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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地飞鹰-第13章

小说: 大地飞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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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鹰的白衣上又有鲜血沁出,这一战之后,他的白衣必将被鲜血染红。
但是他的神情却仍然极镇静,忽然道:“我知道不管这一战我们有多大机会,你都绝不会走的,否则你也不必为我担心了。”
小方的胸口又热了。
一个朋友的了解,总是比任何事都令他感动。
卜鹰看着他,冷酷锐利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柔和:“我受了伤。我们的人手的确不够,但是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因为我们有一样东西是卫天鹏他们绝对没有的。”
他慢慢的接着道:“我们有生死与共,死也不会临阵脱逃的朋友。”
小方忽然大声道:“不管怎么样,这次你一定要将独孤痴留给我。”
卜鹰又静静的看了他很久,目中又有了笑意。
“这次独孤痴恐怕不会来。”
“为什么!”
卜鹰道:“你一定也听过班察巴那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小方知道是哪句话。
——要让别人流血,自己也得流血。
卜鹰道:“我承认独孤痴是天下无双的剑客,可是他要让我流血,他自己也得付出代价。”
小方立刻问:“他也受了伤?”
卜鹰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淡淡的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他来了,我一定把他留给你。”

还未到黄昏,队伍就已停下。
根据加答的报告,这里与“死颈”之间的正确距离是二十九里。
驼马围成了一圈,帐篷扎起,每个人都依旧在做他们应该做的事,和平时完全没有不同,仿佛根本不知道有大敌将临。
小方已有一整天没有见到班察巴那了,这两天他也没有被派出去值勤巡弋,一直都陪着卜鹰留在那顶上悬挂着黑色鹰羽的帐篷里。
负责管制食水的严正刚和照料病患的宋老夫子也来了,是卜鹰请他们来的,请他们来喝酒。
今天卜鹰的兴趣居然很好。
他们喝的不是古城烧,是“呛”——青稞酿酒,名曰呛。
这种酒虽然不易醉,醉了却不易醒。
黄昏后外面就响起了歌声,对藏人们来说,歌与酒是分不开的。
四下营火处处,每个人都在歌,都在饮,好像故意要让别人认为他们完全没有戒备。
就算他们有所戒备又如何?箭组中的男士,剩下的已不到十人。
根据小方所听到的马蹄声,卫天鹏调集来的人手至少有他们的十倍。

班察巴那回来了。
他证实了小方的想法,他已到“死颈”去过:“此刻已到了那里的,大约有七十匹马。”
七十匹马,就是七十个人,就是七十件兵刃,每一件都必定是杀人的利器。
班察巴那又说:“那些人每一个都是驰术精绝的壮士,其中有一部分用的是长枪大戟,有一部分配着弓弩,还有七八个用的是外门兵刃。”
能用外门兵刃的人,武功绝不会太差。
班察巴那却说:“可是真正可怕的绝不是他们。”
“真正可怕的是谁?”小方在问。
“除了七十匹马外,还有三顶轿子也到了那里。”
沙漠中居然有人坐轿子,在准备突袭强敌时,居然有人要坐轿子去。
小方更惊异:“轿子里有人?”
“有。”班察巴那道:“一顶轿子一个人。”
“是些什么样的人?”
“能够让卫天鹏派轿子去接来的,当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班察巴那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道:“我只认得出其中一个。”
“你认得出是谁?”
“就是你认为绝不会杀人的那个女人。”
小方闭上了嘴。
——波娃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真的能在眨眼间杀人?
他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他也不相信,也许已经不是不能相信,而是不愿相信。
班察巴那道:“除了她之外,另外一个是独臂独腿的残废,左腿上装着根木脚,右手上提着个黄布包袱,分量看来很重。”
小方立刻问:“他有多大年纪?”
“我看不出他的年纪。”班察巴那道:“他的头发每一根都白了,亮如银丝,但是一张脸却还是白里透红,看来简直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小方又问:“你说的这个人,是个女人?”
“是,是个女人。”
小方的脸色仿佛已变了。
“另外还有一个呢?”
“那个人好像是个瞎子,下轿时却要人搀扶,但是惟一发现我躲在附近的人就是他。”班察巴那苦笑:“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小方的心在往下沉。
他已猜出这两个人是谁,在当世的绝顶高手中,这两个人绝对可以名列在前十位。
卜鹰也应该知道他们的,但是卜鹰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淡淡的说了句:
“你累了,来喝杯酒。”

不易醉的酒,醉了就不易醒,最可爱的人,往往就是最可怕的人。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 《大地飞鹰》 第十七回 绝顶高手 ◆

天色已暗了,人也将醉了,营火却更亮,歌声也更亮。
卜鹰的锐眼也更亮。
他为什么能如此镇静?难道他已有方法对付即将来的那些人?
小方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法子。
那瞎子无疑就是搜魂手。
“毒手搜魂,性命无存。”如果他要去找一个人,那人不是赶快逃走,就是赶快为自己料理后事。
能够从他手下逃走的人至今还没有几个。
那个独臂独腿、红颜白发的女人比他更可怕,因为她只有一半是人。
她的另外一半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
她的另外一半是“魔”。
她这个人仿佛已被一种可怕的魔法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玉女,一半是天魔。
“玉女天魔”柳分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高武功?多大年纪。
可是每个人都知道,她也随时都可以把你一个人分成两半。

严正刚一向滴酒不沾,宋老夫子喝得却不少,不喝酒的一个方正严肃,喝酒的一个也是君子,在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可是到了拔刀相对,白刃加颈时,他们的价值也许还比不上加答。
加答是战士,也是勇士,可是在面对搜魂手和柳分分这样的高手时,他惟一能做到的,就是死。
“死”虽然是所有一切的终结,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就算能解决,也没有人愿意用这种方式解决。
卜鹰已重伤。班察巴那毕竟不是神,他们能有什么法子去对付即将到来的强敌?

小方想得很多,只有一件事没有想。
——波娃是不是会来?来了之后,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他又能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抵死缠绵的情人,忽然变成生死相搏的仇敌,他将如何自处?
这种情况有谁能应付?这种痛苦有准能了解?
卜鹰一直在看着他,仿佛已看出了他心里的痛苦,默默的向他举起了酒杯。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马蹄奔腾声响起。
七十匹快马飞驰奔腾,蹄声如战鼓雷鸣,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
可是外面的欢唱声并没有停止,卜鹰也仍然安坐不动。
他的杯中仍有酒,满满的一杯酒,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只淡淡的对小方说:“我知道你最怕等,他们果然没有让我们等得太久。”
他又举杯:“为了这一点,我们也该喝杯酒。”

蹄声自远而近,仿佛在围着这队伍的营地奔驰,并没有冲过来。
营火旁的人仍在高歌欢唱,仿佛根本不知道强敌已来,生死已在呼吸间。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绝对信任卜鹰,绝不会将他们带上死路,所以才能如此镇定?
也许就因为他们这种超人的镇定,才使得强敌不敢轻犯!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胡哨响起,响彻云霄。
围绕着营地奔驰的健马,忽然全都停下,蹄声骤止,大地静寂如死。
杀气却更重了。
七十匹快马上的七十名战士,想必都已抽箭上弦,拔刀出鞘。
卜鹰仍然毫无举动。
对方不动,他也不动,他比他们更能等,更能忍。
小方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卜鹰却又向他举起了酒杯。
“我保证他们绝不会冲过来的,情况未明,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他又举杯一饮而尽:“我们至少还有时间再喝三五杯。”
他只喝了这一杯,又是一声胡哨响起,加答忽然冲入了帐篷,嘶声说:
“来了!”

卜鹰的杯中酒又已斟满,滴酒不溅,只冷冷的问:
“谁来了?”
“卫天鹏来了。”加答显得有点紧张:“还有六个人抬着三顶轿子跟着他一起来了,已经从西面进入了营地。”
“来的只有这几个人?”
“其余的人马已经把我们包围住,来的却只有几个人。”加答道:“他们说要来见你。”
卜鹰浅浅的啜了一口酒:“既然有贵客光临,为什么不请他们进来?”

幕篷外忽然有人冷笑!
“既然知道有贵客光临,主人为什么不出来迎接。”说话的这个人声音尖细,就像是一根根尖针刺入耳里:“卜大老板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卜鹰冷冷道:“我的架子本来就不小。”
他挥了挥手,加答立刻将大幕掀起,帐外灯火亮如白昼,远处闪动着刀枪剑戟的寒光,欢唱声终于停止,驼马不时惊嘶,寒风阵阵吹来,冷如刺骨钢刀。
一匹高头大马,三顶绿绒小轿已到了帐外,卫天鹏高坐马上,腰边有刀,鞍旁有箭,箭仍在壶,刀仍在鞘,杀气却已尽出。
刚才说话的却不是他。
刚才说话的声音是从第一顶轿子里发出来的,现在人已下轿。
一个独臂独腿的女人,头发白如银丝,面貌宛如少女,左腿上装着丑陋而笨拙的木脚,右腿上却穿着条绿花裤,露出了光滑纤细柔美的足踝,踝上带着七八枚闪闪发光的金镯。
她的左臂已齐肘断去,右手却美如春葱,手上提着个看来分量极沉重的黄布包袱。
她的木脚着地,姿势丑陋而笨拙,右腿落下后,立刻变得风姿绰约,美如仙子。
她这个人就像是地下诸魔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拼凑起来的。拼得虽然很巧妙,却令人一看见就会从心底发冷。

小方本来就听说过“天魔玉女”柳分分是个怎么样的人。
可是等他亲眼看见时,他才知道所有的传说都不能形容出她的邪异和诡秘。
第二顶轿子上的人也下来了,瘦而黝黑,长如竹竿,身上穿着件黑布长衫,一双眼睛里昏暗无光,一双手始终藏在袖子里,不愿人看见。
小方知道他就是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杀手搜魂,可是并没有十分注意他。
小方一直在注意着第三顶轿子。
——波娃是不是马上就要从这顶轿子里走出来了?
他的心在跳动,在刺痛,跳得很快,痛入骨髓。
他在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脸上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来。
想不到第三顶轿子里一直都没有人走出来。

卫天鹏一跃下马,跟着搜魂手和柳分分走入了帐篷。
帐篷上的黑色鹰羽在风中摇动,仿佛正在向人们宣示它所象征的不祥含意。
疾病、灾祸、死亡!
但是这些事小方并不在乎,疾病、灾祸、死、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第三顶轿子里究竟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为什么不出来,如果没有人,他们为什么要把一顶空轿子抬来?

卜鹰仍然端坐不动,苍白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卫天鹏冷笑。
“卜大老板的架子果然不小。”
“你错了。”柳分分也在笑:“现在我已经看出他并不是真的架子大。”
她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少女般温柔娇媚:“他没有站起来迎接我们,只不过因为他受了伤,我们怎么能怪他?”
卜鹰居然承认。
“我不但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可是你也不必太难受。”柳分分的声音更温柔:“能够在独孤剑下保住性命的人,除了你之外,好像还没有第二个。”
“我一点都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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