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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百年往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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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往事 四十八

大火之后,一片废墟。

庄虎臣一下子老了很多,他倒背着手,颓然地穿行在一片废墟当中。

这场大火,使松鹤斋失去了一个吃苦耐劳的大伙计,同时,除了大栅栏商业街之外,大火还蔓延到了灯市街、观音寺、廊坊头、二、三条、杨梅竹斜街、西河沿东西荷包巷以及正阳门城楼,殃及四千多家店铺和无数民居,北京的金融中心东珠宝市儿也在其中,一时京城内外大小钱庄票号汇划不灵,商业大受影响。

周明仁哭丧着脸迎面走来:虎臣,宝韵阁盘出去还不到俩月,烟钱铺又烧了,唉,我大半辈子的积蓄全在里面,这下儿彻底完了!

庄虎臣的眼泪流下来:大哥……

鸿兴楼。

庄虎臣:王大人,您请,这是鸿兴楼新添的江米鸭子。

王雨轩夹了一口:味道不错,庄掌柜的,让您破费了。

庄虎臣:这是哪儿的话儿呀。庄虎臣给王大人碗里夹了一块鸭子,压低了声音:眼下这时局……庄虎臣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到哪儿算一站呢?

王雨轩也压低了声音:昨天早晨,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还有贝勒载濂、载滢带着六十多个义和团,以搜拿教民为名闯进了内宫,明目张胆地骂皇上是“二毛子”,大有弑君之意啊!

庄虎臣谨慎地:义和团要“杀尽一龙二虎三百羊”,您听说了吗?

王雨轩:听他们胡吵吵呢,一龙二虎三百羊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吗?。电子书下载

庄虎臣点点头:这就好。

王雨轩神秘地:据可靠消息,洋人已经派兵来了,这会儿正在路上。

庄虎臣:来了多少?

王雨轩:八国联军,听说得有上万人。时局还在变化。

庄虎臣给王雨轩布菜:您在总理衙门消息灵通,得着什么信儿,麻烦您差人递个话儿,我好有个准备。唉,买卖人最怕的就是时局动荡啊!

庄虎臣说着拿出一包文房用品:估摸着这些日子您也没工夫到松鹤斋去,我给您带过来了,先用着,缺什么再给您送过去。

王雨轩:还是您想得周到,咱们都盼着赶紧过上安生日子吧。

贝子府所在的胡同。胡同口有义和团的人把守,盘查行人。

额尔庆尼一身义和团的装扮从远处走来。

贝子爷站在院子里:呵,瞧你这身儿打扮,你倒是真跟得上趟儿,什么时兴玩儿什么,参加义和团啦?

额尔庆尼把上衣脱下来:这不是个掩护吗,您这些日子没出去吧?外边儿可是乱套了。

贝子爷:我听说了。我正琢磨呢,义和团真像他们说的似的刀枪不入吗?

额尔庆尼:这不假,我亲眼瞧见的,子弹打在身上就一白点儿,义和团还真有点儿道行。

贝子爷:有这事儿?带我瞧瞧去。

京城某空地,几个义和团众正在表演刀枪不入。围观者众,传来喝彩声。

张幼林站在围观的众人中边看边琢磨,便装的贝子爷和额尔庆尼挤到张幼林身边。

义和团K正在准备表演,只见他先装子弹,再装火药,捣鼓完了举起枪来:各位老少爷们,看好了,义和团替天行道,刀枪不入!说完,冲站在远处的义和团F开火。

果然,子弹只在那人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白点。

围观者热烈欢呼:好!

贝子爷半信半疑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门道儿。

张幼林恍然大悟:明白了!

贝子爷凑上去:明白什么了?

张幼林压低了声音:大爷,玄机在这儿,您看,他这杆枪发火之后,火药在前,只见烟火喷出,子弹不是被火药推出而是带出来的,所以伤不了人。

贝子爷点着头:有道理。

这时,远处传来张继林的喊声:幼林,幼林!

张幼林:来啦!转身离去。

贝子爷注视着张幼林的背影:这位小爷脑子还挺灵,哎,他怎么看着面熟啊?

额尔庆尼和贝子爷耳语:这是松鹤斋的少东家,咱不是见过他嘛?

贝子爷:松鹤斋?对了,那事儿办得怎么着了?

昌平阳坊的大路边,霍震西跪在马文龙的坟前。

霍震西从牛皮囊中倒出水酒,恭恭敬敬将水酒洒在马文龙的坟前。

霍震西喃喃自语:文龙兄弟,一路走好,你走得太仓促,大哥我对不起你,连副好棺木都没有,委屈兄弟啦……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大哥我帮你报,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仇人的脑袋砍下来,送到你的坟前,兄弟,你放心去吧!

一个随从递过康小八遗落的手枪:霍爷,这是康小八的喷子,您收好。

霍震西仔细端详着手枪:康小八呀康小八,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树林。

左爷轻轻拍了三下巴掌:八爷,我来了,请现身吧!

康小八一纵身,从树上跳下来。

康小八:左爷,咱们长话短说,你托我的事,我办完了。

左爷惊喜道:姓霍的死啦?

康小八:这会儿正在黄泉路上呢,还有两个陪同。

左爷:八爷,您肯定霍震西已经死了?

康小八:此人是个高手,若不是我带着喷子,恐怕还真不是他对手,瞧见没有?临死还用飞镖伤了我,这小子在镖上使了毒,幸亏我带着解药,不然这会儿也上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左爷打了个口哨,正在外面放风的小喽啰走进树林。

小喽啰鞠了个躬,谄媚地递过银票:康八爷,小的给您请安了,这是一千两的银票,请八爷过目。

康小八接过银票看了看,放进怀里:没错!我收下了,左爷,你这位小兄弟倒是伶牙俐齿的,看着也挺机灵。

左爷:这种小崽儿全靠调教,八爷若是喜欢,我送你了,让他好好伺候您。

康小八的脸上突然布满杀机,他手一动,“叭!叭!”两声枪响,小喽啰中弹栽倒……

左爷大惊失色:八爷,您这是……

康小八吹吹枪口:左爷,对不住了,你不该让他见我,这孩子太机灵,我不想在他身上翻船。

左爷:那我呢,你打算把我也干掉?

康小八:那倒用不着,你左爷身上的案子恐怕也不比我少,卖了我你也捞不着好……

左爷不吭声了,他惊恐地盯着康小八手中晃动的手枪。

秋月家北屋。

秋月和张山林相对而坐。

张山林:当年我爸爸救你爷爷的时候,那可是迎着洋人的枪子儿上去的,他老人家连句磕巴儿都没打;眼下,松鹤斋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也知道,贝子爷、额大人咱都得罪不起,要救松鹤斋,只有靠秋月姑娘你了!

秋月沉默不语,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张山林:嗨,别哭啊,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给句痛快话儿!

秋月站起身,冲进旁边的耳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张山林站起身:秋月,秋月……

百年往事 四十九

庄虎臣敲左爷家门。门从里面打开,开门人警惕地打量着庄虎臣。

庄虎臣:我是松鹤斋的庄掌柜,给左爷送银子的。

开门人接过装银子的包,打开看了看:银子收下了,您过去跟左爷打个招呼。说着,伸出胳膊朝东面指了指:左爷在那边儿呢。

义和团某拳坛。左爷和随从们都是义和团装束,左爷坐在太师椅上,随从们侍立左右。

三个穿着朝服的京官被五花大绑着押过来,其中有王雨轩。

庄虎臣一愣,自言自语:这不是王大人吗?

庄虎臣没敢再往前走,躲在了大树后面。

张山林从北屋出来,朝大门口走,边走边叹气:唉,挺好的事儿,秋月她怎么就想不开呢?对小玉:小玉啊,秋月要是答应了,你就赶紧给我送个信儿。

张幼林正好到门口,诧异地:叔儿,您怎么来了?

张山林脚下没停,没好气地: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呀?

张幼林目送着张山林的背影远去,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左爷傲慢地:想不到吧,你们也有今天,这叫风水轮流转,你们往常得罪我左爷的地方,我都记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左爷站起身,来到三人面前:现如今是义和团的天下,你们落到我手里,一切就按义和团的规矩办,你们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三个被绑着的京官跪在地上,被义和团众押着向拳坛磕头。

磕头毕,其中一个被带到一堆燃着的火前,向火里投进了一张黄纸,左爷站在边上,仔细地观察纸灰,看了一会儿:这个,放了!

京官甲被松了绑,跪在地上向左爷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第二个被带到火堆前面的京官乙被这场面吓晕了,瘫在地上像散了架似的,两名义和团团众架着他向火堆里仍进了一张黄纸,黄纸很快烧成了一团儿,左爷向旁边儿的团众一挥手:这个,斩了!

两名义和团众拖着浑身瘫软的京官乙往外走了走,到了稍微宽敞点儿的地方,其中一人挥起砍刀,一刀砍下去……

庄虎臣在大树后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玉正在厨房里切菜。

张幼林进来,焦急地:我姐姐怎么了?

小玉把刀往案板上一摔,没好气地:还好意思问我?都是你们张家干得好事儿!口口声声说是小姐家的世交,小姐拿你们当亲人看待,你们可倒好,暗地里算计小姐,我告诉你,虽说杨大人不在了,可官府里别的大人我们家小姐认识得多了,要想欺负她,门儿也没有!

秋月走进来,嗔怪地:小玉!

张幼林:秋月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王雨轩被拉到火堆前,一个劲儿地冲左爷磕头,嘴里喊着:左爷饶命,左爷饶命啊……

一个义和团众塞给王雨轩一张黄纸,王雨轩的手哆哆嗦嗦地把黄纸扔进火堆里,目不转睛地看着。

黄纸在火里被火舌吞噬着。左爷欣赏着黄纸的燃烧。

王雨轩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左爷左手一挥:拉过去,斩了!

王雨轩的哀求变成了痛哭:左爷海涵,当初我有眼不识泰山,看在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未成年儿女的份儿上,您就饶了我吧……

两个义和团众把王雨轩拖出圈外,其中一人:死到临头,废话还挺多,早干吗去了?说着挥刀砍下去。

庄虎臣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王雨轩被挥刀砍头的场景变得虚幻、缥缈。

王雨轩哀求的哭声在空中回荡。

庄虎臣一头栽倒在地上。

秋月靠在北屋门框上,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若有所思。

小玉:小姐,都站了一晚上了,星星、月亮的也该看得差不多了,进屋睡觉吧。

秋月:明天是我父母的忌日,陪我去上坟。

秋月和小玉坐在行驶的马车上。

路口有义和团把守。

义和团M挥手示意停车。

马车停下,义和团M撩开帘子朝里面看去,被秋月的美貌惊呆。

小玉:大哥,让不让走啊?

义和团M回过神来:小姐,听说洋兵快开过来了,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回去吧。

小玉:今天是小姐父母的忌日,我们去上坟。

义和团M朝前面看了看:那就快去快回吧。

义和团M呆呆地注视着马车远去。

松鹤斋。

行人寥寥无几,边上的几家店铺都没开门。松鹤斋的门板上贴着六个大字:本店暂时歇业。

庄虎臣躺在后院北屋耳房的炕上,双目紧闭;张幼林站在炕边。

宋栓端着中药碗进来,张幼林接过药碗。

庄虎臣睁开眼睛:唉,幼林,王大人的影儿老在我眼前头晃悠。

张幼林:师傅,您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药喝了吧。

庄虎臣无力的从炕上爬起来,接过药碗看了看,一咬牙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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