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泡泡-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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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在此刻,在这张纸上,让我告诉你:我爱你。
或许你已经不再相信。在你眼中,我应该是个满嘴谎言的负心郎。我其实也很伤心竟然给我最心爱的女孩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我无颜面对你,面对自己。
我爱你。
让我怎么对你说呢?从我们第一天在三角地邂逅,我便爱上了你。你好像是一只迷途的猫,满脸疲惫,被大风卷到了我身边。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跟在你后面,你是那样的无助,让人怜爱,我像脚底长了根一般,盘桓在你周围。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提出了“异性合租”的招数,或许这是天底下最拙劣的招数吧。
“异性合租合约”其实是为了限制我自己。那天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对你一见钟情,怎么可能用一个合约约束自己的感情?
为了不违犯合约,也为了不惊吓你,我一直对你忽冷忽热。有时看到你可怜、凄惶的神情,我不止一次地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冷酷?其实这些并非我本意。谁让我们的爱情产生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
所以我告诉你,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合适”的时间竟是现在,此刻。一个男人,本应当是掌握命运的,可我却好像被命运捉弄,一切变得荒诞了。
所以,我退缩了。我向命运投降。不得不承认,人,在某些时候,的确是被什么力量操纵。
我爱你,青青。这句话我在心中曾经向你讲了千万遍,可能现在再说出来已经太晚了。我这么吝啬“爱”这个字,就是为了让它讲得更有分量、更沉甸甸一些。如今看来,它应该已经掉价了,廉价得白送给你可能你都不想要了。我欲哭无泪,为我最真、最纯、最美的爱情。
我走了,因为心里不安宁。我不敢面对你惨淡的脸,它时刻提醒着我的罪孽。你的损失我无法弥补,唯有一颗亘古不移爱你的心。
房租我已经交到明年三月份,那时的我们,都应该明朗起来。对于考研,我充满信心,也希望你打起精神,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我在光华学院里等你。
爱人:卓
我笑,把信撕成一片一片。然后,走到门外,手一扬,雪片般的碎纸漫卷在雪花中,不分彼此。
远处,有人在唱歌:
“好冷
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 you my snow man
我痴痴痴痴地等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分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在天空静静缤纷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也将不再生存
……”
很多年后,我在日记本上发现了这样几段话:
1月18日,周三 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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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坚挺着脊背走进了考场。看得出,每个人都很紧张。但是我不,我一直在微笑。我觉得有什么好紧张的呢?“命中若有终须有,命中若无莫强求”呗!
应该说考题不是很难,许多题目看上去眼熟,但做起来感觉手生。毕竟参考书还有一大半没有看,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亦是尽力了。
……
中场休息时,有些家长、朋友送东西来了。送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糕点、饮料、口服液……这让我想起了妈妈。考大学那年,她顶着大太阳给我送了一块西瓜,但我把她骂回去了。我说:“你快走,否则,你来考!”呵呵,妈妈!你还记得吗?可能你早就忘了。其实女儿也是紧张至极才冲你发泄的。
下午考试开始没多久,有位考生被抬了出去。据说是晕倒在考场上了。不知为何,我当时嘟囔了一句:“可别是张红”。
哪想到,这句话竟然被我说中了!
……
3月10日 周二 大风
今天揭榜。
我硬着头皮去看榜,心中没有一点儿底,一路上祈祷:主啊,录取我吧!
但主没有保佑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主。
我差了两分。
密密麻麻的姓名中,方卓与我的名字竟然一前一后、形影不离。只不过,在我们名字中间有一条又粗又长的红线,像楚河汉界,像三八分界。这条线便是——录取截止线。
呵呵,人生,好一场大戏!
……
我穿着超短侍应裙,翘着屁股,伏在黝黑冰凉的柜台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浑身缓慢晃动。
“HI,DANIEL,别再磨了,再磨都成浆啦!”我嚷嚷着。
“QQ,你着什么急,慢工出细活啊!”那位脖子里扎了朵卡通领花的奶油小生不屑地撇撇嘴,慢条斯理地摁下红色按钮。嗡嗡作响的咖啡机挣扎摇摆着,最终还是停下了。
奶油小生DANIEL翘着葱段样的兰花指,把咖啡粉倒入咖啡壶,然后小心翼翼地搁置在酒精炉上,不一会儿,中药似的咖啡“咕嘟咕嘟”地冒起泡,而浓浓的香气也缭缭绕绕地四散开来。
“嗯——”我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做出陶醉状,“好香!”
“好香?!”DANIEL又表示不屑了,“咖啡哪里仅仅是香?”
“如何?”
“咖啡要品——黑得像魔鬼、苦得像生命、香醇得像爱情!”
我摇头,连连摆手道:“前两条还有点儿道理,最后一条实在荒谬。爱情比生命还苦,我看应该改为香醇得像做梦!”
“不对,不对,做梦哪能跟爱情比?爱情才是最美好的。”DANIEL愤愤不平地扬着亮晶晶的搅拌匙争辩。
我大笑,看着这个刚刚坠入情网的小阿弟那一脸认真相,又接着笑。
“笑、笑、笑,你们就知道笑!”一位与我穿同样侍应裙的女孩走来,一本正经,“青青,人家已经催了好几遍卡布其诺了,都有点儿拍桌子了。”
“JOANE,告诉他,一杯好咖啡是要用心慢慢煮的。如果连这点儿耐心都没有,那他根本就不配喝!”DANIEL摇头晃脑、趾高气扬地说。
“好,好,既然这么高深,那你去说!”
“我?!”DANIEL吐吐舌头,急忙把煮好的咖啡倒出来,快速打上奶花,往托盘里摆上两枚曲奇,递给我,神气活现地大叫一声,“DONE!”
“DONE!”我又笑了,对JOANE摆摆手,“张红,别担心,我去对付他们!”
对,两个女孩便是我们——白青青与张红。
揭榜后,张红曾经不吃不喝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里,我和蓝湄一刻不离地守着她,生怕她闹出什么惨剧。但三天后,她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神清气爽、言辞灼灼地说:“尼泊尔的国王打仗打了七次,败了七次,看到一蜘蛛结网结了八次才成功,所以又重整旗鼓,最终还是打胜了。所以说,一个人只要有毅力、执著地追求不放弃,是一定会成功的!”
我默然无语。我怎么觉得有时“执著”是一种痛苦呢?是自己毅力不够吗?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为张红的重新振作欢欣鼓舞。
为了庆贺,我们把小屋好好地整理一番,把所有的书本全部塞到箱子里。买来大束鲜花与彩灯装饰简陋的小屋,然后定购一个硕大无比的蛋糕还有好多瓶啤酒。那一夜,我们把酒言欢、放浪不羁,我唱了生平所有会唱的歌;蓝湄大跳艳舞,妖魅得像一朵愤怒的罂粟花妖;而张红,则一直低头写写画画,我们头一次发现,张红竟然具有非凡的素描天分。她三笔两笔便勾勒出故乡的山山水水——美丽而麻木的女人,低矮歪斜的草棚,还有,一口口的老井……
她告诉我们,故乡的人们很傻,为了灌溉在田间到处打井。但是他们经常半途而废,没打多久见不出水便放弃,然后再打新洞。所以,他们的田间到处都是陷阱,浅的成了男女野合的天然洞房,深的便成了埋人的墓||穴,饿疯的野狗有时会把正在野合的男女当作死尸给吃掉……
那一夜,我们又哭又叫又笑到天亮。“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正好三个,我们的戏轰轰烈烈、肝肠寸断。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那样放飞过自己。
第二天,我们把小屋打扫一番,与房主结清房租,然后,紧紧相拥,互道珍重。
蓝湄去了三里屯附近的一幢公寓,我和张红则合租了人大西门附近的一间半地下室。每个月六百元,不见阳光。
蔚秀园的故事便这样结束了。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后,我和张红都囊中羞涩了。我不好意思再伸手向父母要,而张红也正好打算打零工挣些生活费。于是我们便结伴在人大附近转悠。
大街小巷招小工的倒是挺多。可我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满脑子考研题目外,就是浑身上下的清高孤傲。我们不愿做洗头工、按摩工;不愿接触馆子的油腻肮脏;不愿侍候行将就木的老人;不愿为不可救药的孩子在盲目的家长面前许下种种谎言……
我们什么也不愿意做,不屑于做,唯愿把自己锁在不见天日的斗室里,憧憬着“丑小鸭变天鹅”。终于,我发现,我们其实并非坚强,并非胸怀大志,而是“逃避”。
还算运气,我们误打误撞进了这家西餐厅。
在人大西门一条幽深的胡同里。浓荫蔽日,上了年纪的老榆树洒了满满一地的榆钱。餐厅的名字叫“MISS SOMEBODY”,我看了不知所云,不知该如何解释。张红说应该译为“想念某个人”,我说应该是“错过某个人”。她说,想念的一般便是错过的,我则争辩只有错过才可能想念,否则,便会厌倦。
正在争吵着呢,餐厅里打出广告:招女侍应生两名,五官端正,大专以上学历。
我们相视一笑,天助我们也!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这家西餐厅。这几乎是最理想的工作了,环境幽雅、薪水不菲、工作轻松,下班时还可以带点儿卖剩下的小点心回家。在种种好处前提下,老板对我们有一个要求:戴眼镜。
“为什么要戴眼镜?”
“没看过我招的是‘大专以上学历’吗?”
“对啊。”
“我就是想招一些书卷气重的侍应来提高我们店的格调。”
呵呵,倒也坦诚。张红本来就是厚厚重重的四眼,至于我,随便买了个平光镜架在鼻梁上。
西餐厅需要外国名字,我随口叫了QQ,而张红想了好久,慢慢地吐出一个单词:JANE。
餐厅老板还算仁慈,给我们的月薪是六百大洋,工作则是端茶递水。知道我们考研的特殊情况,他再也不让领班排我们的夜班。或许,他自己也认为,如果从他这里考出两个北大研究生,他的店真的可以打出“卧虎藏龙”的广告了。
我们每天六点钟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开始温习考研功课。九点半左右,我们步行去餐厅上班。西餐厅十一点开门,但我们必须在十点前赶到,在一个小时内把桌椅擦拭得光可鉴人。餐厅生意不好不坏,赢利不足,果腹有余,所以员工的热情也不温不火,似乎可以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下午六点钟下白班。一下班,张红便飞奔回去,去和分别数小时的书本亲密接触。我不喜欢太早回去,总是带着书本躲在冷清的角落里发呆。餐厅有极棒的音响,有时放美式乡村音乐,有时放爵士乐,有时是爱尔兰风笛。有一次,音响师不知从哪里搞来张德克萨斯州一位女歌手NORAH JONES 的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