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栖梧-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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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走了不到一个月,宝玉便觉得做什么都甚是没趣,这日好容易躲了热情的薛姨妈,独自走进大观园来。只见赤日当空,树阴合地。满耳蝉声,静无人语。刚到了蔷薇花架,只听有人哽噎之声。定玉心中疑惑,便站住细听,果然架下那边有人。如今五月之际。那蔷薇正是花叶茂盛之际,宝玉便俏俏的隔着篱笆洞儿一看,只见一个女孩子蹲在花下,手里拿着根绾头的簪子在地下抠土,一面悄悄的流泪。宝玉心中想道:“难道这也是个痴丫头,又像颦儿来葬花不成?”因又自叹道:“若真也葬花,可谓‘东施效颦’,不但不为新特,且更可厌了。”想毕,便要叫那女子,说:“你不用跟着那林姑娘学了,学了也不像。”话未出口,幸而再看时,这女孩子面生,不是个侍儿,倒像是那十二学戏的女孩子之内的,却辨不出他是生旦净丑的那一个角色来。宝玉忙把舌头一伸,将口掩住,自己想道:“幸而不曾造次。都因我那次造次了,林妹妹生了气就这么一气儿走了,如今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如今再得罪了她们,越发没意思了。”
一面想,一面又恨认不得这个是谁。再留神细看,只见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宝玉早看的痴了,仿佛林妹妹又回到了自己身边,每日吟诗弹琴,葬花而泣。只见那女孩儿用金簪划地,但并不是掘土埋花,竟是向土上画字。宝玉用眼随着簪子的起落,一直一画一点一勾的看了去,数一数,十八笔。自己又在手心里用指头按着她方才下笔的规矩写了,猜是个什么字。写成一想,原来就是个蔷薇花的“蔷”字。宝玉想道:“必定是她也要作诗填词。这会子见了这花,因有所感,或者偶成了两句,一时兴至恐忘,在地下画着推敲,也未可知。且看他底下再写什么。”一面想,一面又看,只见那女孩子还在那里画呢,画来画去,还是个“蔷”字。再看,还是个“蔷”字。里面的原是早已痴了,画完一个又画一个,已经画了有几千个“蔷”。外面的不觉也看痴了,两个眼睛珠儿只管随着簪子动,心里却想:“这女孩子一定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的大心事,才这样个形景。外面既是这个形景,心里不知怎么熬煎。看她的模样儿这般单薄,心里那里还搁的住熬,可恨我不能替你分些过来。”若说宝玉是多情公子,从这里便可见一斑。心知自己深爱黛玉,至情不渝。可遇到其他的漂亮女孩子依旧会分出心来,想去关心爱护一番,以为遇到的所有女子都会喜欢自己,这种心理若放到现代便是典型的“王子病”加“男版玛丽苏”。
伏中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忽一阵凉风过了,唰唰的落下一阵雨来。宝玉看着那女子头上滴下水来,纱衣裳登时湿了。宝玉想道:“这时下雨。她这个身子,如何禁得骤雨一激!”因此禁不住便说道:“不用写了。你看下大雨,身上都湿了。”那女孩子听说倒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花外一个人叫她不要写了,下大雨了。一则宝玉脸面俊秀,二则花叶繁茂,上下俱被枝叶隐住,刚露着半边脸,那女孩子只当是个丫头,再不想是宝玉,因笑道:“多谢姐姐提醒了我。难道姐姐在外头有什么遮雨的?”一句提醒了宝玉,“嗳哟”了一声,才觉得浑身冰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都湿了。说声“不好”,只得一气跑回怡红院去了,心里却还记挂着那女孩子没处避雨。
原来明日是端阳节,那文官等十二个女子都放了学,进园来各处顽耍。可巧小生宝官、正旦玉官等两个女孩子,正在怡红院和袭人玩笑,被大雨阻住。大家把沟堵了,水积在院内,把些绿头鸭,花鸂鶒,彩鸳鸯,捉的捉,赶的赶,缝了翅膀,放在院内顽耍,将院门关了。麝月晴雯等都在游廊上嘻笑。
宝玉见关着门,便以手扣门,里面诸人只顾笑,那里听见。叫了半日,拍的门山响,里面方听见了,估谅着宝玉这会子再不回来的。晴雯笑道:“谁这会子叫门,没人开去。”宝玉道:“是我。”麝月道:“是宝姑娘的声音。”晴雯道:“胡说!宝姑娘这会子做什么来。”又道:“让我隔着门缝儿瞧瞧,可开就开,要不可开,叫他淋着去。”说着,便顺着游廊到门前,往外一瞧,只见宝玉淋的雨打鸡一般。晴雯见了又是着忙又是可笑,忙开了门,笑的弯着腰拍手道:“这么大雨地里跑什么?那里知道爷回来了。”
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及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便抬腿踢在肋上。晴雯“嗳哟”了一声。宝玉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我取笑儿了。”口里说着,一低头见是晴雯哭了,方知踢错了,忙笑道:“嗳哟,是你来了!踢在那里了?”晴雯从来不曾受过大话的,今儿忽见宝玉生气踢她一下,又当着许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只哭道:“如今成了爷们解气的了,晚开这么一会儿门,只把我踢死便罢。”宝玉只得赔笑道:“实在是我急坏了,想我长了这么大,今日是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就偏遇见了你!”晴雯忍痛冷笑道:“这可怪不得爷,我们都是奴才,不算是人。想我今儿是个起头儿,往后不论打骂,自然也该从我起。”宝玉涨红了脸辩驳道:“我也不是存心的,踢坏了哪里我给你看看。”晴雯只哭着道:“不敢劳烦爷,只开慢了门就挨了窝心脚,若再有什么别的,我这条命也得交代在这了。”
ps:
好久没吃肉了,好想吃肉,哗啦啦都是口水……
正文、第二十一回 芙蓉帐暖
宝玉本就性子不顺,虽踢了晴雯却也是无意。好容易拉下脸来给晴雯赔了不是,她却只是哭闹,愈发气了起来:“好,好,在我这委屈着你了是吧?明天我回了老太太放你出去好了,外面可没人敢踢你。”这话一出,晴雯更哭的欢了。麝月见事不好,赶紧劝道:“罢了,罢了,她当着众人面挨了这一脚,就算不疼心里也是羞恼的很。我的小爷,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推着宝玉进屋去换了湿衣服。那边雨已住了,宝官,玉官见这边事情不妙也早去了。晴雯只觉肋下疼的心里发闹,晚饭也不曾好生吃。至晚间洗澡时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一块,自己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声张,只咬牙忍住流泪。想着宝玉今天的话,也不由得心里发虚,看来自己还是要忍耐一些了,若是真把宝玉惹急了,凭他那性子什么混事干不出来。当年茜雪是宝玉未入大观园时的大丫鬟之一,她和鸳鸯、袭人、紫鹃等一拨儿进的贾府,因为把宝玉的枫露茶给李嬷嬷吃了,被宝玉一怒之下撵了出去,如今沦落到哪里都不知。可见他一旦公子哥儿脾气上来,哪里还管你是哪个。又想一想袭人被撵出去的凄惨遭遇,晴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要怪只怪你先害我在先,如今我好不容易留在了这里,必须拿出点手段来保住地位。
一时胡乱睡下,梦中作痛,晴雯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宝玉虽说不是安心,因见晴雯懒懒的,只红着眼睛睡在外间,自己也睡不安稳。忽夜间听得“嗳哟”,便知踢重了,自己下床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晴雯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睁开眼见了宝玉,倒唬了一跳道:“作什么?”宝玉道:“你梦里‘嗳哟’,必定踢重了。我瞧瞧。”晴雯道:“劳动不得爷儿。不过是踢上一脚,死不了人的。”宝玉只愧道:“都是我的不是,你若是疼的紧不要忍着,只骂我几句出气便是。”晴雯早已不敢与宝玉置气,见他又转性过来哄着自己,便道:“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宝玉听说,果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宝玉慌了。只说“了不得了!”晴雯抬头见了,也就心凉了半截。话说晴雯见了自己吐的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着往日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想起此言,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宝玉见她又哭了,也不觉心酸起来,因问道:“你心里觉的怎么样?”晴雯勉强笑道:“好好的,觉怎么呢!”宝玉的意思即刻便要叫人烫黄酒。要山羊血黎洞丸来。晴雯拉了他的手,笑道:“你这一闹不打紧,闹起多少人来,倒抱怨我轻狂。我因长的好些,那起子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若是再闹起他们来,又要在夫人面前编排我的不是了。这样闹的人尽皆知。你也不好,我也不好。正经明儿你打发小子问问王太医去,弄点子药吃吃就好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可不好?”宝玉听了有理,也只得罢了,向案上斟了茶来。给晴雯漱了口。晴雯知道宝玉心内是不安稳的,趁着他对自己的愧疚,这时候若是软下来和他说些什么,他定是满口答应的。遂只拉着宝玉垂泪道:“我这伤看来是重了些,保不准谁看我不顺眼便要秉了夫人撵我出去呢!”宝玉顿时义愤填膺,道:“看他们谁敢,先头撵了袭人不说,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真当我是泥人的性子?原是我的不是,没轻没重的踢伤了你,你只在这好好的养着,其他的事有我呢。”晴雯方放下几分心来,见宝玉又要服侍她喝水,心里微微一动,待要不叫他伏侍,他又必不依,二则定要惊动别人,不如由他去罢:因此只在榻上由宝玉去伏侍。一交五更,宝玉也顾不的梳洗,忙穿衣出来,将王济仁叫来,亲自确问。王济仁问原故,不过是伤损,便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怎么服,怎么敷。宝玉记了,回园依方调治。不在话下。
这日正是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午间,王夫人治了酒席,请薛家母女等赏午。宝玉见宝钗淡淡的,也不和他说话,也不知是什么原故。王夫人见宝玉没精打彩,也只当是黛玉走了心情不好,心里便觉得不痛快,越发不理他。妩瑶这几日正愁着巧姐的病,知道王夫人不自在,自己如何敢说笑,也就随着王夫人的气色行事,更觉淡淡的。探春姊妹见众人无意思,也都无意思了。因此,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宝玉刚要回去,就有人说“薛大爷请”,宝玉只得去了。原来是吃酒,不能推辞,只得尽席而散。晚间回来,已带了几分酒,踉跄来至自己院内,只见屋中早把乘凉枕榻设下,榻上有个人睡着。纤腰款款,侧脸如玉,宝玉初一眼只当是黛玉,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才发现这睡着的人是晴雯。见她脸庞消瘦,隐隐带着些病态,睡着的样子更是神似黛玉,这酒劲便涌了上来,身上也变得火热起来。一面在榻沿上坐下,一面推她,问道:“疼的好些了?”只见那人微微睁开眸子,淡淡说道:“已好些了。”宝玉见她双眸含露,薄唇无色,却更显婉转风*流。忍不住将她一拉,拉在身旁坐下,笑道:“你的性子越发惯娇了。我哪里是有意踢的你,踢伤了你我的心比你还痛呢。刚要哄你,你便夹枪夹棒来了一通,若是无人在这,凭你怎么也说也行,偏还有外人在这,你自己想想,该不该?”晴雯垂了眼,只道:“怪热的,拉拉扯扯作什么!叫人来看见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