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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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至秦汉间历史故事,杂以议论。《说苑杂事》,即《说苑》。《新序》,刘向撰,
《隋书·经籍志》著录三十卷,内容体例与《说苑》相似。
〔10〕务成子 见《荀子·大略篇》:“不学不成。尧学于君畴,舜学于务成
昭,禹学于西王国。”《尸子》卷下引务成子教舜曰:“避天下之逆,从天下之顺,
天下不足取也。”《尸子》,战国鲁国尸佼撰,《汉书·艺文志》著录二十篇,已
散佚。今本《尸子》疑为魏晋时人依托补撰。
〔11〕“明见侮之不辱,使人不斗” 语见《荀子·正论》。
第四篇 今所见汉人小说
现存之所谓汉人小说,盖无一真出于汉人,晋以来,文人方士,皆有伪作,至
宋明尚不绝。文人好逞狡狯,或欲夸示异书,方士则意在自神其教,故往往托古籍
以衒人;晋以后人之托汉,亦犹汉人之依托黄帝伊尹矣。此群书中,有称东方朔班
固〔1〕撰者各二,郭宪刘歆〔2〕撰者各一,大抵言荒外之事则云东方朔郭宪,关
涉汉事则云刘歆班固,而大旨不离乎言神仙。
称东方朔撰者有《神异经》一卷,仿《山海经》,然略于山川道里而详于异物,
间有嘲讽之辞。《山海经》稍显于汉而盛行于晋,则此书当为晋以后人作;其文颇
有重复者,盖又尝散佚,后人钞唐宋类书所引逸文复作之也。有注,题张华作,亦
伪。
南方有甘蔗之林,其高百丈,围三尺八寸,促节,多汁,甜如蜜。咋啮其汁,
令人润泽,可以节蚘虫。人腹中蚘虫,其状如蚓,此消谷虫也,多则伤人,少则谷
不消。是甘蔗能灭多盖少,凡蔗亦然。(《南荒经》)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
美,食之,言不真矣。(原注,言食其肉,则其人言不诚。)一之诞。(《西南荒
经》)
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下有
回屋,方百丈,仙人九府治之。
上有大鸟,名曰希有,南向,张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处无羽,
一万九千里,西王母岁登翼上,会东王公也。(《中荒经》)
《十洲记》〔3〕一卷,亦题东方朔撰,记汉武帝闻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
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等十洲于西王母,乃延朔问其所有之物名,亦颇仿《山海经》。
玄洲在北海之中,戍亥之地,方七千二百里,去南岸三十六万里。上有大玄都,
仙伯真公所治。多丘山。又有风山,声响如雷电,对天西北门。上多太玄仙官宫室,
宫室各异。饶金芝玉草。乃是三天君下治之处,甚肃肃也。
征和三年,武帝幸安定。西胡月支献香四两,大如雀卵,黑如桑椹。帝以香非
中国所有,以付外库。……
到后元元年,长安城内病者数百,亡者大半。帝试取月支神香烧之于城内,其
死未三月者皆活,芳气经三月不歇,于是信知其神物也,乃更秘录余香,后一旦又
失之。
……明年,帝崩于五柞宫,已亡月支国人鸟山震檀却死等香也。向使厚待使者,
帝崩之时,何缘不得灵香之用耶?自合殒命矣!
东方朔虽以滑稽名,然诞谩不至此。《汉书》《朔传》赞云,“朔之诙谐逢占
射覆,其事浮浅,行于众庶,儿童牧竖,莫不眩耀,而后之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
著之朔。”则知汉世于朔,已多附会之淡。二书虽伪作,而《隋忐》已著录,又以
辞意新异,齐梁文人办往往引为故实。《神异经》固亦神仙家言,然文思较深茂,
盖文人之为。《十洲记》特浅薄,观其记月支国反生香,及篇首云,“方朔云:臣,
学仙者也,非得道之人,以国家之盛美,将招名儒墨于文教之内,抑绝俗之道于虚
诡之迹,臣故韬隐逸而赴王庭,藏养生而侍朱阙。”则但为方士窃虑失志,借以震
眩流俗,且自解嘲之作而已。
称班固作者,一曰《汉武帝故事》〔4〕,今存一卷,记武帝生于猗兰殿至崩葬
茂陵杂事,且下及成帝时。其中虽多神仙怪异之言,而颇不信方士,文亦简雅,当
是文人所为。《隋志》著录二卷,不题撰人,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始云“世言
班固作”,又云,“唐张柬之书《洞冥记》后云,《汉武故事》,王俭造也。”
〔5〕然后人遂径属之班氏。
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数岁,长公主抱置膝
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
云不用。
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于是乃笑对曰,“好。若得阿娇,当作金屋贮
之也。”长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
上尝辇至郎署,见一老翁,须鬓皓白,衣服不整。上问曰,“公何时为郎?何
其老也?”对曰,“臣姓颜名驷,江都人也,以文帝时为郎。”上问曰,“何其老
而不遇也?”
驯曰,“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
世不遇。”上感其言,擢拜会稽都尉。
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日正中,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上问东方朔,朔对
曰,“西王母暮必降尊像上。”〔6〕……是夜漏七刻,空中无云,隐如雷声,竟天
紫气。有顷,王母至,乘紫车,玉女夹驭:戴七胜;青气如云;有二青鸟,夹侍母
旁。下车,上迎拜,延母坐,请不死之药。母曰,“……帝滞情不遣,欲心尚多,
不死之药,未可致也。”因出桃七枚,母自噉二枚,与帝五枚。帝留核著前。王母
问曰,“用此何为?”上曰,“此桃美,欲种之。”
母笑曰,“此桃三千年一著子,非下土所植也。”留至五更,谈语世事而不肯
言鬼神,肃然便去。东方朔于朱鸟牖中窥母。母曰,“此儿好作罪过,疏妄无赖,
久被斥逐,不得还天,然原心无恶,寻当得还,帝善遇之!”母既去,上惆怅良久。
其一曰《汉武帝内传》〔7〕,亦一卷,亦记孝武初生至崩葬事,而于王母降特
详。其文虽繁丽而浮浅,且窃取释家言,又多用《十洲记》及《汉武故事》中语,
可知较二书为后出矣。
宋时尚不题撰人,至明乃并《汉武故事》皆称班固作,盖以固名重,因连类依
托之。
到夜二更之后,忽见西南如白云起,郁然直来,径趋宫庭;须臾转近。闻云中
箫鼓之声,人马之响。半食顷,王母至也。县投殿前,有似鸟集,或驾龙虎,或乘
白麟,或乘白鹤,或乘轩车,或乘天马,群仙数千,光曜庭宇。既至,从官不复知
所在,唯见王母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别有五十天仙,……咸住殿下。王母唯
扶二侍女上殿,侍女年可十六七,服青绫之袿,容眸流盼,神姿清发,真美人也!
王母上殿,东向坐,著黄金褡,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
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玄璚凤文之舄,视之可年三十许,修短得中,
天姿掩蔼,容颜绝世,真灵人也!
帝跪谢。……上元夫人使帝还坐。王母谓夫人曰,“卿之为戎,言甚急切,更
使未解之人,畏于意志。”夫人曰,“若其志道,将以身投饿虎,忘躯破灭,蹈火
履水,固于一志,必无忧也。……急言之发,欲成其志耳,阿母既有念,必当赐以
尸解之方耳。”王母曰,“此子勤心已久,而不遇良师,遂欲毁其正志,当疑天下
必无仙人,是故我发阆宫,暂舍尘浊,既欲坚其仙志,又欲令向化不惑也。今日相
见,令人念之。至于尸解下方,吾甚不惜。后三年,吾必欲赐以成丹半剂,石象散
一。具与之,则彻不得复停。当今匈奴未弥,边陲有事,何必令其仓卒舍天下之尊,
而便入林岫?但当问笃志何如。如其回改,吾方数来。”王母因拊帝背曰,“汝用
上元夫人至言,必得长生,可不励勉耶?”帝跪曰,“彻书之金简,以身佩之焉。”
又有《汉武洞冥记》四卷,题后汉郭宪撰。全书六十则,皆言神仙道术及远方
怪异之事;其所以名《洞冥记》者,序云,“汉武帝明俊特异之主,东方朔因滑稽
以匡谏,洞心于道教,使冥迹之奥,昭然显著。今籍旧史之所不载者,聊以闻见,
撰《洞冥记》四卷,成一家之书,”则所凭藉亦在东方朔。
郭宪字子横,汝南宋人,光武时征拜博士,刚直敢言,有“关东觥觥郭子横”
〔8〕之目,徒以潠酒救火一事,遽为方士攀引,范晔作《后汉书》〔9〕,遂亦不
察而置之《方术列传》中。然《洞冥记》称宪作,实始于刘昫《唐书》,《隋志》
但云郭氏,无名。六朝人虚造神仙家言,每好称郭氏,殆以影射郭璞,故有《郭氏
玄中记》,有《郭氏洞冥记》。《玄中记》〔10〕今不传,观其遗文,亦与《神异
经》相类;《洞冥记》今全,文如下:
黄安,代郡人也,为代郡卒,……常服朱砂,举体皆赤,冬不著裘,坐一神龟,
广二尺。人问“子坐此龟几年矣?”对曰,“昔伏羲始造网罟,获此龟以授吾;吾
坐龟背已平矣。此虫畏日月之光,二千岁即一出头,吾坐此龟,已见五出头矣。”……
(卷二)
天汉二年,帝升苍龙阁,思仙术,召诸方士言远国遐方之事。唯东方朔下席操
笔跪而进。帝曰,“大夫为朕言乎?”朔曰,“臣游北极,至种火之山,日月所不
照,有青龙衔烛火以照山之四极。亦有园圃池苑,皆植异木异草;有明茎草,夜如
金灯,折枝为炬,照见鬼物之形。仙人甯封常服此草,于夜暝时,转见腹光通外。
亦名洞冥草。”帝令锉此草为泥,以涂云明之馆,夜坐此馆,不加灯烛;亦名照魅
草;以藉足,履水不沉。(卷三)
至于杂载人间琐事者,有《西京杂记》〔11〕,本二卷,今六卷者宋人所分也。
末有葛洪跋,言“其家有刘歆《汉书》一百卷,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刘氏,小
有异同,固所不取,不过二万许言。今钞出为二卷,以补《汉书》之阙。”然《隋
志》不著撰人,《唐志》则云葛洪撰,可知当时皆不信为真出于歆。段成式〔12〕
(《西阳杂俎》《语资篇》)云,“庾信作诗,用《西京杂记》事,旋自追改曰,
‘此吴均语,恐不足用。’”后人因以为均作。然所谓吴均语者,恐指文句而言,
非谓《西京杂记》也,梁武帝敕殷芸撰《小说》〔13〕,皆钞撮故书,已引《西京
杂记》甚多,则梁初已流行世间,固以葛洪所造为近是。或又以文中称刘向为家君,
因疑非葛洪作,然既托名于歆,则摹拟歆语,固亦理势所必至矣。书之所记,正如
黄省曾〔14〕序言,“大约有四:则猥琐可略,闲漫无归,与夫杳昧而难凭,触忌
而须讳者。”然此乃判以史裁,若论文学,则此在古小说中,固亦意绪秀异,文笔
可观者也。
司马相如初与卓文君还成都,居贫忧懑,以所著鷫鸘裘就市人阳昌贯酒,与文
君为欢。既而文君抱颈而泣曰,“我生平富足,今乃以衣裘贯酒!”遂相与谋,于
成都卖酒。相如亲着犊鼻裈涤器,以耻王孙。王孙果以为病,乃厚给文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