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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前门-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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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光荣的外号很不雅:私处。外号的原委跟范局成为饭局事件相似。现在的人太懒,懒得多说一个字,某处长就简称为某处,司处长的简称就是司处,听着就是私处。公安局的工作人员打字大都用简拼输入法,打到“司处”的时候,首先出现的都是“私处”而不是“司处”。私处是阴部的书面语,于是公安局里例如刑警队老牛之类的人物就开始琢磨他,每次叫他“私处”之后都要嘿嘿嬉笑两声,笑得他汗毛直竖,追问人家笑什么,老牛说:“笑你怎么露出来了。”

把他叫“私处”还有另一层意思,说这个人的性子比较阴,话虽不多,只要一说出来都是有目的的。心里比谁都有数,别人的底细他摸得清清楚楚,他自己的底细谁也摸不透彻。看到别人都在心急火燎地抢局长,庄扬这位顶头上司却稳坐钓鱼台,司光荣心内大急,庄扬放弃了这次机会,就等于剥夺了他的机会。皇帝不急太监急,可是太监终究做不了皇帝的主,司光荣只有说动庄扬积极投入到这场激烈的竞争中去,他自己也才有希望。

司光荣拿了几份接待单子,又从接待烟里拿了两条中华来找司光荣签字,司光荣正趴在电脑桌前面上网,司光荣喊了一声“报告”,把庄扬吓了一跳,连忙关掉了正在浏览的窗口,在窗口关闭之前,司光荣偷觑到屏幕上有一些光屁股女人,心里暗笑的同时,又有些微微发冷,庄扬在上班的时候偷偷浏览这种网站,说明他已经非常颓废,一个积极向上,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是不会浪费可贵的工作时间看这种黄色网站的。他顿时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他要像牧师挽救一个堕落的灵魂那样,激发庄扬的昂扬斗志,把心思转到正事上去。

庄扬放下手里的鼠标,转过身来问道:“老司,有事啊?别站那儿,像受审似的,坐下说。”

司光荣坐到了庄扬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这是上个礼拜省厅来人吃饭的发票,您签一下,我好去报销。”

庄扬接过单子,看也不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司光荣把烟放到庄扬的桌上,看着签过名的单子自言自语:“还是要当领导啊,什么叫领导?您签了单子能报销,我签了单子不能报销,这就是领导。”

庄扬看看桌上的中华烟问道:“又来贿赂我了,想干吗?直说。”

司光荣说:“这可不是贿赂啊,这是这个月的接待烟,范局的那一份没人领了,多出来一份,我就给您拿来了,您应酬多。”

庄扬随手拿起一条扔给司光荣:“见一面分一半。”

司光荣嘻嘻一笑:“谢谢庄局,那我就不客气了。”

庄扬又问:“你刚才嘀咕啥呢?什么签单权啊,领导的。”

司光荣就又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庄扬说:“你想要这个签单权我给你不就完了?下次局务会上我就提出来。”

司光荣夸张地摇头摆手拒绝:“可别,名不正言不顺,有了那份权力更难受。”

庄扬取笑他:“你的意思说非得正式当了副局长才名正言顺地用这份签单权?”

司光荣说:“开玩笑呢吧?您不当局长我哪能当什么副局长。”说完了这话偷偷观察庄扬的神态表情,见庄扬没有什么负面反应,这才又往深里说了一句:“庄局啊,别人都在上天入地、争分夺秒地活动,争取当局长的机会,您老人家怎么还能坐得住?”

庄扬问他:“你看我像当局长的样儿吗?我可没那份野心。”

司光荣说:“这怎么能叫野心呢?毛主席都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这叫事业心、上进心。”

庄扬笑问:“这句话《毛主席语录》上有吗?我怎么没看到过。”

司光荣说:“《毛主席语录》上没有,可能在《毛选第四卷》上,等有时间我去给您找找,不管这句话在哪里,都是说一个人要有进取心,不能‘以己昏昏,使人昭昭’。”

庄扬说:“看样子我就是‘以己昏昏,使你昭昭’了。”

司光荣看看庄扬的脸,庄扬现在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已经练到了七成火候,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司光荣便壮了胆说:“真的,我认为您最有当局长的资格,您虽然到公安局的时间短一些,可是一直在司法战线从事领导工作,学的又是法律专业,年轻有为,如果您当了局长,”说到这儿,司光荣嘿嘿一笑半真半假地说:“您当了局长,我不就也有机会了嘛。”

庄扬:“你就说你自己想升官,别拿我说事儿,你以为我当了局长你就能当副局长吗?天真。另外我给你纠正一个小错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是拿破仑说的,不是毛主席说的。这句话纯粹是胡说八道,如果哪支军队的士兵整天光想着当元帅,这支军队肯定屡战屡败。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死了就不能当元帅了,士兵要想当元帅首先不能死,你说这样的士兵到了战场上还能舍生忘死冲锋陷阵吗?这种话纯粹是拿破仑那种人说的风凉话,别当真。也许拿破仑根本就没说过这句话,是别人胡编出来的。”

司光荣不好意思地笑笑,顺竿往上爬:“要不怎么您能当局长,我只能当处长呢?就是因为您比我的水平高嘛。不过我觉得不管这句话是谁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关键看怎么理解,如果理解成一个人应该有远大的志向,有强烈的进取心,那还是有正面意义的。”

庄扬难得地露了一个笑模样:“你倒还真有点想法啊!”

司光荣说:“现在谁心里没有想法?我就不相信庄局您心里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庄扬说:“老司啊,我们共事也有几年了,你对我也应该有所了解,如果放在几年前,我可能还会争取一下,现在,你别在我身上寄托什么希望了,你难道不知道市人大已经把老庄封杀了吗?”

司光荣说:“不就是庭长没当成吗?全市人民都知道。那算什么,您现在不照样是正处级副局长吗?怎么了?人大那帮人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您往深里想想,如果您自己就是人大主任,或者您根本就管着人大主任,还用得着受这个窝囊气吗?还是您的官小分量轻,人家才敢那么刷您。再说了,如果您当上了局长,不就等于扇了人大的曾聪明一个大嘴巴子,他干干挨了还没法还手,这才叫高明。”

庄扬拆开他送来的中华烟抽出一支扔给他说:“没看出来,你老司还是个富有想象力的人啊,人大不同意,你说我这个局长怎么才能当上?”

司光荣说:“事在人为啊,起码你要努力,不努力没人把馅儿饼往你嘴边送。”

庄扬冷冷地看着司光荣:“努力?你给我说说,怎么努力?”

司光荣凑近庄扬神秘兮兮地说:“找人啊,您没听现在人家都说,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动,不跑不送,留你没用。”

庄扬呵呵冷笑,问他:“你跑过送过?”

司光荣涎皮涎脸地说:“当着庄局这样的真人我不敢说假话,范局那把克虏伯猎枪就是我送的。”

庄扬骂道:“你老司真行,把范局送到天堂去了。”

司光荣做无辜状,捶胸顿足地说:“我的老天爷啊,庄局您可不敢这么说,您这么说我怎么担当得起啊?让别人知道了,还说是我害死了范局。让我说啊,啥都是命,这就叫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啊!”

庄扬说:“既然你说都是命,那我就认命了,何必劳心费神地争什么局长呢?”

司光荣有些着急了:“千万别轻易认命啊,有一首歌您会唱的,我记得上一次陪省厅的刘处长到歌厅您唱过,其中有一句最适用您了:三分命注定,七分靠打拼,这是什么歌来着,对了,爱拼才能赢,现在就是您拼的时候了。”

庄扬故意问他:“拼?我跟谁拼?跟市人大拼?我能拼得过吗?你这是看我死得还不彻底,让我再重新死一回啊!”

司光荣胸有成竹地说:“这话庄局还真就说错了,我可不会给您送猎枪,您也不好那个道道,我送您一张竞争局长的入场券。您听我的,市人大的曾聪明还就聪明不起来。”

他说话的口气和神态让庄扬暗暗吃惊,想起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说不准这家伙还真有什么能拿得住曾聪明的绝活,不起眼的私处突然钻出来一棵能够结果的大树呢。

其实,这种活教材就在身边摆着,银州市翟副市长的司机,看上去毫不起眼,按点上班给领导开车,按点下班回家,夏天别的司机在领导下班前早早就把车发动着打开空调生怕领导出汗,他却从来都是等领导上车以后才发动车开空调,就这一点没做到位就让翟副市长夏天多出不少汗。翟副市长嫌他死板,不会来事儿,向办公室提出要换一个司机,办公室还没找到合适的替换人选,翟副市长就让人家给抽调到西北山区扶贫去了。后来才知道,这个司机的叔父竟然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这个司机过去是给省委主管干部人事的副书记开车的,从省城调到他们市开车,就是为了就近照顾副部长的老母亲,他的老奶奶。

翟副市长后悔莫及,专门跑去找这位司机沟通交流思想,人家只说了一句话:我老老实实做人你都不容,我还给你留了一条继续做官的路,比你宽容多了。

这个带有一点传奇色彩的故事在银州的官场上传诵一时,吓得那些领导纷纷开始调查自己司机的来路和社会背景,很长一段时间领导们对司机都格外客气,谁也不敢随随便便对司机颐指气使。风遗尘整理校对。

想到这件事情,庄扬不能不对眼前这位给前任局长送过昂贵的克虏伯双筒猎枪、号称“私处”的司光荣另眼相看了。他试探着问:“看样子你老司还挺有门道啊。”

司光荣故作谦虚,实则不无几分炫耀地说:“我有什么门道啊?不过,如今在官场上混,走仕途的人,有几个没有几条路子?”

庄扬说:“你还别那么说,我就没有路子,别说几条路子,一条路子都走不通。”

司光荣说:“那是您庄局不在这方面动心思,您跟我不同,您是正牌大学生,靠的是真本事,用的是真功夫,走的是正路子,像我这种人,要本事没什么本事,用干部考核的几项标准一卡,啥也不是,只好光脚过河,能蹚的水就得蹚啊。实话实说,庄局,如果这一次您真的不努力一下,不但我要替你惋惜,我敢肯定的是,将来您要后悔后半辈子。”

庄扬问他:“你说了半天说得也挺热闹,我看不出我即便想当局长,又有多大的可能性。”

司光荣伸出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八成把握。”

庄扬吃惊地问:“凭什么?”

司光荣:“凭我啊。”

庄扬:“你是市委书记还是市长?就算你是市委书记或者市长,人大也能把你的人选卡住。还是那句话,人大曾主任绝对不会让我过关的。”

司光荣看到庄扬已经蠢蠢欲动,便索性给他送上了一颗定心丸:“那不一定,我给您老人家透个底吧,您说省人大主任能不能管得住市人大主任?曾聪明敢不敢不听省委组织部部长的话?”

庄扬大惊:“你跟他们有关系?”

司光荣故作谦虚:“关系倒是有,不过也就是能说上话的关系而已,真正能有多大作用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庄扬半信半疑地打趣:“吹牛吧?如果你真的有那么野的路子,还用得着给范局送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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