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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芙蓉旧事-第17章

小说: 芙蓉旧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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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等海货而来,回去时则更 多的是载着松树、杉树、樟树、溪椤树等各种树木和毛竹回去。他们满载而来,满载而归,把软沓沓、腥气 十足而容易发烂发臭的东西留给了别人,而把硬梆梆、清香可人而大可用于造船、建房子、打家具的东西带 回了家,他们感到十分的满足,个个一脸灿烂,而在发船之前,他们又总是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东倒西歪, 嘴里又哼又唱。         
芙蓉市日(4)       


  栈房横梁上的咸草袋 
  不管是从山里下来的人,还是从海上(边)过来的人,他们从家里到芙蓉街,很难半天一来回,常常要 滞留在芙蓉街吃中饭。比较而言,海上(边)人日子过得比山里人好,他们每每在街上的饭店、面馆里用餐 ,或者买馒头、面包、烧饼充饥,而山里人却很少享有这份口福。山里人原本节俭,加上家庭经济拮据,他 们外出办事特别是赶集,往往自带中饭。如果是暑天,他们出门时总是将饭菜装在咸草袋里,咸草袋带有咸 性,饭菜装在里头不易发馊,而他们到达芙蓉街后,先将咸草袋挂在各自所在的栈房的横梁上,等到中午时 分再摘下来,然后打开慢慢享用。实际上,他们的饭菜,充其量就是一团冷饭加几根菜干,有的甚至连单纯 的冷饭都吃不上,里头还掺杂着生硬发黑的番薯丝。如果是冬末初春,他们所带的中饭,往往是两块又圆又 硬的年糕(当地人叫“鼓”),中午时分,他们借用所在栈房的铁镬,将年糕放在里面蒸软,然后蘸着红糖 ,大口大口地嚼起来;个别条件好一点的,他们将年糕送到饭店或面馆里去,付上一点加工费,让掌勺的将 年糕切成片,把它放到沸汤里滚上一把,捞上后给它浇上肉汤、鲜卤,然后坐下来叉开手脚再美美地享用。 可以这么说,吃年糕,特别是吃加工过的带有海鲜味道的年糕,这是山里人最幸福的时光。其实,这种幸福 时光一晃就过去,因为过了正月,他们年前备下的年糕就差不多吃光了。 
  第三章 
  整体地看,芙蓉市日就像一个庞大的市场,买卖是它的主题,但它又像一个庙会,好看好玩好吃的东西 不少,充满了神奇。特别是小孩子,他们总爱满街里野跑,眼睛东溜西望,常常走神、闪神而撞进了人家的 裤裆。 
  沙盒里冒出一股青烟 
  每逢市日,芙蓉街上好看的东西确实多得不得了。不说供销社里花花绿绿、洋里洋气,有些鬼名堂如何 如何稀奇;不说镶牙店里那个团团转、吱吱叫的东西,塞进你的嘴里如何如何可怕;也不说杀狗场里,那些 狗吓得咿咿叫全身直打哆嗦,如何如何可怜;也不说画像人三笔两笔就画出了你,本事如何如何之高;更不 说那耍把戏的,身上刀枪不入、出手拳脚生风,功夫如何如何了得;单单说那打小铁的,也有三分惊奇、七 分精彩——你没看过他们熔锡皮吧?那好,请看:只见那师傅眯眯笑,乜着眼,抬着屁股,空坐在矮凳上, 一手“戚刮戚刮”拉动小风箱,一手用钳子将锡皮夹进铁碗,铁碗埋在炉火里烧得红红的;看看锡皮已熔成 了水,那师傅就抄过一把铁尺,放在锡水表面一下一下地刮,直把锡水刮得跟水银一般清亮时,他才将铁碗 夹离了炉子,然后站了起来,提过肩,高高地浇了下去,锡水就像一条银线直穿而下,“吱”的一声钻进地 上的沙盒,立即,沙盒里冒出一股青烟……的确,每当看见这精彩的一幕,在场的人,无不高声喝彩! 
  让师傅给你捏一个孙悟空 
  其实,每逢市日,街上好玩的东西也不少。比如看“西洋镜”,咚锵咚锵,咚锵咚锵,你贴着那个大木 箱往里看活动图画,不光看得味道,听得味道,屁股后头还往往拱着一批人头,拱得你身子直痒痒,你连放 个屁也三分神气。当然,“西洋镜”是稀罕物,街上不常见,但糖塑、米塑,倒是每市都有的,玩它们也有 趣。你在现场,可以让师傅给你捏一个狗,或捏一个孙悟空,然后你高高地举起来在街上走,一边喊:“狗 !狗!”或高喊:“孙悟空来了!孙悟空来了!”这样,一街两行的人,都会拿眼睛看你,特别是其中的小 孩,有的说不定会跟在你屁股后头跑,有的可能会缠着父母叫:“我也要!我也要!”这多体面呀,而且, 你玩腻了,可以将“狗”或“孙悟空”给美美地吃掉。的确,看“西洋镜”或玩糖塑、米塑,都得花钱,这 对来自山区的小孩来说,是个奢望,但山区小孩也有好玩的去处。他们熟悉街道的,就沿街去捡香烟头或香 烟壳,初来的,作家长的往往抽空带他们去海埠头,看看船,看看潮水,看看空中飞翔的海鸥,有时间的话 ,还让他们在海埠头附近的沙滩上追挖各色螃蟹。而来自乐清湾沿岸的小孩则正好相反,他们很少见过清澈 见底的溪流,所以,作家长的,每每会抽空领他们到桥头溪滩,先看一会耍把戏或杀狗,然后让他们在附近 的小溪里玩水,并捉鱼逮虾。实际上,不管是从山里来的孩子,还是从海上(边)来的孩子,他们还有许多 玩法,别的不提,单单学着吆喊生意,就够有意思了,比如卖麻糍,你可以尖着喉咙喊:“麻糍,虹桥麻糍 ,好吃险诶!好吃险诶!”又如卖馒头,你可以拖腔带调、怪里怪气地喊:“馒头要不要哦——馒头!馒头 要不要哦——馒头!” 
  “吱”的一声,虎门里冒出一个怪东西 
  芙蓉市日,街上好吃的东西,那多得更是无法提。说实话,在芙蓉街,只怕你没钱,就是有钱,好吃的 东西你也未必吃得过来。当地有许多风味小吃,如青饴、麦筒煎、九层糕、麦饼、麻糍、麻糍卵、炒细面、 烧饼,等等,它们皆有独到之处。其中的“麻糍卵”,最值得一提。实际上,它是一种像鸡蛋模样的糯米团 ,不光吃起来又香又甜,口感好,在现场观看它制作的过程,眼感更好,让人觉得仿佛在观看一出魔术表演 ——卖主总是将双手放在盛有糯米团的小木桶里,变戏法似的揉来搅去,然后双手一挤压,“吱”的一声, 虎门里便冒出一个雪白雪白的“卵”,这时,他腾出一只手,将“卵”摘了下来,投进盛满红红的掺有姜末 的糖浆的瓷缸。的确,看见糖缸里半沉半浮的“卵”,你还未尝到其味道,口水就止不住地往外冒了。当然 ,在芙蓉街,不是什么人都有钱享受口福的。于是,赌吃这种现象就发生了。譬如,有人很想吃烧饼,可偏 偏没钱买,那么,索性找一个对手,彼此赌一把吧——你出钱给我买上20个(那时的烧饼个大,一个相当于 现在的两个),我嘴巴不停,一口气将它们吃完,如果吃得下去,白吃,如果吃不下去,我就赔双倍的钱给 你。这种打赌是多么的公平,多么的刺激,多么的过瘾,又是多么的残酷啊!然而,说真的,一个人活在世 上,连自己想吃的东西都吃不到,那做人还有什么味道?还有什么意义?就是说,好吃的东西,就得吃个够 ,即使没钱,赔条命也要想出办法来!         
芙蓉市日(5)       
  第四章 
  整体地看,芙蓉市日更像一个露天戏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他们粉墨登场,扮演各种角色 ,煞是热闹。当地人习惯上把本事大、赚钱有门道的人叫“会人”,把一门心思做生意的人叫“忙人”,把 不会做生意又没有手艺而在家闲着的人叫“嬉人”,把不务正业、贪吃懒做、流里流气的人叫“犷人”(也 叫“下世人”),把偷抢嫖赌而不知廉耻的人叫“歹人”。 
  忙死忙活,身上糊里糊涂贴了膏药 
  实际上,在芙蓉市日,上述五种人中,“忙人”最多。这些“忙人”,尽管都做生意,但因行当、个人 条件不同,他们在市场上的表现也各各不同。 
  最忙的,要算是卖小百货、剃头的人,前者手脚一刻没停,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耳朵却放在顾客身上, 后者,其店堂里则坐满了人,他们常常忙得团团转,没有时间吃中饭。 
  最闲的,是卖树的人,他们一般联起手来搞批发,你谈下生意了,我跟你,我谈下生意了,你跟我,彼 此关照,而出售的批次很有限,因此,他们有大块的时间休息,于是常常躺在由树木搭成的弄子里聊天或打 瞌睡。 
  最累的,恐怕是打铁的人,特别是那些当徒弟的,他们全身墨黑,瞪大眼睛,盯着师傅的小铁锤,挥动 十多斤的磅锤,在红红的灼热的铁块上,这里那里,那里这里,重重地敲打,打得火星四溅。他们尽管打打 停停,但打多停少,且从早打到晚,双臂打得直发肿。 
  最省力的,是算命、看相、测字的人,他们摇摇扇子、动动嘴巴、掐掐指头,再玩些“小鸟衔牌”等骗 人把戏,就能乖乖地让你从腰包里掏钱。 
  最窝囊的,就是杀狗杀羊的人了,他们赚的钱未必少,但老是挨骂挨奚落,甚至,他们到店里喝酒,谁 都嫌他们臭,不给凳子坐,有的还躲离得远远的。 
  最鬼的,是耍把戏的江湖客,他们都炼得一身硬功夫,好像除了子弹,其身上什么东西都击不穿,但他 们的嘴功更厉害,能把死人说活,而最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冷不防会把你从人群中揪出来,说你身上这里有 病,那里有伤,若不抓紧医治,不等老来算账,说不定50岁未到就非瘫即废了,直说得你心惊肉跳,最后糊 里糊涂贴了他们的膏药,买了他们的草药。有趣的是,他们的功夫明明是真的,而药大部分是假的,但他们 却偏偏当着众人又喊又叫:“哎哎,你们听仔细了,把戏是假的,药是真的!” 
  最有名堂的,是刻图章的人,还有针灸、拔火罐的人,他们都有学问,却半天不说一句话,特别是针灸 的老先生,他戴着老花眼镜,眼镜滑到鼻梁上,眼珠却盯住天花板看,而手中的银针却慢慢地捻进了你的||穴 道,真是玄了。 
  最潇洒也最体面的,自然是当牙郎的人了,严格地说,他们是“会人”,其人缘之好、脑筋之活、本事 之大,是大家所一致公认的。他们往往是当地的“大姓”人,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势力,其中大部分随身携带 两件东西,一是肩头的大秤子,二是手中的算盘,主要活动于树行、柴行、竹行、姜行之间,充当交易裁判 的角色。他们无疑是公正的化身,在卖主与顾客讨价还价、争议不下的情况下,他们只要发一句话,买卖就 成交了,而每笔成交,他们都从买卖双方或从买方取得一定的报酬。他们的算账功夫很好,再大宗的买卖, 也算得准确无误,且速度飞快,特别是其中的高手,眼睛竟不看算盘,噼噼啪啪,将算盘顶在头上拨打,其 打出的数据居然丝毫不爽。…… 
  悲剧喜剧荒唐剧,把你剥个精光光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作市这一天,芙蓉街固然活动着一大批“忙人”,但同时,也活动着 许多“嬉人”、“犷人”和少数“歹人”。由于这些人的出没,芙蓉街不时演绎了许多或喜或悲或荒唐的故 事。 
  喜者,主要是指有人发酒疯。只要你留心各酒店、栈房,再到街上及附近的路廊去转转,一天中你总少 不了会发现几个发酒疯的人。这些人个别的是老面孔,但更多的不知其来路。他们有个共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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