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 热泪 热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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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的是,即使“相对”三角洲富裕地区差,也不会差到哪去。看牛安康家,全部家当加起来,恐怕也不值四百元,除了那台小电风扇外,那些早就被城里人淘汰的普通电器,再也看不到一件。似乎这场景不是在新世纪曙光初露的今天,而是在二十年前。甚至在三十年前!
“叔叔,热不热?”乖巧的连弟知道小电风扇不顶什么用,忙拿出两把扇子,递给周纪刚和廖远山。屋里闷热非常,蚊子在眼前飞来飞去,逮着机会就咬,轰炸机一样。不一会,廖远山和周济刚已经满头大汗。
外面传来一阵歌声,谁家的录音机在播放《春天的故事》。
春雷啊唤醒了长城内外,
春辉啊暖透了大江两岸,
啊,中国,中国,
你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
你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
走进万象更新的春天。
盼弟说:“我也会唱。”
“这个录音机,原来是我们家的,我叔叔的。”连弟对廖远山说。
廖远山惊问:“那怎么又给了别人呢?借给他的吗?”
连弟解释说:“我叔叔考上大学,要缴学费,卖了。还有,我们家的牛也卖了。”
突然,门口哐当一声,随即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连弟,盼弟,又没做作业呀!两条懒虫。连弟,早跟你说了,做好作业,就把猪菜剁了。”
盼弟叫着:“阿婆,家有人来了。”
阿婆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倚在门框上,看见屋里的两个陌生人,有点不自在地说:“噢,两位同志哥来了,坐,喝茶。”
阿婆看上去六十来岁年纪,蓝衫黑裤,瘦小,背有点弯。
廖远山问:“阿婆,两个孙女跟你们一起住吗?他们的爸爸妈妈呢?”
阿婆说:“出去打工了。在家没钱,孩子上学都供不起,不出去怎么办?这个村子的年轻人都出去了,剩下的,都是老的老,小的小。”
廖远山问:“那他们的田呢?不种作物了?”
“怎么不种?”阿婆说,“反正我们两个老的还能动,一起种上了。不种,吃什么呀?”一边说,一边点火烧锅,开始弄吃的。
刚说到这,老牛筋牛安康进来了。“跟谁说话呢?”牛安康随口问。
廖远山和周纪刚站起来,看着牛安康。周纪刚说:“康伯,我是公安局的周纪刚,我来过的,还记得吧?”
“我儿子逃计划生育那阵,来抓个我。记得。”老牛筋不愠不火地说。
周纪刚有些尴尬,咧嘴笑了笑,指着廖远山介绍:“这位是……”
“县委书记,认得。”牛安康接口道。
老牛筋拖过一张矮凳,坐下了。先给廖远山和周纪刚倒水,然后,慢悠悠地问:“你们,吃过了吗?”
廖远山有些意外。原本以为,牛安康见了他们,会有抵触情绪。现在,牛安康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牛安康说:“没吃过的话,一起吃。”
廖远山说已经吃过了,要他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阿婆在锅里哗啦哗啦地炒菜。一会,端上来一碗炒白菜,一碗酸菜。连弟给每人盛上一碗地瓜粥,老少四口,围着饭桌吃起来。
屋里闷热难当,周纪刚低声对廖远山说:“廖书记,我们出去坐吧。”
走出屋子,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廖远山一直看着前方,默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牛安康把饭桌搬了出来,摆上茶碗。阿婆端出一盘炒花生,招呼客人喝茶,吃花生。几个人默默地坐着,看天边的月亮。
廖远山打破沉默说:“康伯,听说你家孩子在中山大学读法律,真不简单。”
百姓苦啊!(3)
牛安康重重地叹口气说:“唉,结婚生孩子上大学,都是名声好。谁不知道,现在上大学,难啊!”牛安康点上支烟,叭哒叭哒嘬了几口,“我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长大终究要嫁人,书念多念少不打紧;两个儿子,大的念到初中毕业出外打工,挣了点钱,加上家里年长日久积攒下的那么一点儿,盖了两间新房,让他成了家。在我们这里,儿子成家后就要另起炉灶,跟老子分开过。小儿子爱念书,一门心思在书本上,从小就梦想上大学。不让他继续念,怎么也拗不过他,只好随了他的意。心想,兴许考不上呢,考不上就好了。没承想,小子还真的考上了,还是名牌大学,还是念的法律。你说这怎么办?总要让他上呀!可是,通知书一来,我的老天,五千多!我一年就种几亩地,收的粮食刚够吃饭,大儿子盖房子结婚生小孩,还借了债,到哪去找这么大一笔钱?本来为了准备孩子上大学,我那几年靠亲戚帮忙,借钱承包村里的鱼塘,又买了一窝猪崽养着,想好好辛苦几年,多少预备点。谁能料到,老天不开眼呐!”牛安康喉头哽咽,悲伤难忍。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往下说,
“一天下大雨,半夜鱼塘缺口,塘里的鱼跑个精光。没多久,猪感染上了瘟病,全都死了。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能算得出鱼苗的价格,能算得出猪苗的成本,可是,我们算不出天灾人祸啊!想想这些年,怎么都不顺,日子越过越穷,越过越窝囊。小子心里也不好受,见家里拿不出钱,就准备不念书了,跟他大哥出去打工。可是,孩子根本不愿意打工,他是想上学啊!看着孩子那么委屈,我心一横,又找亲戚熟人借钱去了。东借西凑,好不容易,把孩子送进了学校。唉,你说说,我老俩口,辛辛苦苦一辈子,拼死拼活,到头来,却供不起一个孩子上大学。要是我能做点生意,或者当个村干部什么的,日子也不会这么艰难。我没本事,我无能啊!”
周纪刚给牛安康端上一杯茶,安慰说:“康伯,别着急,慢慢说。你已经很有本事了,孩子过两年毕业,有工作了,就好了。”
牛安康喝了口茶水,悲痛地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家穷,我家什么也没有。可是,我要告诉你们,在坝子,在南水,在丰安,日子比我难过的,还有很多很多。我辛苦一辈子,供不起一个大学生。但是,又有多少人供得起呢!”牛安康说到这里,两眼淌下了浑浊的泪水。突然,他看着廖远山,痛心地说,“你们总是在说,现在的农民收入高了,生活好了,你们只看到那些好的,那些有钱的,只看到多少新房,多少电视机。是的,有钱的人,日子过的比以前好的人,是有的。他们怎么发财的?钱怎么来的?我不知道。我是个老老实实种田的农民,要问我有什么感觉,我会实话实说,大多数农民还是很苦很难。你们只会在办公室里看报告,为什么不自己下去走走,自己下去看看呢?”
周纪刚说:“这不,廖书记不是下来了吗?”
廖远山眼睛潮湿,喉咙上下动了动,说不出话来。他是一个书生,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对民间疾苦的悲悯和怜惜,对他的思想有着深远的影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着民族忧患意识,很渴望为民族、为民众做一些事情的人,也是个正直而纯粹的人。老农民牛安康的一席话,犹如千斤重锤,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心上。
牛安康情绪激动地说:“是的,下来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下来,知道是什么风把你们刮来的。不就是为了那块地吗?对,我是不愿意,我是带头闹事,我是跟政府作对。你们想怎么着?拉我坐牢吗?把我枪毙吗?我一个穷人,一条老命,无所谓!但是,我还不是一个‘穷’字逼的吗?我愿意跟政府作对吗?哪个老百姓不知道,跟天斗跟地斗,也不能跟政府斗!我不是###,这个道理我懂!”
“康伯,别说了!”周纪刚摆手制止。
廖远山一挥手,说:“不,康伯心里有话,让他说。都说出来,我们听听也好。”
牛安康突然握住廖远山的手,声泪俱下地说:“廖书记,今天要不是你,我这会已经在牢里了。我这老命,兴许也只有半条啦!”
廖远山紧紧握住牛安康的手,触摸到老人手上粗砺的岁月痕迹,真诚地说:“康伯,真的对不起!我这个县委书记没当好。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再次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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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子,牛安康松开廖远山的手,抹了抹眼角,笑着说:“我今天怎么啦?我都说了些什么呀?”
廖远山真诚地说:“康伯,您说得很好。我要感谢您,真的。我很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多看看真实的丰安,也一直有个愿望,来看看您。”
“看看我?”牛安康有些奇怪。
廖远山点头说:“是的,看看您。虽然你不认识我,可我早就认识你了。”
牛安康摇头说:“不对,是我早就认识你了。在电视上。你可是到过我家的最大的官。”廖远山的诚恳、真挚、平易近人,让牛安康很感动。
廖远山爽朗地笑着,把目光投向远处,充满诗意地感慨:“多好的月光,多好的清风。”转头看着牛安康问,“想知道我为什么来丰安吗?”
令人意外的专案组结论(1)
一大早,牛有为刚到镇政府大院,就见坝子村支部书记牛小满蹲在院子里的樟树下,摩托车放在一旁。牛小满看见牛有为从车里下来,笑模笑样地走上前去,递上一支烟,先给牛有为点上,再点上自己的。牛有为发现牛小满今天神情怪怪的,料想他必定有什么好事。也不着急问他,只等他自己说。
“上去坐坐?”牛有为问。
“不了,一会还有事。”牛小满应了句。终于还是憋不住,对牛有为说,“肯了。”
没头没脑的,牛有为一时没反应过来。
牛小满重复说:“那老牛筋肯了。”
牛有为这才明白过来,不相信似的问:“哦?肯了?”
牛小满兴奋地说:“今天早上,我刚刚起床,老牛筋找我来了。我还以为他要找我算账,正琢磨着怎样应对,不料老牛筋说,那协议呢?我签。”
牛有为惊喜地说:“真的?奇怪了。我正准备出发,找他小儿子牛得法去呢。”
牛小满沾沾自喜地说:“我也觉得奇怪呀,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牛有为叮嘱说:“不管怎样,赶紧把协议签了。”
牛小满得意地说:“签好啦。我一听,高兴死了,马上就打电话给张副镇长了。”
牛有为摸摸后脑勺,说:“老牛筋差点没把我折腾死。昨天他昏倒,我也差点昏倒。”
牛小满神秘地说:“我听我老婆说,昨天晚上,有人找过老牛筋。我刚才问老牛筋,老牛筋神神秘秘的,还不愿意告诉我。”
牛有为猜测说:“廖书记。”
牛小满瞪大眼睛问:“啊?你知道呀?”
牛有为点点头,肯定地说:“我感觉,是他。”
县委,廖远山办公室。市纪委副书记张东方、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骏良、党群副书记罗安等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
市纪委专案组经过这段时间的查证,掌握了充足的材料,基本调查清楚以下几点:一、张国宏现在用的新三菱吉普车,是利用上级拨下来的扶贫款购买的。二、举报莫正秋包养二奶之事,因为事件的关键人物、原大富豪酒店服务员陆小妍已经离开丰安,跟她老家重庆的纪委部门联络过,陆小妍没有回重庆。也就是说,失踪了。另外,经过调查,也没有更有力的旁证。专案组的意见是,这个事情暂时放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