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雨如尘-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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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茜看着窗外朦胧的雨雾,听着电话地嗡嗡的声音,脑子里有些混乱。
“童童坐好。”一茜慌忙把童童摁回座位上,还没应电话里的声音,而前面的转弯处忽然疾驰而出一辆车子,一茜急转却躲闪不及,她手中的电话丢到了一旁,紧急打着方向旁,车子却嘭一声撞在了路旁的栏杆上,一茜的头重重撞在方向盘上,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眼前的事物霎时变得模糊不清,电话那头传来张昊急切的声音,一茜睁不开眼却用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护住了身旁的童童。
第三十七章 晚夜清风
一茜醒来,眼前却漆黑一片,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摁着头,手摸索着下床,却忽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谁?放开我。”一茜挣开那人,淡眉微蹙,“怎么不开灯,这是在哪里?”她挥舞着双手,却始终看不到一丝光亮。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说话,我的孩子呢,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凄厉,不顾旁边那人的阻拦硬是挣脱他的手跌跌撞撞下床,她赤着脚走在地上,才走出两步,忽然一下子摔倒了。
“雨辰,不要这样,听我慢慢和你说。”能这样叫她的人只有张昊,他走上来扶起一茜坐回到床上,轻声细语道。
一茜胡乱抓着张昊大声喊:“张昊,是你么?为什么我看不见,到底怎么了,童童呢,他究竟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呀!”
“童童没事,你放心,医生给他做过详细的检查,只是擦破了点皮,过几天就会好。”张昊抓着一茜的握我在掌心,一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一边小声说,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只有他对着雨辰时才看得见。
“真的吗?他没事?”一茜长舒一口气,才缓缓道。“没事就好。”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茜一把将张昊推开:“那我呢,我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她细弱的手指紧握着张昊的胳膊,指甲嵌在他的皮肤里。
“你头部受撞击导致暂时失明,不过医生说会好起来的,或许明天,明天你就看得见了。”张昊的声音温存和煦,说不出的疼惜小心。
“不,你骗我,我永远也看不见了,童童还那么小,谁来照顾他啊。”一茜变得歇斯底里,她踢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又一次试图走下床。“我要去找医生,我要去找童童,你骗我的,我不相信你。”
“不要闹了,冷静一点,”张昊一把拉过一茜,厉声说道。
一茜可能是吓着了,对于黑暗的恐惧,对于这冷漠的声音的恐惧,她乖乖坐回床上,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神采和光芒。
“雨辰,我在你身边,别怕。”张昊将一茜轻轻揽入怀中,细语温存地说。
屋外是浓浓的夜,清风不知何时吹开了窗户,白色的窗帘随风轻轻舞动,张昊满眼的爱怜和温柔,在晚夜清风中宛如一道绚烂的朝霞,那么光辉四射,充满希望,可是一茜的世界却只有早已茫味的往事和如临深渊的漆黑。
她失去的不光是湛蓝的天空,还有张昊看她时如深海一样湛蓝的眼睛!
一茜在张昊的怀里轻轻呼吸,他尖削的下巴贴在她耳际,她不再哭闹,只是茫然睁着眼看向前方,他也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更小心轻柔。
“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一茜忽然挣脱开,眉头皱起,脸上慢慢凝聚出愤怒和疑惑,“是你给我打电话我才变成这样的,是你,为什么你总是要破坏我的生活,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的过,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张昊望着一茜半天没有出声。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现在这样你心里很得意?”一茜胡乱挥着手臂,冲张昊低吼。“你走,不要你在这,你走啊。”
张昊站在一茜身前,看着她泪流满面不知怎么办是好。
一茜用力向外推着张昊,她忽然重心不稳马上就要摔下去,张昊赶忙伸手过去接着,一茜却又自己坐好了,他收回了手臂,看看一茜斟酌着说道,“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好吗?”
“不要,你走,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不就是想看到我活得多痛苦吗,张昊,你都看见了,还不满意吗,你还想怎么样?”一茜忽然平静地说,声音说不出的绝望清冷。
张昊眉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眼盯着一茜半天,终于无奈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垂下的手微微颤抖,他满脸的疼惜和心痛,这些,一茜都看不见了。
听着脚步声一点点消失,一茜的大脑也变得空白一片,两行清凉无助的泪珠划过脸庞,忽然没有光亮的世界让她感到致命的窒息,而张昊刻骨的柔情也让她迷失自己,绝对不能软弱,这软弱会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依赖他,想一辈子守着他,一茜不能!他是马上结婚的人,她不能容忍自己尴尬的第三者的身份,更不要他的同情怜悯来施舍一份不自在的爱情。
张昊留在空气中熟悉的气息还停在她心间,她只能一次次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他那么好看的脸,她竟然再也看不到了!
不再哭喊吵闹,一茜尽量配合着医生的治疗,她不要自己的生命在黑暗中一点点消逝,不要命运的车轮一次又一次残忍从她身上碾过,她必须好起来,迎接新的朝阳。
医院派来看护照顾她的饮食,童童也在一个有阳光盛开的午后来到一茜的床前,摸着他的小脸,一茜的清泪又一次流淌下来,只要童童没事,即使她真的看不见又怎么样。
分不清是白昼还是夜晚,一茜躺在床上,在沙沙的雨声中细数着几年来的轻烟往事,与张昊相伴的童年,与林跃共处的岁月,都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可是此刻身边却空无一人。
一茜慢慢闭上了眼,两行珠泪却瞬间滑落。
张昊,在我对你的爱渐渐复苏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我们已经离得太远了,我已经看不见你的样子,更看不见你的心!
“尹小姐?”
一茜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是看不见的,她循着声音问道:“谁?”
“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咱们今天就可以回家了。”中年女人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你是谁?谁找你来的?”
“我是专业的看护,叫粟英,是医院介绍我来的,详细的资料你可以去医院查查。”
一茜慢慢坐起来伸出手去摸索着来人,她也不躲,甚至走过来由着一茜在她脸上游移。
她宽宽的额头,颧骨有点突出,一茜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别介意,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
“没关系,很多的患者都是这样的心态,对于自己看不见的总会有许多顾虑,”女人很憨厚地笑声传来,一茜听她说完才稍稍放心。
“你叫我英姐就行,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一茜嘴角边勾勒出浅浅的笑容,她心里却沉沉的,难道今后都要靠别人照料吗,苦重的生活才刚刚要结束,突然之间天地倒转,冰冷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是不是太荒唐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平凡宁静的生活?
她现在的世界,像小时候坐火车过隧道时那种恐惧的心情,冗长而浓墨一样的漆黑,没有一丝光明,耳边是隆隆的声音夹杂着大人们说得听不懂的话,想伸手抓住什么,脑子里却空白的,分不清方向,看不见前方。
她的眼泪在眼圈里,心空空的,攥着拳,没让自己哭出来,哭给我自己看吗,算了,眼泪只会让自己更脆弱。
花店暂时关了,英姐每天按时送童童上学、放学,一茜乖乖窝在房间里,几天都没下楼来,她还是适应不了满眼的黑暗,夜半醒来会害怕地小声呜咽,会茫茫然看着前面暗自伤神。
这一天一茜坐在窗边,外面的车辆停停走走,她听的见路过人群的脚步声,听的见他们话语里流露出的各种情绪。
原来声音的世界也很繁复多彩,只不过需要澄净的心去倾听,需要没有视觉感官的表面雕琢。
忽然听得有人跑上楼来,一茜回身道:“英姐,是你吗?”
“一茜啊,我们去外面散散步怎么样,今天的阳光很好。”英姐拉着一茜的手,一茜感觉这双手很结实,很温暖。
由英姐搀着走下楼,一茜走过花丛,嗅到一阵阵清香。
推开木框的玻璃门,她站在香衣花店门前,有微凉的风吹拂脸颊,她感觉整个人都忽然间焕发了神采。
“给。”英姐把杯子放到一茜手上,那是蓝山苦涩温存的味道,一茜贪婪地移到鼻尖闻了闻,才莞尔一笑道,“谢谢英姐。”
靠着墙,听着细细的风声,品着蓝山干涩而苦后回甘的余韵,牵动了她对生活的体会,原来静静的黑夜会让很多沉睡的梦再次苏醒,会让一颗几近破碎的心慢慢萦回希望的光芒。
“来,坐上去,这是新买来的轮椅。”手中的杯子被接过去,一茜被英姐安排在一处坐下,厚实的毯子盖着身上,一茜用手摸摸,软软的手感很好。
“在屋子憋久了吧,咱们这就去散步。”英姐缕缕一茜被风吹散的发丝,轻轻地说。
一茜没说话,心里很喜欢这样的安排。
他们走在路边,落叶从树上飘落,经过一茜再飞到远方,她扬起脸,冲着风的方向伸出手,仿佛感觉到风漫云卷、淡烟疏柳的春日,清浅河水旁阳光明媚、素菜清香,她微微一笑,脸上堆积许久的阴霾渐渐散开,渐渐变得明朗。
原来人间有味是清欢就是这份意境,可是属于一茜的这份清欢疏淡要等到她面对一世的漆黑才感知的到!
她们在公园里转悠,一茜听得身边有小孩子的笑声,听得英姐在她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听得秋日冷冷的气息和心底慢慢浮出的希望。
“一茜,我们今天去医院复查吧。”一茜还懒懒地躺在床上,英姐推门进来。
“好啊,不过好像几天不见童童了,他在哪里?”一茜坐起身子,感觉到灿烂的阳光照在背后,暖融融的。
“我早送他去上学了,你就不要操心了,临走时他来你房间看你,你还睡着哩。”
英姐质朴的笑出来,她走过来把一件披肩围在她身上。
“这是什么?”一茜问道。
“是印着海棠花的披肩。”英姐把披肩的一角放在一茜的手里,而后细心地为她理理稍显凌乱的头发。“你摸摸看,很柔软的面料,颜色也很清丽,适合现在的你。”一茜觉得英姐凑过来时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而且那双手在抚弄自己头发时都有种久违的牵挂和恍然。
“英姐,你……”一茜挥着手臂,满心疑惑。
“怎么了,一茜?”英姐的手一凑上前就被一茜一把抓住,修长的手指,冰凉的温度,就在把他握在手心的霎那,一阵莫名的心动和熟悉迅速传到她柔软的心湖,一茜忽地一阵迷蒙,真的像极了那个人!可是又怎么可能!
“好了,咱们快些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吧。”英姐抽回手,不给一茜多加辨别的机会。
到底怎么回事,是张昊?可是明明是女人的声音,而且她亲自检验过的呀!还是,因为想念他,出现了这样荒谬的幻觉?
由英姐带着去医院,一茜心里还是不安,总想再摸摸她的脸考证一下,可是她一路好像都很忙,不给一茜任何机会,这让她更加生疑。
趁着她离开办手续时一茜询问旁边的人,而答案,英姐确实是四十多岁的女人,而且据说体态匀陈,风韵犹存。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一茜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