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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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那中年人和那美妇脸上都有泪痕,阿紫却笑嘻嘻地:洋
洋然若无其事。接着阿朱也走出林中,到了萧峰身边。
那中年人放开携着的两个女子,抢步走到两个伤者身边,
按了按二人的脉搏,察知并无性命之忧,登时脸有喜色,说
道:“三位辛苦,古博两位兄弟均无大碍,我就放心了。”三
人躬身行礼,神态极是恭谨。
萧峰暗暗纳罕:“这三人武功气度都着实不凡,若不是独
霸一方为尊,便当是一门一派的首领,但见了这中年汉子却
如此恭敬,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那矮汉子说道:“启禀主公,臣下在青石桥边故布疑阵,
将那大恶人阻得一阻。只怕他迅速即便瞧破了机关,请主公
即行起驾为是。”那中年人道:“我家不幸,出了这等恶逆,既
然在此邂逅相遇,要避只怕也避不过,说不得,只好跟他周
旋一番了。”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说道:“御敌除恶之事,臣
子们份所当为,主公务当以社稷为重,早回大理,以免皇上
悬念。”另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说道:“主公,今日之事,不
能逞一时之刚勇。主公若有些微失闪,咱们有何面目回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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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皇上?只有一齐自刎了。”
萧峰听到这里,心中一凛:“又是臣子、又是皇上的,什
么早回大理?难道这些人竟是大理段家的么?心中怦怦乱跳,
寻思:“莫非天网恢恢,段正淳这贼子,今日正好撞在我的手
里?”
他正自起疑,忽听得远处一声长吼,跟着有个金属相互
磨擦般的声音叫道:“姓段的龟儿子,你逃不了啦,快乖乖的
束手待缚。老子瞧在你儿子的面上,说不定便饶了你性命。”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饶不饶他的性命,却也还轮不到
你岳老三作主,难道老大还不会发落么?”又有一个阴声阴气
的声音道:“姓段的小子若是知道好歹,总比不知好歹的便
宜。”这个人勉力远送话声,但显是中气不足,倒似是身上有
伤未愈一般。
萧峰听得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姓段的”,疑心更盛,
突然之间,一只小手伸过来握住了他手。萧峰斜眼向身旁的
阿朱瞧了一眼,只见她脸色苍白,又觉她手心中一片冰凉,都
是冷汗,低声问道:“你身子怎样?”阿朱颤声道:“我很害怕。”
萧峰微微一笑,说道:“在大哥身边也害怕么?”嘴巴向那中
年人一努,轻轻在她耳边说道:“这人似乎是大理段家的。”阿
朱不置可否,嘴唇微微抖动。
那中年人便是大理国皇太弟段正淳。他年轻时游历中原,
风流自赏,不免到处留情。其时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本属常事,
段正淳以皇子之尊,多蓄内宠原亦寻常。只是他段家出自中
原武林世家,虽在大理称帝,一切起居饮食,始终遵从祖训,
不敢忘本而过份豪奢。段正淳的元配夫人刀白凤,是云南摆
夷大酋长的女儿,段家与之结亲,原有笼络摆夷、以固皇位
之意。其时云南汉人为数不多,倘若不得摆夷人拥戴,段氏
这皇位就说什么也坐不稳。摆夷人自来一夫一妻,刀白凤更
自幼尊贵,便也不许段正淳娶二房,为了他不绝的拈花惹草,
竟致愤而出家,做了道姑。段正淳和木婉清之母秦红棉、钟
万仇之妻甘宝宝、阿紫的母亲阮星竹这些女子,当年各有一
段情史。
这一次段正淳奉皇兄之命,前赴陆凉州身戒寺,查察少
林寺玄悲大师遭人害死的情形,发觉疑点甚多,未必定是姑
苏慕容氏下的毒手,等了半月有余,少林寺并无高僧到来,便
带同三公范骅、华赫艮、巴天石,以及四大护卫来到中原访
查真相,乘机便来探望隐居小镜湖畔的阮星竹。这些日子双
宿双飞,快活有如神仙。
段正淳在小镜湖畔和旧情人重温鸳梦,护驾而来的三公
四卫散在四周卫护,殊不想大对头竟然找上门来。
段延庆武功厉害,四大护卫中的古笃诚、傅思归先后受
伤。朱丹臣误认萧峰为敌,在青石桥阻拦不果。褚万里复为
阿紫的柔丝网所擒。司马范骅、司徒华赫良、司空巴天石三
人救护古、傅二人后,赶到段正淳身旁护驾,共御强敌。
朱丹臣一直在设法给褚万里解开缠在身上的渔网,偏生
这网线刀割不断,手解不开,忙得满头大汗,无法可施。段
正淳向阿紫道:“快放开褚叔叔,大敌当前,不可再顽皮了。”
阿紫笑道:“爹爹,你奖赏我什么?”段正淳皱眉道:“你不听
话,我叫妈打你手心。你冒犯褚叔叔,还不快快陪罪?”阿紫
道:“你将我抛在湖里,害得我装了半天死,你又不向我陪罪?
我也叫妈打你手心!”
范骅、巴天石等见镇南王忽然又多了一个女儿出来,而
且骄纵顽皮,对父亲也是没半点规矩,都暗中戒惧,心想:
“这位姑娘虽然并非嫡出,总是镇南王的千金,倘若犯到自己
身上来,又不能跟她当真,只有自认倒霉了。褚兄弟给她这
般绑着,当真难堪之极。”
段正淳怒道:“你不听爹的话,瞧我以后疼不疼你?”阿
紫扁了扁小嘴,说道:“你本来就不疼我,否则怎地抛下我十
几年,从来不理我?”段正淳一时说不出话来,黯然叹息。阮
星竹道:“阿紫乖宝,妈有好东西给你,你快放了褚叔叔。”阿
()
紫伸出手来,道:“你先给我,让我瞧好是不好。”
萧峰在一旁眼见这小姑娘刁蛮无礼,好生着恼,他心敬
褚万里是条好汉,心想:“你是他的家臣,不敢发作,我可不
用买这个帐。”一俯身,提起褚万里身子,说道:“褚兄,看
来这些柔丝遇水即松,我给你去浸一浸水。”
阿紫大怒,叫道:“又要你这坏蛋来多事!”只是被萧峰
打过一个耳光,对他颇为害怕,却也不敢伸手阻拦。
萧峰提起褚万里,几步奔到湖边,将他在水中一浸。果
然那柔丝网遇水便即松软。萧峰伸手将渔网解下。褚万里低
声道:“多谢萧兄援手。”萧峰微笑道:“这顽皮女娃子甚是难
缠,我已重重打了她一记耳光,替褚兄出了气。”褚万里摇了
摇头,甚是沮丧。
萧峰将柔丝网收起,握成一团,只不过一个拳头大小,的
是奇物。阿紫走近身来,伸手道:“还我!”萧峰手掌一挥,作
势欲打,阿紫吓得退开几步。萧峰只是吓她一吓,顺势便将
柔丝网收入了怀中。他料想眼前这中年人多半便是自己的大
对头,阿紫是他女儿,这柔丝网是一件利器,自不能还她。
阿紫过去扯住段正淳衣角,叫道:“爹爹,他抢了我的渔
网!他抢了我的渔网!”段正淳见萧峰行径特异,但想他多半
是要小小惩戒阿紫一番,他武功如此了得,自不会贪图小孩
子的物事。
忽听得巴天石朗声道:“云兄别来无恙?别人的功夫总是
越练越强,云兄怎么越练越差劲了?下来罢!”说着挥掌向树
上击去,喀嚓一声响,一根树枝随掌而落,同时掉下一个人
来。这人既瘦且高,正是“穷凶恶极”云中鹤。他在聚贤庄
上被萧峰一掌打得重伤,几乎送了性命,好容易将养好了,功
夫却已大不如前。当日在大理和巴天石较量轻功,两人相差
不远,但今日巴天石一听他步履起落之声,便知他轻功反而
不如昔时了。
云中鹤一瞥眼见到萧峰,吃了一惊,反身便走,迎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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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小径走来的三人。那三人左边一个蓬头短服,是“凶神
恶煞”南海鳄神;右边一个女子怀抱小儿,是“无恶不作”叶
二娘。居中一个身披青袍,撑着两根细铁杖,脸如僵尸,正
是四恶之首,号称“恶贯满盈”的段延庆。
段延庆在中原罕有露面,是以萧峰和这“天下第一大恶
人”并不相识,但段正淳等在大理领教过他的手段,知道叶
二娘、岳老三等人虽然厉害,也不难对付,这段延庆委实非
同小可。他身兼正邪两派所长,段家的一阳指等功固然精通,
还练就一身邪派功夫,正邪相济,连黄眉僧这等高手都敌他
不过,段正淳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范骅大声道:“主公,这段延庆不怀好意,主公当以社稷
为重,请急速去请天龙寺的众高僧到来。”天龙寺远在大理,
如何请得人来?眼下大理君臣面临生死大险,这话是请段正
淳即速逃归大理,同时虚张声势,令段延庆以为天龙寺众高
僧便在附近,有所忌惮。段延庆是大理段氏嫡裔,自必深知
天龙寺众僧的厉害。
段正淳明知情势极是凶险,但大理诸人之中,以他武功
最高,倘若舍众而退,便有何面目以对天下英雄?更何况情
人和女儿俱在身畔,怎可如此丢脸?他微微一笑,说道:“我
大理段氏自身之事,却要到大宋境内来了断,嘿嘿,可笑啊
可笑。”
叶二娘笑道:“段正淳,每次见到你,你总是跟几个风流
俊俏的娘儿们在一起。你艳福不浅哪!”段正淳微笑道:“叶
二娘,你也风流俊俏得很哪!”
南海鳄神怒道:“这龟儿子享福享够了,生个儿子又不肯
拜我为师,太也不会做老子。待老子剪他一下子!”从身畔抽
出鳄嘴剪,便向段正淳冲来。
萧峰听叶二娘称那中年人为段正淳,而他直认不讳,果
然所料不错,转头低声向阿朱道:“当真是他!”阿朱颤声道:
“你要……从旁夹攻,乘人之危吗?”萧峰心情激动,又是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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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又是欢喜,冷冷的道:“父母之仇,恩师之仇,义父、义
母之仇,我含冤受屈之仇,哼,如此血海深仇,哼,难道还
讲究仁义道德、江湖规矩不成?”他这几句说得甚轻,却是满
腔怨毒,犹如斩钉截铁一般。
范骅见南海鳄神冲来,低声道:“华大哥,朱贤弟,夹攻
这莽夫!急攻猛打,越快了断越好,先剪除羽翼,大伙儿再
合力对付正主。”华赫艮和丹臣应声而出。两人虽觉以二敌一,
有失身分,而且华赫艮的武功殊不在南海鳄神之下,也不必
要人相助,但听范骅这么一说,都觉有理。段延庆实在太过
厉害,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众人一拥而上,或
者方能自保。当下华赫艮手持钢铲,朱丹臣挥动铁笔,分从
左右向南海鳄神攻去。
范骅又道:“巴兄弟去打发你的老朋友,我和褚兄弟对付
那女的。”巴天石应声而出,扑向云中鹤。范骅和褚万里也即
双双跃前,褚万里的称手兵刃本是一根铁钓杆,却给阿紫投
入了湖中,这时他提起傅思归的铜棍,大呼抢出。
范骅直取叶二娘。叶二娘嫣然一笑,眼见范骅身法,知
是劲敌,不敢怠慢,将抱着的孩子往地下一抛,反臂出来时,
手中已握了一柄又阔又薄的板刀,却不知她先前藏于何处。
褚万里狂呼大叫,却向段延庆扑了过去。范骅大惊,叫
道:“褚兄弟,褚兄弟,到这边来!”褚万里似乎并没听到,提
起铜棍,猛向段延庆横扫。
段延庆微微冷笑,竟不躲闪,左手铁杖向他面门点去。这
一杖轻描淡写,然而时刻部位却拿捏不爽分毫,刚好比褚万
里的铜棍击到时快了少许,后发先至,势道凌厉。这一杖连
消带打,褚万里非闪避不可,段延庆只一招间,便已反客为
主。哪知褚万里对铁杖点来竟如不见,手上加劲,铜棍向他
腰间疾扫。段延庆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是个疯子?”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