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雨如尘-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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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不爱的人,以后由我好好去疼爱,所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林跃推着轮椅跟上几步,朝着他们的背影说道,他目光坚定,声音温厚有力。
张昊的脚步有一秒钟的停顿而后又继续朝前方走去,终究没有再回头。
“一茜,不要再为他流泪。”林跃凑到一茜身旁,手微微有些颤抖,小心拭去一茜的泪,看着她暗淡无光的眼睛,终于转过身,喉咙中里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
林跃是真的爱她吧,明明知道她的不爱,却在那人面前为她争取最后一点的尊严。可是面对为她为另一个人而流下的眼泪,他还是是束手无策了!
或许他知道,她的心,永远不会偏向他这一边,可是他已经停不下来,爱了她七年,他也如她一样,这份爱,刻入心底,实在难以割舍。
下午,残血夕阳照进这一间宛如春日的花店时,一茜拉着童童下楼了。
她最终还是一个人,冥冥中仿佛早已注定,注定一生颠沛流离。
林跃,对不起,是我还不够勇敢去真的丢掉一份过往重新来过,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一茜留下这张纸条,在这样一个早春的傍晚决定彻底的离开。
推开门,她手上的动作却僵住了,因为她看到了爸爸,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爸?”一茜几乎不加思考就喊出了这句爸爸。
上一次回家她都没能好好和他说几句话,现在张口喊出来自己倒觉得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关锦和说过的话,好像已经失去了效力,面前年迈慈祥的老父亲,一茜怎么还能忍心去伤他的心!
停顿几秒之后,一茜心里又有点疑惑,爸爸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上一次张昊婚礼都没见到他,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
“诶!”爸爸笑着答应,一茜好久都没有这样叫过他,现在听了心里自然高兴。他脸上的笑容堆积出更加明显的皱纹,一茜看着他饱经沧桑的模样,心里竟涌上一阵酸楚。爸爸是真的老了!
“要走吗,雨辰,这是要去哪啊,还带着行李?”他稍稍打量一茜忽然惊奇地问。
“嗯,去旅行,”略一沉吟她才说道。“你来,有什么事?”一茜没有把他让进屋里的意思,想尽快结束谈话,她的手心攥着的是一张南下的火车票,那里才是她应该停留的地方。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你走之前,爸爸有话要告诉你。”爸爸慈爱的目光中闪过些微的忧思,看着身边一直认真听他们说话的童童脸上又浮出笑意。“这孩子多好,又长高了!”
“可是我就要走了,能不能以后……”一茜都没时间琢磨爸爸看童童时眼里的疼爱和宠溺,她心急火燎的,只想尽早离开。
“一茜,对你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事,爸爸从来不会骗你,也没有拦着你的意思,况且听完之后,你再走也不迟。”爸爸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他看着一茜的眼睛,很肯定地说。
“好吧。”没办法,一茜将爸爸引到房间坐下, 把童童送上楼,才端过一杯茶,坐到爸爸身边。“您有话就说吧,我听着。”
“先给你讲个故事吧,爸爸这个故事藏了一辈子也没和别人说起过。”接过一茜沏好的茶,热气在爸爸面前升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此刻眼中的神色。
“三十年前,在一个还不是很发达的小城,有这样一对恋人,男的叫彭展,女的叫慧菁,他们很相爱,无奈却遭到父母反对。原因很简单,彭展是干部子弟,而慧菁不过是刚下乡回来的知识青年。”
故事的开头往往这样,一对恋人,经历很多坎坷,最后无非相守一生,或者擦肩而过,如果人们早知道结局,还会去相爱吗?一茜在心里暗道,不知这个故事,最终会怎么样收场。
“可是他们依然坚持在一起,为此彭展甚至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他们就是要在一起,最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忽然有一天,慧菁病了,医生诊断出肝炎,不及时治疗很可能恶化,在三十年前,这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不敢把病情告诉她,每天一个人在外面为了她的医药费辛苦赚钱。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积蓄,勉强维持一段时间,最后即使他一天打几份工,也交不起昂贵的治疗费了。眼看慧菁就要被赶出医院,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彭展没有办法,只好向父母低头。
钱到手了,慧菁病情也慢慢好转,可是依照父母的意思,彭展却要离开,和当时一个厂商的女儿结婚。
慧菁什么也不知道,出了院才发现彭展早离开了那个小城,以为他抛弃了她,一时心灰意冷,慧菁接受父母的安排嫁给了一名普通工人。”
说到这爸爸的眼圈竟然红了,他从衣兜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眼角,一茜慢慢发现他提到慧菁时眼睛里会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带着怜惜、带着牵挂。
一茜听的入神,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慢慢蒙上一层水气。
无论是什么年代,无论哪个国家,这样的故事都在发生,可能就在这一秒,昨天还牵手欢笑的恋人现在却各奔东西,人的感情,如同一个色彩缤纷的玻璃球,美丽,却也容易破碎。
爸爸喝一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几年之后,彭展回到小城,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慧菁几乎生活在水生火热中,他的丈夫不务正业,脾气暴躁,常常输了钱就对慧菁拳打脚踢。
彭展得知这样的消息当天找到慧菁的住所,可是一见面他就禁不住泪流满面。当时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她蹲在地上侧对着他,面前是一堆黑乎乎的煤渣,曾白皙细嫩的手指变得粗糙苍老,她回头,彭展才看到还三十不到的慧菁竟然变得如此苍老憔悴!
看到慧菁脸上的伤痕,彭展当即找她丈夫理论,没想到那人粗鲁蛮横,将他打了一顿。即便如此他还是常常来她的家,每次见面也不过说几句他就匆忙离开,因为他受不了慧菁无助的眼神,她的不幸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孩子,只不过,慧菁还不知道,彭展已经离了婚,他回来只想看看慧菁生活的好不好。”
“那么后来呢,他们有没有在一起?”一茜的心紧张得怦怦跳,她猜想,困扰了多年的这个谜,就要揭晓。
“一次彭展又来到她家,没想到,大白天门窗紧闭,只听得里面哭声喊声乱作一团。从邻居那里打听到,原来是她的丈夫欠下一大笔赌债,此刻已经走投无路,想点燃煤气,一家人同归于尽。
彭展不顾众人阻拦,毅然从后墙偷偷跳进院子,十几分钟过去了,里面还是嘈杂混乱的声音,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屋子房顶被掀开,彭展抱着她的孩子,拽着慧菁从一片浓烟中跑了出来,而她的丈夫却葬身火海。等到消防队赶到,只剩下他几乎烧焦的尸体。”
“彭展被判两年,原因有人指控是他纵火杀人,而这个人正是他的妻子,因为她恨彭展,所以找人作了伪证。”
爸爸讲到这深深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可是杯已见底,一茜起身续了杯茶,回身时抹了把脸,却还是眼圈通红,她早就听出来,故事中的彭展就是张昊的爸爸,而慧菁就是她可怜的母亲,怪不得爸爸身后有一大块伤疤,而妈妈这么多年也缄口不提她的亲生父亲。
“后来彭展出狱了,慧菁嫁给了他,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一茜缓步走回来,接着爸爸的故事往下说。“二十多年后,慧菁肝炎复发早一步去了,最后只留下彭展和他们一对不懂事的儿女。”
一茜把茶杯送到爸爸面前,心里泛上一股苦涩的滋味,原来谜底就是这个,纠缠了自己那么多年,竟然是这样!她轻信了关锦和的话,这么多年在心里怨恨的这个衰老慈爱的父亲,不知已经对他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而为了这个,也让她离开一生挚爱的张昊,想来禁不住一阵钻心的难过。那个夏天,阳光热烈,张昊的眼神落寞而无奈,或许他早就知道,不说,是为了保护她心中爸爸的完好形象,而她却以为那是他无力的默认,竟然挣脱开他的手,走向林跃。
“你都听明白了?”爸爸抬起眼睛,一行浑浊的泪水竟然流出眼角。
一茜不忍看,忙低下头来。“明白了,你们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原来结局是这样。”
和自己先前的猜想大相径庭,原本来以为只是别人的故事,没想到却是他们上一代真实的恩怨纠葛。现在又落到他们身上,延续诅咒一般不能完结的噩梦。
爸爸眼中含泪,拉过一茜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关锦和找过你,我都知道了,傻孩子,你怎么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呢,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我和你妈妈,她怎么可能看着你好过。”
一茜呆呆看着爸爸,往事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其实你和张昊的事,发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是不能被认可的,可是我和你妈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能不体谅你们,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说,任由你们,谁知道,你们竟然走到今天这地步。”爸爸松开手,哀叹一声。
不知何时,落日的霞光已经慢慢收敛,红色的天空渐渐暗淡下去,带着褪了色的烟霞的薄暮,缓缓进入房间,给身旁鲜艳的花朵染上一层层暗影,给老父亲的声音涂上一层墨黑混杂色调。
一茜起身打开灯,看着爸爸投下来的一对黑影慢慢开口:“爸,你能这样想我应该感激你的,可是我们的事过去了,不提也罢。况且他也结婚了,就更没有可能了。”
“你说小昊结婚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和我提过,上一次从家里拿走你妈妈的照片,我就觉得奇怪,问他干什么,他说是你想妈妈了,可是也没说起结婚的事情啊。”爸爸惊诧地看着一茜,说完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茜听到这话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可事实却是如此,他的婚礼,是她眼睁睁看着举行的,怎会有错!
“好,先不说那个,张昊已经失踪两天了,车没有开,电话也没带走,这个你知道吗?”爸爸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冲一茜说道。“如果他再不出现就得报警了,整个公司他丢下不管,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况且他不久前刚胃出血进医院,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一茜的心忽悠一下悬空了,他胃出血住进医院?她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忽然想起在海滨别墅里张昊吃到芥末时那阵剧烈的咳嗽,卉西说过他胃不舒服,难道就是那时候吗?
“会不会被人绑架了?”一茜紧张地问,手心全是冷汗,她担心,张昊一向锋芒毕楼说不定得罪了什么人。
忽然,几年前的冬天,在破旧的仓库里,张昊被打的满身是血的画面浮现在脑海,此刻他会不会也被人打伤,躺在哪里不省人事?一茜越想越怕,急得眼泪就要掉下来。
“不可能,如果是绑匪早就打电话了。”爸爸否定她的推测,两手互相揉搓,眉头皱起来。“也没有回家,他能去哪?”
“你去公司找过了吗?秘书,秘书,她怎么说?”一茜想起卉西,刚刚紧张的心绪又蒙上一层酸楚的难耐,说出的话也结结巴巴。
“找过了,谁也联系不上,公司都乱套了。”爸爸眉头紧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力气。
一茜的心止不住慌乱地跳动,她不能忘记,几年前,当张昊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她说出“我怎么你才会留下,才会相信我”时,一茜回答他“除非你死”,是的,“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