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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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墓场。
墓碑文很多不通:有写先妣某而没有儿子的姓名的;有头上横写着地名的;
还有刻着“敬惜字纸”四字的,不知道叫谁敬惜字纸。
这些不通,就因为读了书之故。
假如问一个不识字的人,坟里的人是谁,他道
父亲;再问他什么名字,他说张二;再问他自己叫什么,他说张三。
照直写下来,
那就清清楚楚了。
而写碑的人偏要舞文弄墨,所以反而越舞越胡涂,他不知道研究
“金石例”〔10〕的,从元朝到清朝就终于没有了局。
我还同先前一样;不过太静了,倒是什么也不想写。
鲁迅。
九月二十三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厦门《波艇》月刊第一号(原刊未注明出版年月,当为一
九二六年十二月)。
〔2〕H.M. 是“害马”的罗马字拼音“Haima”的缩写。
这是鲁迅对许广平
的戏称,因她在女师大风潮中曾被杨荫榆称做“害群之马”。
〔3〕郑成功(1624—1662) 本名森,字大木,福建南安人。
一六四六年(清
顺治三年),他反对父亲郑芝龙投降清王朝,毅然在南澳起兵,驻守金门、厦门,
连年出击闽粤江浙等地,屡败清兵;一六六一年(南明永历十五年),率舰队渡台
湾海峡,驱逐侵占我国领土的荷兰殖民者,积极经营台湾,以作抗清根据地。
在他
死后,厦门于一六八○年(清康熙十九年)、台湾于一六八三年(康熙二十二年)
先后被清兵攻占。
下文的“圣祖仁皇帝”是清朝康熙皇帝的庙号。
〔4〕清代王先谦《十朝东华录》:康熙二十二年十月,“礼部议复,国子监祭
酒王士正(按即王士禛)奏:明代南北两雍,皆有《十三经注疏》、‘二十一史’
刻板,今国学所藏,漫漶残缺,宜及时修补……从之。
”按在清康熙时仅有明监本
(明代国子监刻印的版本)“二十一史”;至乾隆时合“二十一史”及《旧唐书》、
《旧五代史》、《明史》共二十四部,定为“正史”,由武英殿刻印;“殿板”,
即指武英殿所刻的版本。
〔5〕厦门大学附近的镇北关是郑成功为防御清兵而建造的,靠近城脚的海滩满
铺可做玻璃原料的白沙,当时有人把它偷运到鼓浪屿,卖给台湾人设立的货栈,再
转运到日本占领下的台湾的玻璃厂。
〔6〕梅兰芳(1894—1961) 名澜,字畹华,江苏泰州人,京剧艺术家。
〔7〕曼陀罗 亦称“风茄儿”。
茄科,一年生有毒草本,花大,色白。
〔8〕朋其 黄鹏基,笔名朋其,四川仁寿人。
《莽原》撰稿人,后加入狂飚社。
他在短篇小说集《荆棘》的代序《自招》里说:“得朋友的一株霸王鞭是今年,废
物利用,我把它种在一把没有盖的茶壶里,虽然不很茂,但竟没有死。
”
〔9〕Borel 亨利·包立尔,荷兰人。
清末曾来中国,在北京、厦门、漳州、
广州等地居住多年。
著有《新中国》、《无为》(一本关于老子哲学的书)等。
〔10〕“金石例” 指墓志碑文的写作体例。
元代潘昂霄著有《金石例》十卷;
以后明代的王行,清代的黄宗羲、梁玉绳、李富孙、王芑孙等都有关于这方面的著
作。
。。
“说不出”
看客在戏台下喝倒采,食客在膳堂里发标〔2〕,伶人厨子,无嘴可开,只能怪自己没本领。但若看客开口一唱戏,食客动手一做菜,可就难说了。
所以,我以为批评家最平稳的是不要兼做创作。假如提起一支屠城的笔,扫荡了文坛上一切野草,那自然是快意的。但扫荡之后,倘以为天下已没有诗,就动手来创作,便每不免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宇宙之广大呀,我说不出;父母之恩呀,我说不出;爱人的爱呀,我说不出。
阿呀阿呀,我说不出!
这样的诗,当然是好的,——倘就批评家的创作而言。太上老君的《道德》五千言,开头就说“道可道非常道”〔3〕,其实也就是一个“说不出”,所以这三个字,也就替得五千言。
呜呼,“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4〕“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5〕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北京《语丝》周刊第一期。一九二三年十二月八日北京星星文学社《文学周刊》第十七号发表周灵均《删诗》一文,把胡适《尝试集》、郭沫若《女神》、康白情《草儿》、俞平伯《冬夜》、徐玉诺《将来的花园》、朱自清、叶绍钧《雪朝》、汪静之《蕙的风》、陆志韦《渡河》八部新诗,都用“不佳”、“不是诗”、“未成熟的作品”等语加以否定。后来他在同年十二月十五日《晨报副刊》发表《寄语母亲》一诗,其中多是“写不出”
一类语句:“我想写几句话,寄给我的母亲,刚拿起笔儿却又放下了,写不出爱,写不出母亲的爱呵。”“母亲呵,母亲的爱的心呵,我拿起笔儿却又写不出了。”
本篇就是讽刺这种倾向的。
〔2〕发标江浙一些地方的方言,耍威风的意思。〔3〕太上老君即老聃,姓李名耳,春秋末期楚国人。道家学派创始者。东汉以来道教奉他为祖师,尊称太上老君。《道德》,即《道德经》,又称《老子》,相传为老聃所著。“道可道非常道”,见该书第一章。
〔4〕“王者之迹熄,而《诗》亡”等语,见《孟子。离娄下》。〔5〕“子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语见《孟子。滕文公下》。
“音乐”?
夜里睡不着,又计画着明天吃辣子鸡,又怕和前回吃过的那一碟做得不一样,愈加睡不着了。
坐起来点灯看《语丝》,不幸就看见了徐志摩先生的神秘谈〔2〕,——不,“都是音乐”,是听到了音乐先生的音乐:“……我不仅会听有音的乐,我也会听无音的乐(其实也有音就是你听不见),我直认我是一个甘脆的Mys-tic〔3〕。
我深信……“
此后还有什么什么“都是音乐”云云,云云云云〔4〕。
总之:“你听不着就该怨你自己的耳轮太笨或是皮粗”!
我这时立即疑心自己皮粗,用左手一摸右胳膊,的确并不滑;再一摸耳轮,却摸不出笨也与否。
然而皮是粗定了:不幸而“拊不留手”的竟不是我的皮,还能听到什么庄周先生所指教的天籁地籁和人籁〔5〕。
但是,我的心还不死,再听罢,仍然没有,——阿,仿佛有了,像是电影广告的军乐。
呸!错了。
这是“绝妙的音乐”么?再听罢,没……唔,音乐,似乎有了:
“……慈悲而残忍的金苍蝇,展开馥郁的安琪儿的黄翅,,颉利,弥缚谛弥谛,从荆芥萝卜玎琤oe洋的彤海里起来。
Br-rrrtatatatahital无终始的金刚石天堂的娇袅鬼茱萸,蘸着半分之一的北斗的蓝血,将翠绿的忏悔写在腐烂的鹦哥伯伯的狗肺上!你不懂么?
咄!吁,我将死矣!婀娜涟漪的天狼的香而秽恶的光明的利镞,射中了塌鼻阿牛的妖艳光滑蓬松而冰冷的秃头,一匹黯黮欢愉的瘦螳螂飞去了。
哈,我不死矣!
无终……“〔6〕
危险,我又疑心我发热了,发昏了,立刻自省,即知道又不然。
这不过是一面想吃辣子鸡,一面自己胡说八道;如果是发热发昏而听到的音乐,一定还要神妙些。
并且其实连电影广告的军乐也没有听到,倘说是幻觉,大概也不过自欺之谈,还要给粗皮来粉饰的妄想。
我不幸终于难免成为一个苦韧的非Mystic了,怨谁呢。
只能恭颂志摩先生的福气大,能听到这许多“绝妙的音乐”而已。
但倘有不知道自怨自艾的人,想将这位先生“送进疯人院”去,我可要拚命反对,尽力呼冤的,——虽然将音乐送进音乐里去,从甘脆的Mystic看来,并不算什么一回事。
然而音乐又何等好听呵,音乐呀!再来听一听罢,可惜而且可恨,在檐下已有麻雀儿叫起来了。
咦,玲珑零星邦滂砰珉的小雀儿呵,你总依然是不管甚么地方都飞到,而且照例来唧唧啾啾地叫,轻飘飘地跳么?然而这也是音乐呀,只能怨自己的皮粗。
只要一叫而人们大抵震悚的怪鸱的真的恶声在那里!?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五日《语丝》周刊第五期。
〔2〕徐志摩的神秘谈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一日《语丝》周刊第三期刊登了徐志摩译的法国波德莱尔《恶之华》诗集中《死尸》一诗,诗前有徐志摩的长篇议论,宣扬“诗的真妙处不在他的字义里,却在他的不可捉摸的音节里;他刺戟着也不是你的皮肤(那本来就太粗太厚!)却是你自己一样不可捉摸的魂灵”等神秘主义的文艺论。
〔3〕Mystic英语:神秘主义者。
〔4〕“都是音乐”徐志摩在译诗前的议论中说:“我深信宇宙的底质,人生的底质,一切有形的事物与无形的思想的底质——只是音乐,绝妙的音乐。
天上的星,水里泅的乳白鸭,树林里冒的烟,朋友的信,战场上的炮,坟堆里的鬼Y锟谀侵皇*子,我昨夜的梦,……无一不是音乐。
你就把我送进疯人院去,我还是咬定牙龈认账的。
是的,都是音乐——庄周说的天籁地籁人籁;全是的。
你听不着就该怨你自己的耳轮太笨,或是皮粗,别怨我。“
〔5〕庄周(约前369—286)战国宋国人,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天籁地籁和人籁,见《庄子。齐物论》:“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
〔6〕“慈悲而残忍的金苍蝇”一段话,是鲁迅为讽刺徐志摩的神秘主义论调和译诗而编造的。
《痴华簟诽饧
尝闻天竺〔2〕寓言之富,如大林深泉,他国艺文,往往蒙其影响。即翻为华言之佛经中,亦随在可见,明徐元太辑《喻林》〔3〕,颇加搜录,然卷帙繁重,不易得之。佛藏〔4〕中经,以譬喻为名者,亦可五六种,惟《百喻经》最有条贯。
其书具名《百句譬喻经》;《出三藏记集》〔5〕云,天竺僧伽斯那从《修多罗藏》〔6〕十二部经中钞出譬喻,聚为一部,凡一百事,为新学者,撰说此经。萧齐永明十年九月十日,中天竺法师求那毗地〔7〕出。以譬喻说法者,本经云,“如阿伽陀药〔8〕,树叶而裹之,取药涂毒竟,树叶还弃之,戏笑如叶裹,实义在其中”
也。王君品青〔9〕爱其设喻之妙,因除去教诫,独留寓言;又缘经末有“尊者僧伽斯那造作《痴华鬘》竟”语,即据以回复原名,仍印为两卷。尝称百喻,而实缺二者,疑举成数,或并以卷首之引,卷末之偈为二事也。尊者造论,虽以正法为心,譬故事于树叶,而言必及法,反多拘牵,今则已无阿伽陀药,更何得有药裹,出离界域,内外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