乐隐娘的鞋底打革,一面问道:“我瞧那花姑娘好像对王相公也有意思,你可得看紧喽!别让人家把你相公拐了去。这女人什么都能大方,唯独对自己的男人不能大方。而且这男人天生好色,往往见一个爱一个。如果闹得两女侍一夫,可有得你受的了。我跟你说,咱们村头李六家,两个老婆成天为了儿女家产吵吵闹闹,常常气得老六都不愿回家。你说这样的日子有啥意思?一家人不象一家人,何苦来着。”
乐隐娘微笑道:“从私心来讲,我固然想独占鳌头。但回头想想,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否则爱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只要王公子喜欢,我是可以接纳任何人的。只有他开心了,我才会幸福。”
陈大婶摇头叹道:“唉!又是一个痴情女子。我真搞不懂,成亲不就是两个人居家过日子嘛!何必爱来爱去搞得那么复杂,自找罪受。我跟我那老头子,平平淡淡过了二十年,连孙子都开始呀呀学语了,这不是很好吗?其实这过日子啊!没你们年青人想的那么复杂。”
乐隐娘知道这等村姑不懂情趣,也是多说无益,只好道:“大婶言之有理。哎呀!太阳快落山了,我得去烧饭喽!明日还要进城买点布匹,给大家做新衣裳呢!”她纳完鞋底,遂又去升火造饭去了。
待饭菜烧好,却左等右等不见蒋誉和花弄影回来,王怀志与乐隐娘不免有些焦急。直到辛时三刻,才见两人从城里归来。花弄影吃了美味佳肴,又看了木偶戏,自是喜得合不拢嘴。回来后还借着余兴,叽叽喳喳闹了一番,才回房歇息。蒋誉也是一扫近来的愁云,附和着说笑了一番,直到疲乏了才倒头睡去,渐渐进入了梦乡。
乐隐娘服侍王怀志吃完,自己凑合着剩菜剩饭填饱了肚子,这才回到屋中。她见花弄影已经熟睡,脸上犹自挂着甜甜的微笑,于是悄悄点了根蜡烛,然后扑在桌上将新鞋赶完,跟着又拿出只黄缎红里的香包,在包上那对鸳鸯旁绣了“勿忘我”三个字,这才撑着懒腰合衣睡去。香包飘出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断萦绕在乐隐娘身旁。
次日鸡鸣,晨曦初露。乐隐娘早早起来,在厨房里一面煨药,一面烧粥。待两样事情做好,她才回房推醒花弄影,并叮嘱了几句。花弄影眯着醺醺睡眼,只管嗯了几声,也不知其听没听见。
乐隐娘没辙,只得拿了新鞋和香包,来到王怀志和蒋誉的房间。她见二人尚在熟睡,也不敢惊扰,于是悄悄把鞋和香包放在王怀志床头,跟着在其额头上深情地吻了吻,这才掩门而去。
第二十五章 爱恨交加 第一节
乐隐娘不擅骑马,徒步行了五六里路,才来到商水城里。她先到集市买好了菜,然后找了家绸布庄,准备购置些布匹,给王怀志等人做新衣裳。乐隐娘选了好一阵,终于挑中一匹绛紫色缎子,一匹藏青呢子和一匹白色棉布,于是问掌柜价钱道:“掌柜的,这三匹布怎么卖?”
那掌柜的尖嘴猴腮,目光炯炯,大约五十开外,一看便是个精明的商人。他见乐隐娘土头土脸,便面露轻慢之色,讹诈道:“这绛紫色的缎子乃上等苏绸,一匹要十两纹银,这藏青的呢子花纹精美,乃是地地道道的蜀绣,十五两纹银一匹。这棉布乃泰州木棉,五两纹银一匹。姑娘可看好了,一共是三十两纹银。”
乐隐娘拿着绛紫色的缎子笑道:“这种缎子摸上去根本不够柔滑,弹性也一般,能算是上等苏绸?”她接着又拿起藏青色的呢子,拉开一截说道:“你看看,这种简单的什锦花纹,哪里的绣工都能针织,还用得着蜀绣吗?还有这种棉布,又粗糙又不够白细,一看就是赣南的棉花,你却说是泰州木棉?掌柜的,做生意可得凭良心。你闷头就想欺诈,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那掌柜的闻言心惊,再仔细一打量乐隐娘,这才发现此女气质高雅,肤若凝脂,绝非普通的乡下妇女。有了这番认识,他才发现乐隐娘穿的粗布麻衣后,裹着件锦红呢裳,面料十分光鲜。乐隐娘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外面套了件农家粗衣,头顶裹着块毛巾,乍一看土头土脸,若非仔细打量,很难发现她的绝世娇容。
知道遇上行家,掌柜的不敢再欺骗,满脸堆笑道:“哎呀!这位大嫂感情是行家里手,眼光着实厉害。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他他不知乐隐娘是姑娘,还是有夫之妇,只好尊称一声大嫂。
乐隐娘冷笑道:“那你怎么说?”掌柜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回道:“那这样吧!小的给您一个对开,各折一半如何?”乐隐娘依旧冷笑道:“汴京城里的锦绣庄,乃当朝宰相侄女婿所开,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真正的苏绸蜀绣在他店里,也不过二十五两银子左右。象你这种小店,这等货色,也敢要十五两银子?”
那掌柜的满头冷汗,知道来者不但识货,而且还是大地方的主顾,当下收起所有的轻慢之心,点头哈腰道:“您是王母娘娘下凡,小的蒙谁也不敢蒙您呐!您要是还嫌贵,我看这么着吧!就十二两银子,三匹布您统统拿去。”
乐隐娘格格一笑,伸出一根指头道:“多一分也不要。”那掌柜的不由暗暗叫苦道:“今日不知招了那门子晦气,遇上这么个油米不进的主。”于是面露难色道:“您这价格小店可要亏本了,再舔三两成么?”乐隐娘又伸出一根指头道:“一两。”
掌柜的伸出两根指头道:“我的姑奶奶,二两总成了吧?”乐隐娘摇摇头,伸出五根指头道:“再加五钱。”掌柜的皱起眉头,沉默半晌,终于咬咬牙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这年头做生意也不容易。大嫂今日乃小店头客,这笔生意怎么着也得做。好,十一两五钱银子,成交。”
乐隐娘笑道:“还得送我五色针线。”掌柜的苦着张猴脸,只得叹息了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成,今个为了嫂子这笔生意,小的豁出去了,赔本也卖给您。”
待物帐两清,乐隐娘抱着布匹笑道:“你因该还赚三钱银子。”她笑眯眯地转身而去,那掌柜的却徒自摇头,喃喃自语道:“你到是算得够精,其实我赚了四钱银子,不过还是太少了点。”
乐隐娘兴高采烈地出了城,徒步返回小村庄。当她绕过一座丘陵,来到一片白桦林旁时,隐隐听见林子里有人在呻吟,于是四处瞧了瞧,却不见人影,心下顿时好生纳闷。乐隐娘正准备离开,谁知才走得两步,又听见了呻吟声。她这次听得分明,于是朝林子里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久久不见有人回答,乐隐娘心道:“莫非有人病倒在林子里了,所以才没有答应?”这时,“嗳哟嗳哟”的呻吟声再次传来,乐隐娘略一踌躇,还是抬脚走进了树林。那呻吟声断断续续,也辨不清方向。谁知乐隐娘走不到十来丈远,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顿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乐隐娘也顾不得摔疼的屁股,慌里慌张想坐起身来,哪知身后突然扑来一人,抱住其蜂腰连滚了两圈,便将她死死压在身下。乐隐娘陡见一个满头红发,一脸血污,浑身杀气腾腾的男人压在自己身上,惊得抱头一声尖叫,几乎就要昏厥过去。但乐隐娘只来得及叫出半声,便闻到一股恶臭钻入喉咙,紧接着一张黏黏的大嘴便咬住了自己的红唇。她只觉得恶心反胃,哪里还发得出声音。
这下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乐隐娘惊慌之余,急忙伸手抵住那男人的下巴,跟着扭头到一旁喘息起来。谁知她刚喘了两口气,双手就被那男人钳住,死死压在了草地上。只听那男人喘着粗气吃力地问道:“你不会武功?是谁派你来的?”乐隐娘的娇躯被那男人压得动弹不得,想挣扎也是不行。她是又惊又怕,只得苦苦哀求道:“我只是一个乡下女子,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