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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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墓碑还会动呢!”
那时,不知由何处传来类似重物移动般的“吱嘎”声。两人不由得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男人笑了出来。“没事啦!别那么神经质嘛!只不过是树枝摩擦的声音,大概是被风吹的。”
可是,当时连一丝风也没有。女人屏住呼吸,环视四周。她只觉得周遭的气氛十分诡异,彷佛有种邪门的事即将发生。
是殭尸!
可是,什么也没看到,也没有死者复活的迹象。两人又开始往前走。
奇怪的是,男人突然板起面孔。
“为什么你走路的姿势那么难看呢?”男人很唐突地说。
“我?”女人惊讶的说。“你是说我走路的姿势有那么难看吗?”
“非常难看!”男人说。
“是吗?”
“好象外八字。”
女人咬住下唇,也许是自己的确有点这种倾向,她的鞋底总是有一边比较低。可是也不至于严重到被当面纠正的程度。
可是,她并没有反驳。她深爱着那个男人,男人也非常爱她。他们打算下个月结婚,她不想引起无谓的争吵。也许我真的有点外八字。算了吧!别跟他吵。
“我是第一次跟走路外八字的女人交往。”
“哦?”女人露出僵硬的笑容说,心里想:这个人是不是喝醉了?不!他今天应该完全没有喝酒嘛!
“而且,你耳朵的洞里面,还有三颗黑痣。”男人说。
“哦,真的吗?”女人说。“在哪一边?”
“右边啦!你右耳的内侧,有三颗黑痣。好俗气的痣!”
“你不喜欢痣吗?”
“我讨厌俗气的痣。世界上那有人会喜欢那种东西?”
她把嘴唇咬得更紧了。
“还有,你的腋下常常发出狐臭。”男人继续数落着。“我从以前就很在意,要是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是夏天,我就不会和你交往了!”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甩开被他牵着的手。说:“嗳,等一下!那有人这样说的?你太过分了!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
“你衬衫的领子脏了。那是今天才穿的吧!你怎么会那么不爱干净呢?你为什么连一件事都做不好呢?”
女人默不作声。她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还有一箩筐的话要话要对你说呢!外八字、狐臭、领子上的污点、耳朵的黑痣,这些只是其中一部份而已。对了,你为什么戴这种不相称的耳环呢?那岂不是像妓女一样吗?不,妓女戴的比你戴的有气质呢!你如果要戴那种东西,还不如在鼻子穿个洞,挂在鼻子上算了。那和你的双下巴倒挺配的!嗯,说到双下巴,我倒想起来了。你妈妈呀!简直是一只猪,一只呼噜呼噜叫的猪。那就是你二十年后的写照吧!你们母女吃东西那副馋相简直是一模一样。猪啊!真是狼吞虎咽。还有,你父亲也很差劲他不是连汉字也写不好吗?最近他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我父亲,每个人都笑坏了!他连字也写不好。那家伙不是连小学也没毕业吗?真是大白痴!文化上的贫民。那种家伙最好是浇点汽油,把他烧掉算了。我想,他的脂肪一定会烧得很厉害,一定的!”
“喂!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
男人对于她的问题并不答腔。“真是猪啊!”他说。“对了,还有你的‘那个地方’,那真的是太可怕了!我曾经死心地想试试看,可是‘那里’简直像弹性疲乏的廉价橡皮一般,松垮垮的。如果要我去碰那种东西,那我宁愿死!如果我是女的,要是长了那样的东西,我真要羞死了!不管怎么死都好。总之,我一定要尽快死去。因为我根本没脸活下去!”
女人只是茫然地呆立在原处。“你以前常常……”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抱住头。然后很痛苦地扭曲着五官,就地蹲下来。他用手指按着太阳||穴。“好痛啊!”男人说。“我的头好象快要裂开了!我受不了了!好难过啊!”
“你没事吧?”女人问。
“怎么会没事!我受不了了!我的皮肤好象快被烧掉了,都卷起来了。”
女人用手摸摸男人的脸,男人的脸火烧般的滚烫,他试着抚摸那张脸。没想到,手一碰到,那脸上的皮肤竟然如脱皮般地剥落下来。然后,从皮肤里面露出光滑的红色肌肤。他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闪开。
男人站起来,然后吃吃地发笑。他用自己的手把脸上的皮肤一一剥掉,他的眼球松松地往下垂,鼻子只剩下两个黑黑的洞,他的嘴唇消失了。牙齿全部露在外面。那些牙齿“龇牙咧嘴”地笑着。
“我是为了吃你那肥猪似的肉,才和你在一起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连这个都不懂!你真是个傻瓜!你是傻瓜!你是傻瓜!嘿嘿嘿嘿嘿嘿!”
于是,那一团露在外面的肉球在她后面追赶,她拼命地向前跑。可是,她怎么样也摆脱不了背后那个肉球。最后从墓地的一端伸出一只滑溜溜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衬衫衣领,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
※ ※ ※
男人抱住女人的身体。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男人微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做恶梦了?”
她坐起来,环视四周。他们俩人正躺在湖畔旅社的床上。她摇摇头。
“我刚才有叫吗?”
“叫的好大声哦!”他笑着说。“你发出惊人的惨叫声,大概整个旅社的人都听见了。只要他们不以为是发生命案就好了。”
“对不起!”她讪讪地说。
“算了!没关系啦!”男人说“是不是很可怕的梦?”
“是一个可怕的无法想象的梦。”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我不想说。”她说。
“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因为,如果你说给别人听,可以减轻内心的痛苦。”
“算了,我现在不想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抱住男人裸露的胸膛,远处传来蛙鸣声。男人的胸口不断缓慢而规则地起伏着。
“嗳!”女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耳朵说不定真的有痣?”
“痣?”男人说。“你是不是说右边耳朵里面那三颗很俗气的痣?”
她闭上眼睛,一直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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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纳格列达
我的名字叫加纳格列达,我在帮姊姊玛尔他做事。
当然,我的本名并不叫格列达,这是我当姊姊的助手时使用的名字。换句话说,这就是工作上的化名。
平常不上班时,我都是用加纳达姬的本名。我之所以取名为格列达,是因为姊姊叫玛尔他。
我还没有去过格列达岛。
我常常从地图上看那个岛。格列达是位于非洲附近的希腊的岛名,它的形状就像被狗衔在嘴里的骨头,硬帮帮地且细细长长的,上面有著名的遗迹……克诺苏斯宫殿。据说古时候有位年轻勇士迷路时,曾经得到女王的帮助,因而留下一段佳话。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到格列达岛一游。
我的工作是当姊姊听水声时的助手。我姊姊是以听水音为业,也就是倾听浸在人体里面的水声。不用说,这种事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的。从事这种行业,除了必须具备特殊的才能之外,也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在日本,大概只有姊姊拥有这项本事。姊姊是很久以前在玛尔他岛学会这项技术的。姊姊修行的地方,连亚伦金士巴克和济斯理查都来过。玛尔他岛就是有那么特别的地方。在那里,“水”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姊姊在那里修行了好多年。然后,她回到日本,以加纳玛尔他为名,展开了倾听人体内的水音的工作。
我们在山中租了一间老房子,两人相依为命。那间房子有个地下室,姊姊把从日本各地运来的各种水集中,放置于那里。她把所有的水分别摆在陶制的水瓮里,并排放着。如同酒一般,水的保存也是以地下室最适合。我的任务是把那些水保持得很清洁,上面一有灰尘就马上把它弄掉,冬天时则要注意不让水结成冰。夏季时则要小心,不让它长虫。这些工作并不怎么难,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我经常以画建筑图来消磨每天的大部份时间。此外,如果有客人来拜访姊姊时,我也帮她端茶奉客。
姊姊每天都一一倾听放在地下室的每一个水瓮,借着它们所发出的微弱声音来使耳朵澄净。她每天大约花二至三个小时在那上面。对姊姊来说,那是一种听力的训练。每一种水都各自发出不同的声音,姊姊也让我听听其中的差别。我闭上眼睛,把全部的精神集中于耳朵。然而,我几乎听不见水声。或许是因为我缺乏姊姊那种才能吧!
“请你先听听水瓮的水声。那样一来,不久你就可以听到人体里的水声了。”姊姊说。于是,我也拼命地侧耳倾听,可是却什么也听不见,我只觉得听到十分微弱的声音。好象在十分遥远的地方有某种东西在震动,听起来好象是小虫两、三度挥动翅膀的声音。与其说是听得见,倒不如说是空气微微地震动的程度。不过,那种声音瞬间即消失,犹如在捉迷藏一般。
姊姊说我不能听到那种声音实在很遗憾。“像你这种人,更是有必要仔细地听听体内的水音!”玛尔他说。因为我是有问题的女人。“其实,你应该可以听得见的。”玛尔他说,然后摇摇头。“如果你能听得到水音,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她又说。姊姊是真心地关心我。
我的确有点问题。而且,那个问题,我怎么也克服不了。男人只要一见了我,就会想侵犯我。无论是谁,只要男人一看到我,就想把我压在地上,然后解开我裤子上的皮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自从我懂事以来,一向就是如此。
我的确认为自己是美女,身材也很棒。我的胸部很丰满,腰却很细。我揽镜自照时,也觉得自己十分性感。我一走到街上,每个男人都目瞪口呆地直盯着我看。“不过,并不是世界上的美女都会一再地被强暴吧!”玛尔他说。我想,她说的的确不错,遇到那种事的,只有我而已。或许,我自己也有责任吧!也许,男人之所以会有那种念头,都是由于我表现得很害怕。因此,每个人一看到对方那提心吊胆的模样,便会变得很冲动,于是情不自禁地兴起侵犯对方的念头。
因此,到目前为止,我几乎被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强暴过。而且全部都是充满暴力的强暴。那些侵犯我的人包括学校的老师、同学、家庭老师、舅舅、收瓦斯费的,甚至连到隔壁灭火的消防员也一样不放过我。不管我如何费尽心思,还是逃不过他们的魔掌。我曾经被那些暴徒用刀子杀伤、被殴打脸部、也被用水管勒过脖子。每次都是在类似那样的强烈暴力之下受到凌辱。
于是,我从很久以前就不敢再出门。因为,如果再继续发生那种事,我想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被杀掉。因此,我才和姊姊玛尔他远离尘世,避居于人烟罕至的山上,为姊姊照顾地下室的水瓮。
不过,我曾经杀过一个意图侵犯我的人。不,正确地说,杀人的是姊姊。那个男人还是想占我便宜,就在这个地下室。那个男人是个警官,他为了调查某件案子而来到这里,可是,他一打开门的那一剎那,就变得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