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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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将临,刘邦在庸城(蕲县西)固守扎营,做好充分的应战准备。此时,英布的热身运动已经完毕,他正站在起跑线上,等待刘邦进场。
刘邦终于缓缓进场。两军遥遥相对,刘邦和英布遥遥相望。刘邦犹如回到当年隔着广武涧和项羽对话的场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英布,你如果欺负我老病多难,那你就错了。世界曾经是我的,如果它不再属于我,但它也绝不会属于你,它只有一个唯一的主人,不是刘盈,就是刘如意!
此时,苦闷的刘邦和得意的英布准备对话了。
如果战争片看多了,我们都会听到一句耳熟能详的口号:缴枪不杀!现在叫英布缴械,那叫胡扯。刘邦是这样对英布喊话的:英布同志,咱们君臣向来相安无事,搞不懂你何苦谋反!
刘邦同志,你这句也问得太不厚道了吧。什么叫搞不懂,韩信先贬后杀,彭越未反亦杀,而且死得一个不如一个,我他妈的再不造反的话,谁能保证我还能活到明天?好,既然你想刺激我,我也要好好刺激你一番。
这边,英布牛气哄哄地回答刘邦道:刘三,天下不仅你一个人想当皇帝。我英布也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郁闷,实在郁闷!
刘邦怒了!
你个不要脸的家伙,还想跟我争皇帝?你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到底长的是猫脸还是狗脸。不要以为你摆了个项羽的阵法,就能吓唬我,屁!我过去是无赖加流氓的刘三,现在依然是顶天立地的刘三。我连项羽都不惧,难道还怕你个小样的瘪三?
暴跳如雷的刘邦,立即下达命令:所有将士听好了,给我狠狠地打,一定要把英布军全部歼灭!
领导的威力是无穷的。特别是,带重病出征的领导,威力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只见刘邦一声令下,汉军全都不要命地往前冲。刘邦的目光,就像一部聚光灯,每个士兵都想得到他那闪亮的一照。所有心怀鬼胎的士兵,此时只有唯一一个目的,为了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务必将生命赌明天,多干掉几个敌人。
英布自造反之时,一路势如破竹,不可阻挡。实话说,他连续干掉两个刘氏诸侯王,此时的他心里已经是飘飘欲仙了。他那句“我也想尝尝皇帝的滋味”并非只是刺激刘邦好玩,皇帝就在眼前,只要他干掉刘邦,皇帝于他将不再是遥远的奢望!
但梦想和现实总是有距离的,何况是奢望和现实的距离。此时,英布没想到刘邦都成病老虎了,汉兵竟然还能气吞如虎,来势汹汹。战场如股市,暴涨暴跌全在一眨眼之间。很不幸,英布此次全赔了进去。
首先,汉军猛烈攻击,英布不能支持,只得撤退到淮水对岸。
接着,英布再次布阵,准备反扑,汉军乘胜突进。于是,英布不得不再次撤退。布阵,攻击,撤退。汉军犹如猛虎驱狼,一阵阵地把英布驱入绝境。
最后,英布手里被打得只剩下一百余人,他只得逃向长江以南,逃奔亲家长沙王去了。
看着英布落荒而逃,刘邦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妈的,你英布终于明白皇帝是不容易当上的吧。老子为了这一天,不知道趟过多少条河,翻过多少座山,死过多少将士,拉拢讨好过多少诸侯。你一个囚徒出身的劳改犯,无德无能,眼光短浅,师出无名,孤军奋战,欲想与我试比高?还是滚蛋去吧!
刘邦胸口恶气是出了,但他却为模范作用付出了惨痛代价,他本人不幸被流箭所伤。当初广武涧上,刘邦也受过项羽致命一箭。然而此一时非彼一时,年过一年,身体的恢复功能远远不如从前。况且,他以重病之身挨的英布这一箭,无亚于在流脓的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砒霜。
刘邦只得还军回朝,命令其他将领继续追击英布。汉兵乘胜追击,英布在逃亡路上,再吃一次败仗,锐气彻底完蛋了。此时,英布只好把身家性命押在了长沙王身上。
我们知道,英布早年参加抗秦起义时,第一个投奔的人就是吴芮,成了吴芮的女婿。吴芮早在公元前202年和张耳结伴上天堂享福去了,现在的长沙王接班人是吴芮的亲儿子吴臣。
论辈分,吴臣还得叫英布一声姐夫。此时的吴臣,正在紧张地计算着一笔生死生意的成本:到底该不该将拯救英布的事业进行到底?救他,等于害自己。因为,英布大势已去,跟流浪汉无异。被一个无耻之徒活活拉下水沉底,值得吗?如果干掉英布,天下无事,保王加爵两不误,一举两得。这,不是挺好的买卖吗?
吴臣杀念顿起。姐夫,不好意思啦。为了我这个小舅子的明天,请允许我送你走一趟到阎王那里报到吧。
但是要杀,也要讲技术。第一,不能落得要命不要亲的千古骂名;第二,不能让别人将功劳抢了去。
那么,怎么办?似乎唯有一招可用:借刀杀人!
杀人程序如下:首先,吴臣派人向英布保证,说愿意和姐夫逃亡南越,英布上当;其次,半路埋伏杀手。当英布经过番阳(今江西省波阳县)兹乡某个民家借宿时,趁机击杀;最后,吴臣向外宣布,英布不幸遇难,被番阳人偷杀,与我无关。
英布被干掉的消息传到了刘邦耳里,刘邦立即宣布:长沙王世世代代归吴家,永不剥王。果然,吴臣继续回来当他的长沙王。这个王位,传了五世,一直到吴家绝后才罢休。
思想有多远,你未必就能走多远。英布的一生,这正应了电影《无间道》里的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四 大风歌
英布落跑后,刘邦班师回朝,旅途经过故乡沛县。他决定留在沛宫摆宴,光宗耀祖。
自古以来,富贵还乡是每个中国人最基本的情怀。项羽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项羽如此,韩信如此,刘邦又何尝不是如此。一直以来,刘邦没有回乡显摆,主要还是因为工作忙,真的忙。近乡情更怯,此时没有人知道,刘邦是拖着一个怎样的身体回到故乡。
沛县,是他混了四十多年的地盘。四十年岁月蹉跎啊,整天戴着一顶引领时尚的竹笠到处招摇过街。在这里,他曾经是闻名乡里的光棍,曾经是最大的流氓加无赖。如果秦始皇不嗑药患疾而死,如果没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他还将继续在这块沼泽之地晃过无聊的余生。但是,一切都被上天打破了。仅仅十几年,他就以天下最辉煌的成就超越了项羽荣归故里。这时,他已鬓发斑白,迟暮年华。
一个人,他一旦成为这世上的富贵者,有三种人尤变得更加可贵。一种是儿时伙伴,一种是邻居大婶大妈,一种是儿时的老师。因为,唯有这三种人能替他保存着曾经天真纯美的岁月和记忆。
此时,当年看着刘邦成长的老师及大婶大妈们几乎全都作古,睁眼活在世上的唯有儿时玩伴。刘邦和这些乡村伙伴们坐在一起,无不唏嘘感慨。时光就像冲天火箭,大家仿佛昨天还蹚在沛县的沼泽里抓鸟捕虫,或是上树摘桃下水摸鱼,一眨眼就被带到了另外一个衰老的世界。
几乎每个西方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年轻的时候多努力奋斗,渴望年老之时可以坐在某个海边静静地看斜阳落去。纵观刘邦的一生,他似乎全倒着走了。前大半生无所事事,后半生奔波不止。这不是命运的耍弄,这是上天以人书写传奇历史的必然。哎,岁月易老,江山依旧在。举起杯来吧,让我们饮了这杯酒,尽了这份谊,不管人间天堂,仍然是永远的伙伴。
刘邦喝得高兴起劲时,不由击筑而歌。筑,是古之失传的一种弹奏乐器。艺术演绎的最高境界,不是你去支配艺术情感,而是像神鬼上身一样,你完全被情感艺术控制。这种艺术境况,尼采称之为酒神精神。此时,已经陷入酒神状态的刘邦领唱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支由一百二十个儿童组成,并且被刘邦亲自训练过的乐队齐声与刘邦相和。歌声慷慨激昂,犹如草原上牧民高亢的歌声,穿越苍茫大地,直撞宇宙刚强如铁的胸膛。酒精和音乐真是个好东西啊,它不但能发泄积郁,还能喷薄情志。刘邦醉意朦胧,不由翩然起舞,一股从未有过的感伤之情油然而生,眼泪缓缓地溢出眼眶,淌在了脸上。
这泪水,是游子辛酸尝尽的悲乡之水。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凡是背井离乡之人,他要么是受到本乡水土困扰被逼远离,要么就是受到远方理想的召唤和诱惑。但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你赐予一些,又不得不从你身上取走一些。在这一刻,荣华富贵皆是身外之物。当黄袍脱下,当本真被还原,当衣裳被掀开,原来你背上深深地烙上了故乡之印,你的内心深深地被故乡的情丝纠缠着。
哦,故乡。最初,你不过是一个地理学意义上的鸟巢。然而,当我走得越来越远,当我漂得越来越久,这鸟巢就不知不觉地成为精神的栖息地。最终,无论我做成多大的产业,无论变成一个多么伟岸的男人,我,仍然是这个鸟巢里飞出的一只小鸟。
鸟儿恋旧巢,胡马朝北望。这是动物界一种本能的冲动。在这一刻,刘邦却淋漓尽致地把它演绎成人类文化本能的冲动。
于是,刘邦无不感慨万千地对沛县父老乡亲们说道:远游的人总是思念着故乡,我虽然建都关中,但是将来我死后,我的魂魄还会喜欢和留恋故乡。为表达我对沛县的一份思情,我决定把沛县作为我的汤沐邑,免除沛县百姓的赋税徭役,世世代代不必纳税服役。
这,就是一个游子最原始,也是最美的对故乡的回报。沛县百姓听得无不欢欣喜悦。他们继续杀牛宰羊,强烈要求刘邦留下来多玩几天。这一玩,十多天就过去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是今天,春节放假也就十来天。这一趟回乡省亲,刘邦可是忙里偷闲的,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喝下去了。于是,刘邦对沛县百姓说道:行了,聚会就到此结束吧。我这一路带的人多,他们供应不起,我还是回去吧。
供应不起,刘邦这话一半是客气话,一半则是过意不去。然而,这话传到沛县百姓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演绎。皇上你不要担心,您吃得起,我们当然招待得起。你南征北战,十几年如一日,好不容易路过故乡一次,容易吗?
来来来,杀牛宰羊且为乐,劝君更尽一杯酒!于是,当刘邦刚刚离开沛县,走到城西时,沛县空城而出,再献上美酒肥牛,以此逼留刘邦。
刘邦不得脱身,只得驻下,搭起帐篷,又痛饮三天。
三天后,有两个好消息传来。一个吴臣带来的,英布成功被斩;一个是周勃派人传来的,陈豨亦被斩首,叛乱之地全被平反。人逢喜事心情爽,刘邦决定,让丰邑享受沛县一样的待遇,世世代代不交税!
现在,刘邦真的要回长安上班了。因为,他还要赶着回去做一件重要之事。那就是:废太子刘盈,更立刘如意!
五 太子,太子
刘邦终于回到长安了。
此时,刘邦心情与出征前的悲壮截然不同。好啊,我终于还是活着回来了。人还是活着的,可是他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死亡是所有生命恐惧之源,可刘邦不是对生命即将消逝的恐惧。他担忧的是,他走了,戚姬和他那小儿刘如意怎么办?
是啊,孤家寡人,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