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尘丝-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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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敢动问”,其实已是“动问”。
那人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妖妇是谁,见我那样心狠手辣,你心里有所非议,那也怪不
得你。好,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妖妇乃是何人吧?”
“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大魔头,年纪甚轻,武功已是极为超卓,这人姓齐名勒铭,乃
是当时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的儿子。有关他们父子的事情,想必你会知道一些吧?”
说话之时,那人双眸炯炯的注视楚天舒,好像要探索楚天舒内心的秘密似的。
楚天舒觉得有点奇怪,心里想道:“为什么他用这样的眼睛看我?难道他已经知道我见
过了齐燕然?”当下淡淡说道:“略有所闻。”
那人说道:“好,那么你想必亦已知道齐勒铭后来是死在武当五老的剑下。”
楚天舒道:“听人说过。请问老前辈是武当五老中的哪一位?”这次是他第二次问那人
的身份了。
那人不觉又是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武当五老之一?”
楚天舒道:“老前辈剑法通神,假如不是武当五老,那就只能是掌门人了。”
那人似乎很喜欢别人奉承,哈哈一笑,说道:“你猜对了,贫道正是武当五老中的玉虚
子。不过为了侦查一事,故此改作俗家打扮。”
楚天舒道:“啊,原来是玉虚道长,失敬,失敬!”心里则在想道:“此人与传说中的
玉虚子,面貌似乎不大相符。”
原来玉虚子未出家之前,俗名潘俊,这个“俊”字名实相符,他的外号是叫做“玉面郎
君”的。他是武当五老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开始当长老时,不到四十岁,现在虽然已过五
旬,但少年的容貌,总该还有轮廓可寻,不会变得如此形容可怖。
玉虚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是想见见我的本来面目吧。”
玉虚子说话时,目光透露出一股浓重的郁闷意味。
楚天舒感觉得到他目光中的寒意,不敢回答。
玉虚子叹了口气,说道:“十多年来,我从未以本来面目示人,不过,今次对你可以例
外。”
他突然一伸手揭下了“面”皮,原来他是蒙着一层薄如蝉翼,制作得极为轻巧的人皮面
具的。
面具揭开,楚天舒不觉“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叫出了声,方始醒悟失礼。
原来玉虚子的“本来面目”,完全出乎楚天舒想象之外,非但不“俊”,而百奇丑。不
过他略一定神,就已看得出来,这揭开来的亦非“本来面目”,只能说是给人毁了容的“本
来面目”。
只见他脸上伤痕遍布、纵横交错,有如蛛网。而且凭着楚天舒的武学造诣,还可以看得
出来,这些伤痕,是顺着剑势,在一招之内,划伤成这个样子的!就像草书名家所写的字,
笔划最繁复的字也可以一笔写成一样。
楚天舒大吃一惊,心里想道:“伤他的这个人,剑法之高真是不可思议!”要知人的脸
皮本来就薄,一刻划过,造成了这许多伤痕,却不削坏骨头,也不伤及眼睛鼻子,拿捏之
准,力度控制之妙,岂是言语所能形容。
玉虚子戴回面具,怆然一笑,说道:“吓坏了你吧?我脸上的伤痕,就是齐勒铭之所赐
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恨他,即使他已经死了?”
楚天舒余悸犹存,而且这句话也实在不好回答。因为他心中的感觉乃是“怨毒之于人
也,大矣哉!”齐勒铭与武当五老之间的仇怨他根本就不清楚,他不愿意只为了要奉承玉虚
子而帮他骂齐勒铭。当下问道:“道长告诉我这件事情,不知和那女子有何关连?”
玉虚子道:“对了,说了半天,我也应该说到正题来了。这个女于是江湖上著名的一双
姊妹妖狐中的妹妹,外号‘银狐’的穆娟娟。这穆娟娟正是齐勒铭的情妇!齐勒铭之所以从
武学名家之子变成一个魔头,据说就是因为姘上了这个妖妇的缘故。”
楚天舒不觉又是啊呀一声,心里想道:“原来她就是银狐穆娟娟,我可真是救错人了!”
玉虚子盯着他道:“你也知道银狐穆娟娟吗?”
楚天舒道:“最近曾听得有人谈论过她。”玉虚子跟着再问:“是什么人谈论她?”
楚大舒心里甚不高兴,暗自想道:“这位道长未免也太喜欢盘根究底了。”他不愿意将
秘密和盘托出,逼于无奈,只好说谎:“就是上个月我在徐家喝喜酒的时候,听得有客人谈
论这对姐妹妖狐的。当时花轿尚未临门,徐家招待宾客在花园里赏牡丹,客人来来往往,甚
为拥挤,我不认识那些人,偶然听到几句,自是不便过去搭讪。听过便算,也不怎样放在心
上。”在那样的场合,来自各方的江湖人物,自是免不了要趁这机会交换消息。楚天舒编造
的谎言,可说是合情合理。
玉虚子仍不放松的追问:“你听得他们怎样说?”
楚天舒道:“他们好像是谈论这对姐妹的暗器功夫,有人说她们的暗器功夫可以比美四
川唐家。我就是因为听到这两句话才比较留意的,不过,当然我不会相信。”
玉虚子对他的话似乎并无怀疑,笑道:“说这几句话的人非但消息灵通,而且还是大行
家呢。银狐穆娟娼就是刚才那个妖妇,她的暗器功夫你已经见过了,还不算太过厉害,她的
姐姐金狐穆好好的暗器功夫更为了得。有见过的人说,她的暗器手法和四川唐家似乎也有几
分似呢。据说唐家亦已有所风闻,开始注意这对姐妹妖狐了。”楚天舒心想:“她们的暗器
功夫本来就是源出唐家。但看来这个秘密除了齐燕然之外,尚未有人知道。最少武当派的人
就还未知道。”
玉虚子顿了一顿,说道:“原来你是无意中偶然听到有关这对姐妹妖妇的一鳞半爪,
嘿。嘿,我倒是猜错了。”
楚天舒怔了一怔,说道:“道长以为是谁告诉我的?”
玉虚子没有立即回答,却道:“楚贤侄,我和令尊虽然有十多年未见过面,往日的交情
还不算薄。我和令尊的交情,想必你也知道?”
楚天舒道:“家父是常常提起道长的。”其实地的父亲只是曾经和他谈过“武当五
老”,那是为了要令他对各大门派有点认识,故此将各派的首脑人物对他作个简单介绍:
“五老”合谈,根本就没有特别提及位居“五老”之未的玉虚子。
玉虚子自视甚高,没想到这是晚辈敷衍长辈的礼貌上的对答,大感满意,说道:“你知
道我和令尊的交情就好。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希望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楚天舒道:“小侄孤陋寡闻,一向也少理闲事。不知道长想要打听什么?”心中则已打
定主意:“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不说!”
玉虚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我要打听的事情,与令尊也是很有关系的。因此我
和令尊可以说是利害相同。你说出来让我参详,对令尊也有好处的。”
楚天舒道:“道长过虑了,既然是对家父有好处的,小侄又怎会隐瞒。”他这句话其实
乃是留下“后步”的,要知是否对他的父亲有好处,只能由他来作判断,要是他认为说出来
对父亲没有好处,他捏造谎言亦是心安理得。不过他的这个心思,玉虚子却是猜不透。
玉虚子道:“你最近是否曾在齐燕然的家里住过几天?”
楚天舒道:“道长听谁说的?”玉虚子喜欢盘根问底,他也依样划葫芦的将谈话有意拖
延,好在心中盘算可以说几分真话。
玉虚子道:“也是徐家的宾客告诉我的,在飞天神龙大闹徐家之后数日,有人见你和齐
勒铭的女儿同坐一条小船。”
齐漱玉是和飞天神龙联手大闹徐家的人,她受徐家客人的注意乃是意料之中事。楚天舒
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幸亏他们只是发现齐姑娘,没有发现姜师妹也是和我同在一条船
上。”
“不错。不过我是为了慕她祖父之名接受她的邀请的。我知道她是飞天神龙的师妹,但
当时她的师兄早已不知去向了,飞天神龙和徐大侠的过节我毫不知情,我也不想理会。我答
应做她的客人,更不是为了要帮飞天神龙!”楚天舒说道。
玉虚子哈哈笑道:“贤侄你莫多心,也无须对我解释,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帮飞天神龙,
飞天神龙也用不着你去帮他。嗯,知好色则慕少艾,那位齐姑娘听说长得极为标致。何况她
又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祖父。倘若换了是我,我在你这样年纪的时候,也不会拒绝她的邀请
的。”他年轻时号称“玉面郎君”,楚天舒虽然不知道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但料想“风流韵
事”是少不了的,他这样说倒是颇合他“玉面郎君”的身份。
楚天舒面上一红,说道:“道长取笑了!”其实他倒是宁愿玉虚子有这个“美丽的误
会”。
玉虚子恢复了庄重的语调,说道:“我不是说笑。说老实话,我是真正希望齐燕然的孙
女嫁给你的。齐燕然的儿子不好,徒弟徒孙也不好,但他本人却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有
值得非议的地方,也有值得钦敬的地人,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与他为敌。因此要是你
做了他的孙女婿,对我们或许也有好处。”
楚天舒道:“我和齐姑娘不过是偶然相遇,哪里就谈得到婚嫁之事。再说我也不敢高攀
齐家。”
玉虚子突道:“她和你刚刚相识,就邀你到她的家里作客,如此说来,纵然还不能说是
一见钟清,也可说得是一见如故了。贤侄,不单是我希望你能够做成齐家的女婿,恐怕还有
许多侠义道中的人都这样盼望呢,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楚天舒道:“道长,你不是有正经事要说的么,怎么扯到我的头上来了?”
玉虚子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件事也是正经事呀。”接着自问自答:“你知道这是什么
缘故,这是因为他们担心一桩事情。飞天神龙大闹徐家,我虽然不在场,但早已有人告诉我
了。听说那天飞天神龙伤在徐夫人的剑下,后来这位齐姑娘赶来,将她的师兄救了出去,对
么?”楚天舒道:“不错。”玉虚子继续说道:“因此,在他们知道飞天神龙和齐姑娘的身
份和关系之后,他们就不能不担心一桩事情了。他们担心的是:齐姑娘和飞天神龙的关系,
不仅只是同门,而且还是情侣。假如齐姑娘嫁给她师兄,飞天神龙不就变成了齐燕然的孙女
婿了。那时侠义道要对付飞天神龙可就更加有顾忌了,哈哈,可惜剪大先生和徐中岳他们尚
未知道齐燕然的孙女和你的事情,要是说给他们知道,他们不知道该多高兴呢?最少可以少
担一重心事!”
楚大舒忙道:“道长,我和齐姑娘当真、当真是并无私情,你可千万不要把猜想当作事
情说出去。”
玉虚子道:“我知道你有所顾忌的,你放心,时机尚未成熟,我当然不会乱说。再说,
我和剪大先生他们虽然有利害相同的地方,由有不同的地方。他们要对付的是齐燕然的徒孙
飞天神龙,我要对付的却是齐燕然的亲生儿子,比他们更加艰难。我是只能管自己的事情,
不能管他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