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倾城-第2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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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座牢笼之城,我比你的体会深,不过对于犯罪的感受,恐怕不是我当警察能体会到的。真正对它体会深刻,应该是这座城里关着的人。”赵家成道,回望了一眼森严的看守所,看单勇时,单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在想在监仓里看到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接触的形形色色的嫌疑人,那些人在高兴的时候总会兴高彩烈地讲讲自己得意的经历,就像人生的成就一样,不显摆出来,实在有点锦衣夜行了。
他笑了,想起了王牢头,这家伙看得真准。犯罪到那份上,不叫犯罪,叫生活,是一种他独有的生活方式。
冷不丁赵家成问了句:“你对刑法很了解。”
“嗯,当然。”单勇脱口而出,不过马上省得自己失言了,一刹那又补充了句:“我考过律师。”
“你的目的不是考律师,而是在找一个规避责任的途径。”赵家成道,停下了脚步,这一刻,单勇也下意识地停了,反看了这位警装鲜明的刑警一眼,他无从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一直阴魂不散的在背后,没有好气地道:“那又怎么样?殊途同归,就考上律师,还不是为别人找个规避责任的途径?赵队长,你这么巴巴的咬着我不放,我没惹你呀?”
“你要触动我的底线,就不会现在这么轻松了。”赵家成笑着道,看着单勇不服气的眼神补充了句道:“就像有人触动了你的底线一样。你会让他们很惨,对吗?”
单勇瞪着眼,眼睛里的黑珠子来回转悠,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干脆不回答了,很多事是经不起深究的,而面前这位穿官衣的,可不像那些黑涩会份子敢胡折腾,不过他似乎并没有从赵家成的语气里听出敌意,这点是让他最纳闷的事。
“其实仇恨毁掉的不光是对手,还有你自己,它会毁掉你的良知、你的亲情甚至于你的自由,它会把一个良善的人变成野兽,变成畜牲……不管你怎么寻找规避责任的途径,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去触及它,不要再回到这里来……其实,化解仇恨最好的办法是宽恕,宽恕比报复更需要一个人的胸襟。”赵家成背着手,轻声道。单勇蹙眉了,没想到面前这位貌似粗线条的爷们还能说着这么触人心弦的话来,不过这个时候,对单勇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了,他两手一摊道:“那,我现在宽恕所有人了……如果一味要夹着尾巴作人,我宁愿不做人;如果把你放到我位置上,我想你也许会和我要做的一样。”
都是不服的眼神,看来在心理上有某种共通的地方,赵家成皱了皱眉头,蓦地噗声笑了,究竟是他想说服单勇还是被单勇说服,现在好像不好判断了。
不过气氛因此轻松了不少,两人继续前行着,都没有说话,半晌单勇才问着:“赵队,快到车站了,您不必陪着压马路了。”
“好吧,你自便吧,你别误会,我不针对你,也不是想说服你,当然,我也没有期待自己有能力挽救你。路得你自己走,不过,还是别走上邪路。”赵家成道着,侧过头,面对面,看着单勇,他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样,凝视良久才缓缓道着:“知道为什么我倾向于把你放出来吗?其实可以不放你,我可以找很多理由关着你,或者可以找很多疏漏钉住你……三个枪手出逃的那天晚上,你前脚报案,后脚就组织人手堵路,潞州的七个路口都有拦截,你是故意把他们赶到国道上,让匪村里老百姓拦住他们,我甚至怀疑,把人送进石灰窑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呵呵,你无法证实。”单勇笑道,很得意。
赵家成也笑了,仿佛他找到了心里怀疑已久的答案,笑着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如果是你的话,一切就非常合理了,你单个的力量无法实施报复,就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把自己溶入到史家村那个刁民遍地的地方,为的就是有一天振臂一呼,应者云从,带着你的徒众搬倒那位高高在上,和你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对吗?”
“你仍然无法证实,刑法中没有猜测和推理这个字眼,它讲得是证据,即便你能找到单个的人证物证,也形不成对我指控的证据链,即便籍此抓起我来,仍然不会定罪。”单勇严肃地道,学了n年,终于今天有义正言辞说出来的机会了。
赵家笑了,笑着不屑地道:“单纯遵纪守法的人是傻瓜,单纯会依法办案的警察,也是傻瓜。其实之于我,会有很多种办法证实我的猜测,比如,我可以咬死当天晚上在高速路莫名其妙出现的张卫华,再在他们若干人手机通讯中,根据时间段找到关联人,我相信,通话的另一端有你,那儿停辆警车,纯为吓跑三个枪手……虽然监控中只找到这么一个和你有关联的人,不过,已经足够了。”
单勇蹙了蹙眉,闭口了,和一个警察讨论案情,那是找刺激,不但闭口,而且收起了得意的情绪。
“你这个表情,看样我说对了,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肉长的就有软肋,比如朋友、兄弟、亲情、家庭,都能成为你身上最易攻破的地方。以你的脾性,只要我咬死你那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一个或几个,我相信,即便他们不承认,你也会不忍连累他们的……不要高估自己的智商和承受能力,你走得已经够远了,再远就回不了头了。”赵家成轻描淡写,这是单勇入狱一个多月后他又几次看数个路口的监控,无意中的发现,根据这些细节可以推断到一些,但真正查实没有那么容易,可要憋着劲往查,也不算难,最起码如果像他所说这样,似乎不难,
单勇眼睛睁大了一圈,有点惊讶了,也许确实有点高估自己的智商,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做,单勇觉得恐怕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做呢?”
“呵呵,因为那些人,比你更该死。”赵家成异样的说了句,不过同样指着单勇道:“你也该死!”
单勇下意识地后退了几分,没想到刚出狱就碰到这情况,不但被问得哑口无言,连火气都给顶下去了,他怔了怔,摊手问着:“赵队,您这是威胁还是恐吓?”
“警告。”赵家成背着手,训小孩一般训着道:“在我遇上的人渣里,你还不算最渣的,下一次栽我手里,就匪村包着你,我也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赵家成瞪了眼,不笑了,背着手朝后面跟来的车走去,这一番话,听得单勇既有凛然,也有迷糊,有点想不太通,自己那儿又惹着这***警察了,上车的一刹那,赵家成回头又大声问着:“你是不是觉得警察吃饱了撑的找你麻烦?”
“不敢。”单勇摇摇头,很谦虚。
“呵呵,你敢得很,原因在这儿,自己找把。”赵家成伸手一甩,一样东西扔上来,单勇不迭地接住,他上车,走了。
车鸣着警笛,其实连曲直也搞不清为什么巴巴大老远来接一个出狱的嫌疑人,他随意问了句:“赵队,我怎么觉得你对他好像挺特别。”
“呵呵,他本来就很特别。”赵家成放缓了语气,慢声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上门吗?一个被老娘揪着耳朵,扇着巴掌的大男孩,那他的家庭观念很重,如果不是环境使然,他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大多数嫌疑人走了犯罪道路,还不都是环境因素?”
“对,不过他不同,他很有节制,最起码没有无所不用其极,最起码留了很大余地,最起码手上没有沾血。”
“您说石灰窑那俩吧,我倒觉得救出来还不如不救呢,这帮官二代放社会上,还没准多少好人得遭殃呢。不会是他干的吧?通报里不是说,樊五义组织策划的?”
“对,是樊五义。可你难保不了,又有一个樊五义快成长起来了。”
赵家成笑着道,没否认,没肯定,闲聊一般,眼瞥着倒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单勇,他在想,也许自己是错的,这个人应该不会,也应该值得他这样做。
单勇翻着一张旧报纸、上级检查、领导讲话、和谐社区、幸福生活,基本栏目几大块,这不像有答案的地方呀,翻到最后一张时,他愣了下,一个怵目的标题《我市警方端掉一个黑工窝点解救工人二十七名》
是那件事,是下乡收山货无意中看到的,虽然谁看到也会义愤填膺,可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能力,只能避而远之。不过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刑警会用这种另类的方式警告他而不是钉死他。
因为再炎凉的世态也凉不透人心,总有一个地方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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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的三遍起床,收拾庭院,倒垃圾,摘菜,早饭过后准备午饭。
相对安宁的响马寨每天的生活程序就是如此,不过对于老单家而言,因为儿子的入狱改变了许多,这些日子早不开门做生意了,这两天还凑和,前些天老两口连做饭的心劲都没有,还是左邻右舍强拉着到各家吃几口饭,吃着说着就是两眼泪就下来了。
时候长了,也默认了,今天的起得也如往常那么晚,滕红玉打扫着院子,老单收拾着厨房,熬了一锅米粥,时间却已经是十时多了,这顿饭是早饭还是午饭,老两口都搞不清了。
吱哑门开,滕红玉低头扫着院子,赶紧抹了把泪,生怕邻居又看着,却不料她听到一声轻轻地呼唤:“妈。”
蓦地,手停了,扫帚掉地上了,滕红玉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到了门口站着笑吟吟的儿子,那笑就像哭,她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儿子却是已经奔上来了,妈…妈…连喊带嚷,那笑意早成了哭声,泪眼一片抹着,母子抱着,滕红玉此时才相信真是儿子回来了,她惊讶地拽着看了几眼,又紧张地小声问:“儿子,你……你不是从监狱偷跑出来的吧?要是别在家呆,赶紧回乡下躲躲,刑警队那个高个来了好几回呢……”
“妈,不是,放我了。”单勇道了句。
“没事了?”
“啊,没事了。”
“那方万龙可死了,你能没事?”
“真没事,死了白死,他吓死了,关我什么事?”
“就是……吓死的,关我儿子什么事。”
单长庆也从厨房跑出来,单勇亲亲切切地喊了句爸,老单肚子里憋的那股浊气终于呼出来了,上得前下,上上下下看着儿子,瘦了,瘦了好多,滕红玉却是训着老公,赶紧地去给儿子做点好吃的,看把我儿子饿成什么样子,可问题是,老两这家里连备菜都没有,这好办,滕红玉安排着儿子先去洗洗,自己一出口,一整衣领,挨家挨户敲着门:“胖姐,我儿子回来了……把你家鸡给我抓一只。我上老四家看看来,你送我家里啊。我马上就回来。”
一眨眼,瞧着老四兄弟的门喊着:“四嫂……我儿子回来了,快快,你家有存的什么料?行行,鱼给我整几条,我儿子烤的鱼那是一绝。”
不过二十余家,处处响着滕红玉脆嗓的喊声,不一会儿倒全村知道了。
单勇却是急步奔上阁楼,开着壁柜,拉着床箱,一古脑的把书、本子,资料,裹了一床单,从楼上直扔到房背后,再下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一坛烈酒,奔到了房后,通声一砸,汩汩的酒液流了一片。
《刑法学》、《刑法学新解释》,那两本读得最多的书露了一角,还有一个黄皮,应该是《世界十大黑帮揭秘》,那是最喜欢看的书;还有一摞摞订好的资料,那是数年来收集的各色刑事案件侦破过程,实打实打的内部资料,那是最让他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