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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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和馆长睡觉,他还收集了你的毛发,对不对?
那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像老鼠一样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年人,他们像白痴一样看着我。
我断定,他们虽然没有和馆长睡觉,但在心里,都求之不得。
——叶雾美死了!
我对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喊了一声。
蝴蝶夫人
是否只有悲悯
没有伟大的爱
大海是否
记得那走过水面的行者
——普拉斯
我总是回忆与叶雾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她死去之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
在这以前,我虽然没有工作,但我每天过得很有规律——按时起床,打开电脑,上厕所,泡茶,通常不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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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死把这一切全都打乱了。
我通常是不会为一个人伤心的人,但她的死让我乱了方寸。
我给傅警官打电话,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
傅警官没有告诉我详细情形,只是告诉他们还在进行排查。
——那个外国人马克有可能。
我对傅警官说。
——马克的嫌疑已经排除。案发的时候,马克根本不在中国。
傅警官说道。
我哑了。
——你再好好想想,看有没有别的线索,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傅警官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在认识马克之前,叶雾美的身上没有一个文身。
她是在和马克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后为他做的文身。
马克这个名字,我很早就听到过。
马克和叶雾美是老朋友,都是西吴大学戏剧社的成员,叶雾美是演员,经常在戏剧里扮演前卫女青年、知识女性、家庭妇女或是妓女,而马克则经常帮他们翻译一些国外的剧本,所以就熟悉起来。
叶雾美和第一个男生分手后没多长时间就告诉我,马克在追求她。
——他是个外国人,长得很像大卫。
她有些神往地对我说。
叶雾美从来不避讳和我谈这些事,包括她和那些男人相处的每个细节。
叶雾美告诉我,文身之前,马克给她看过一本书——萨德侯爵写的《朱斯蒂娜》,为的是增加她的承受力。
那是一本绝望的书。
对这位侯爵先生我早已久闻大名。
萨德侯爵总是随身带着满满一盒裹了糖衣的西班牙苍蝇,送给那些不知情的妓女吃。人们都认为这是一种春药,因为苍蝇粉可以激发妓女的性欲,增强她们的热情和繁殖能力。后来,莫里斯勒韦尔在他的萨德传记中揭开了这个秘密:西班牙苍蝇可以使受用者的肠道产生大量的气体。萨德侯爵是个名符其实的变态分子,最喜欢听那种声音。
在萨德先生的笔下,身为女人是一件可悲的事,不是遭受贞节的厄运,就是像朱斯蒂娜一样,最终在疯狂中郁郁而死。
马克对她说,他最喜欢有文身的女人。
他自己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图案,是一个十字架上钉着一条龙。
他建议叶雾美把这个纹在自己身上。
——如果你爱我,就应该为我承受痛苦。
马克这样说。
开始的时候,叶雾美不同意。
她对马克说,按照中国人的观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有任何毁损。
马克其实知道,更深层的原因是: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叶雾美认为文身是一种很叛逆的行为,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黑社会的流氓和打手才这么干。
马克费了很多口舌,想说服叶雾美。他告诉叶雾美,文身其实是中国自古有之的东西,并非舶来品。
——你知道不知道,早在秦朝,你们中国人就开始文身,就有黥刑。到了宋朝,文身更是普遍。一部《水浒》,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以文身为荣。不管是宋江林冲还是九纹龙史进,不管是武松扈三娘还是浪子燕青,哪一个没有文身?
马克对她说道。
在马克的软磨硬泡之下,叶雾美最终同意文身。
马克用DV机,把叶雾美的文身过程全部拍了下来,还给她刻了一张CD-ROM让她保存。
我和叶雾美一起看过那张碟片很多次,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民主路。
——多年以来,我有一个愿望,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文身。但是,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原因有三个,一是找不到合适的师傅;二是找不到合适的部位;三是找不到一个永恒的表现形式。在马克同志的帮助下,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叶雾美对着镜头说。
镜头转过去,一条长巷。巷口上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文身请进”四个字。
叶雾美在前面引路,镜头在长巷里行进,跌跌撞撞。
——到了。
叶雾美的画外音。
一个女人迎上来。
叶雾美跨过铝合金门,进到了屋子里面。
这是一个阁楼间,很窄小。
镜头摇上去,一个破旧的木楼梯通向二楼。
因为是白天,屋里没有开灯,看起来很昏暗。
女店主把灯打着。镜头摇下来,墙上是一些大图,都是文身作品,显示出店主有很好的美术功底。叶雾美看完大图,开始翻看图样。图样有很多本,有些是纹在肩膀上,有些是纹在后背上,有些是纹在私|处。
叶雾美指着那些图片,对着镜头坏笑。
——我们师傅是特聘的大学教授,搞雕塑的大师,可以在一根头发上刻六首唐诗,好厉害的。
女店主说。
马克取出图样递过来。
叶雾美拿过图样,对着镜头展示。
一条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龙。
女店主接过去看了看。
——能做吗?
——当然可以。纹多大?
——10﹒16×2﹒54厘米,文身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小尺寸。
马克说。
——纹在哪?
——后腰上,臀部上面,就是这个部位。
马克指了一下叶雾美的身子。
叶雾美撩了一下上衣,让马克拍那个部位。
皮肤很光洁,连一颗痣都没有。
——颜料要进口的?
——进口的。
又是马克回答。
——那价钱会高一点点喽!
——可以,多少钱?
——三百块人民币。
——太贵了。能不能少些?
马克在和女店主讨价还价。
——二百五?
——你骂我?我知道二百五是什么意思。二百怎么样?
——交钱吧,先交钱,师傅马上就来。
——这么神奇?变魔术啊!
很久没有说话的叶雾美说。
马克把钱包递给叶雾美。
叶雾美从里面抽出两张百元钞,递给女店主。
——好多钱呦!
叶雾美在镜头前展示马克的钱包。
马克的身份证照片闪了一下,没有看清国籍。
女店主拿起了电话。
女店主正在把图样描到另一张纸上。
一个男人从巷子另一头走过来。因为追光效果,只能看到一个白白的人影。
男人在镜头里出现了。
男人似乎不习惯对着镜头,用某种方言和女店主说话。似乎是责问女店主为什么不先做好消毒的准备工作,影响了他的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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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一套中式的黑色纺绸衣裤,下面穿着一双拖鞋。
男人转过脸来,叶雾美把图样递给他。
摄影机抖动很厉害,是马克把摄像机递给叶雾美。
马克和文身师交待构图,象导演给演员说戏一样。
——好事多磨。
叶雾美把摄像机转过来,对着镜头说。
男人带着叶雾美和马克上楼,楼梯发出仄仄的响声。
马克走在最后面,楼梯很黑,什么都没拍到。
楼上亮了灯,非常明亮,像一个手术间,中间摆着一张按摩床。
女店主也跟了上来。叶雾美趴在床上,把裤子褪下去,露出后腰和半个臀部,女店主边给叶雾美刮毛消毒,边称赞她的皮肤好。
女店主给叶雾美打了一针麻药,剂量很小。
男人拎着描好的图样走过来,覆盖在已经处理好的部位上面。
等待的时候,文身师在抽烟。
文身师看起来心理素质很好,面对摄像机,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
那张图样上面可能有药水,揭下来的时候,图案已经印在叶雾美的身体上面。
男人用笔描着图案,把线条加强。
——不是打针,怕什么?
文身师说着话,不停地在叶雾美的身上拍几下,示意她放松肌肉。
——动手前你告诉我一声,可以预知的疼痛会比较容易接受。
叶雾美对文身师说。
文身师答应了一声。
文身师完成了准备工作,倒好颜料,拿起文身枪。
——想好了,这个过程不是一个可逆的过程。就是说,一旦把这些东西纹到你身上,就会跟随你一辈子。即使清洗掉,可能也会留下疤痕。
文身师郑重地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雾美闭着眼睛说。
——做好心理准备,正式开始。
文身师启动了机器,嗡嗡的振动声传进了镜头。
文身师用文身枪点出了第一笔。
马克一手抓着叶雾美的手,一只手在继续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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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雾美的脸部特写。
叶雾美的脸明显地抽搐着,看样子很疼。
汗珠从她的脸上慢慢渗出来。
——疼不疼?
马克问她。
——太疼了!说不疼是假的,不是一般的疼!尖锐的疼!
叶雾美快哭了。
女店主的双手紧紧摁住叶雾美的身体,一是防止她跳起来,二是为了帮她把皮肤撑开。
文身枪还在一下一下地点着。
黑色的颜料和渗出来的血珠混在一起,看起来很残酷。
叶雾美闭上了双眼,似乎已经渐渐麻木,也许是麻药开始起作用。
——线勾完了,下面要开始填色,可要比刚才还要疼啊!
文身师提醒说。
——没事,大胆干吧,我能忍受。
叶雾美干脆地说。
叶雾美的身边有一面镜子。
镜头盯着镜子,拍着文身的全景。
文身完成,文身师正在给她涂抹药膏。
——凉冰冰的,好舒服。
她对着镜头说。
文身师递给叶雾美一管药膏。
——一周不能剧烈活动,防止出汗,耐心等待结疤脱落,觉得难受就用药膏抹抹,千万不能抓。
叶雾美点点头。
两小时四十分之后。
马克宿舍。
叶雾美正赤裸着身子扶在墙壁上。
马克一手拿着摄像机,一手用脱脂棉沾着水,将药膏和血水冲洗干净。
叶雾美转过身,从大块药用脱脂棉上撕下一块,递给马克,让他沾干水分。
可能是有些干涩的疼,叶雾美显得有些痛苦。
马克把用过的药棉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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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镜头向叶雾美的上身移过去,叶雾美挡住了自己的Ru房。
镜头重新打开。
文身部位特写。
文身效果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