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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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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他没多少人马,老夫也不能光跟他耗费光阴啊!从古至今哪朝哪代有人谋反四次而不诛?”

张辽毕竟与昌霸是朋友,又道:“这次他真的是诚心归附,还带来两个儿子,愿意留在京师作为人质,求主公再饶他一次吧。”

“这……”曹操又望了一眼帐外那个愣头青,“好吧,将其二子留在军中,念他在东土有些名望就不撤他的职了,裁去一半兵马放他回去吧。”张辽可算松了口气,便要招手唤他进来,却被曹操拦住了,“不必了!他一个草莽之徒岂配与我说话,你转告他,这次全看在你张文远的面子上,叫他从今以后服从调遣,再敢胡作非为老夫随时取他性命!”

“末将替昌霸谢过主公。”张辽再次跪倒。

“罢了,松开绑绳叫他滚……你回去休息吧。”曹操饶恕昌霸全是为张辽,这员将为人最是义气,若能成全这番仗义,以后张辽征战疆场时必定加倍出力。

张辽果真感恩戴德:“既然有敌当前,末将岂敢休息?安顿昌霸之后我便带兵屯驻前营,与张绣共御刘备。”

“好样的!这才像个真正的将军!”曹操治军最大的特点就是对那些武夫不吝褒奖,总能把人哄得高高兴兴为其卖命。

等张辽走了,郭嘉提醒道:“我观昌霸相貌非是善类,此人日后必定还要造反,文远因私义而误公事矣!”

曹操点点头:“昌霸可不可信无足轻重,此人一再造反早把信誉失了,以后谁还愿意与之共事?他那点子兵裁撤之后还剩几百,即便再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了。他既愿意献子为质,老夫就给张辽、臧霸他们个面子,但愿这厮能从此安分。”

郭嘉却道:“《易经》有云‘过涉灭顶’,一为过,二而涉,三次不改便要灭顶。如今昌霸已闹到第四次,即便主公饶恕他又心中何安?一个人若是能造反四次,也就不在乎再有第五次了。此乃天性使然……”说到这儿他话归原题,“这就好比刘备与刘表,大耳贼自举兵以来弃公孙、反吕布、叛主公、逃袁绍,这种人还能指望他忠于刘表?反之刘表其人生性又过于谨慎,与主公和而战,战而和,这次他还是要和解的。”

“你有这么大的把握?”曹操不甚赞同这种人性之论。

郭嘉又绽出一缕得意的笑容:“主公若是不信,还请文和兄道破此中玄机。”

“嗯?”曹操都把贾诩忘了,这才注意到他还在大帐角落处站着,双手插袖低头看地连大气都不出一声,说了半天话,仿佛这大帐里没他这人一样。曹操不禁笑道,“文和,奉孝请你说说荆州之局势。”

“呃……”贾诩往前走了两步,还是低着脑袋,“在下实在不知奉孝所指何事……”

郭嘉也真放得开,一把揪住贾诩胡子:“你这老滑头装的什么糊涂,说两句话主公还能吃了你?方才当着众将我给你留面子,现在也该开口了,说说当初你跟张绣在南阳的时候,刘表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吧。”

“哦哦哦。”贾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慢悠悠道,“当年在下与张将军寄居南阳,屡次与……主公请恕罪。”提起往事他还不忘请罪,“屡次与主公交战,刘景升既怕主公南侵,也惧张将军在南阳坐大,故而提供军粮辎重皆是适可而止无有剩余,刚够养兵而已。”他说到这儿就不往下讲了,默默后退一步。

“主公还未了然?”贾诩不说,郭嘉却要把话挑明,“当年刘表助张绣屯于南阳,不过是以其为盾阻挡主公兵势,现在刘备亦如是。想那刘备再三反复信誉远逊于张绣,刘表非是失目之人岂能不知?他意在占据南阳保护襄阳,本无征战北方之志,如今南阳已经到手便可见好就收。若是容刘备继续北上染指汝南,或是进一步兵进许都,那刘表又有何好处呢?若事不可解刘备战败,主公顺势而下,战火将至襄阳,他必受其殃;若刘备侥幸得胜,则趁机自立与之反目,他岂不是方去一敌又树一敌?”

“此言有理!”曹操猛省,“既然如此当如何处置?”

郭嘉早把办法想好了:“可遣一使者越过刘备直接找刘表议和,将南阳一郡暂且让与刘表,仅留叶县为日后南下通路,他必定立刻叫刘备罢战回屯,眼前战事可解。”

“嗯……”这办法似乎行得通,不过叫曹操低头去向刘表求和,这也太损一贯的威名。

恰在此时贾诩顺口嘀咕了一句:“其实刘景升挺多疑的。”

郭嘉闻听此言心头豁亮,马上改口道:“主公也不必低头求和,可遣人至襄阳散布谣言,就说刘玄德之威势不可挡,主公您大有撤退之意,那刘表必定主动来找咱们议和。”

“好!就依奉孝之计。”

贾诩拱手道:“既然主公之意已决,在下就此告退。”

“有劳文和,你去吧……但要谨守此计不可泄露。”

“诺。”贾诩低着脑袋驼着背,小心翼翼退出帐外。

曹操捋髯而笑:“这个贾文和,总是这么如履薄冰。不就是怕人重提他兵犯长安之事吗?当初定计害死我儿我都没有追究,为何不能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呢!也忒多虑了吧,你说是不是?”

郭嘉低头不语心里有数:坦诚相待谈何容易,如今您是不拿他当罪人,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变卦?刚才他那一句刘表多疑分明就是提醒我,成竹于胸却不多言,此人大智若愚啊……

“奉孝!”曹操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遐想,“你曾在河北为吏,可认识那个辛毗?”

“自然识得,此人便是辛评辛仲治之弟。”

“原来是他?哼哼……”曹操不禁冷笑,“当年许都方建,令君多用你们颍川同乡为谋,老夫也曾假天子之命征辟过辛氏兄弟,他们却信誓旦旦忠于袁氏,恐怕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郭嘉却道:“辛评虽附庸袁谭,然其为人坦荡,非郭图那等刚戾顽固之徒;就是这辛毗也能言善辩颇具才干。”

“我不放心的就是这能言善辩颇具才干!若袁谭并未困笃,他在这里夸大其词,老夫贸然出兵袭破袁尚,岂不是一场辛苦皆为他人?元让方才那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曹操还是不乏顾虑,“袁谭虽受困平原,但他在青州还有多少别部还搞不清楚。你既与辛毗相识,不妨再去摸摸底。”

郭嘉灵机一动:“我与荀衍、董昭虽曾在河北任职,但转投主公多年,现在袁氏帐下的士僚并不熟悉。即便略识一二,也不可能知道此时此刻邺城之内的状况,主公此番北上需不需要联系内应之人?”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如果联系到内应,可鼓动二袁麾下临阵倒戈,弄好了里应外合拿下邺城也未可知。

郭嘉把手一揣:“主公不必四处去求,我看就是这个辛毗啦!”

“奉孝愿劝降此人?”曹操不大相信,“此人敢闯重围来为袁谭搬兵,可见是袁氏死党。”

“哈哈哈……”郭嘉仰天大笑,“辛家兄弟确对袁谭忠心耿耿,不过却有一件难事握在咱们手里,非主公出力不能解决。”

“什么难事?”

郭嘉却笑而不言,只道:“主公若信得过我就给我几天时间,并叫军师暂避辛毗一时。在下凭三寸不烂之舌,定叫他归附主公帐下,不但对主公吐露实情,而且还要心甘情愿为您开山辟路联结内应!”

曹操初时只当戏语,但又一琢磨,自官渡以来件件事都不出郭嘉所料,便信了八九成:“能说降此人最好,但莫要拖延日久。”

“办这事用不了几天。在下可以保证,在荆州使者到来之前必叫此人归顺,绝对误不了您的大事。主公就等着好消息吧。”说罢郭嘉深施一礼,笑呵呵退了出去……

【辛毗投诚】

辛毗字佐治,颍川阳翟人,董卓乱政之际他与兄长辛评前往河北避难,被当时的冀州牧韩馥录用,转而归属袁绍帐下。曹操奉迎刘协迁都许县之后,以荀彧为尚书令,因为军中几任谋主戏志才、荀攸、钟繇、郭嘉都是颍川人,所以也曾想拉拢他们至自己帐下。无奈辛氏兄弟对袁绍忠心耿耿,根本就没理睬什么司空辟令。但岁月流转本末舛逆,现在轮到辛毗印帕忱辞蟛懿倭恕

最近几日辛毗心中急如火焚,曹操明明已答应回军北上,可一连数日丝毫拔营起寨的动静都没有。荀攸也避而不见,只弄来个郭嘉陪着他东拉西扯,今天观观士卒操练,明天逛逛附近山川,却对发兵之事丝毫不提,可把辛毗急坏了——救不救袁谭倒也罢了,这还关系着辛氏几十口的身家性命呢!

原来袁谭逃出邺城之时情势危急,郭图是早有准备了,已把家眷秘密迁至军营,可辛氏兄弟单单跑了一对,满门老小来不及转移全被审配扣押了。辛毗之所以敢闯重围搬请曹操,一是救袁谭脱困,二来也是想借曹操之力,或逼袁尚放人,或打破邺城救出家眷。因怕事情难办,他还特意托了辛韬与荀攸的人情。曹操拖延一日,全家人就在牢里多受一天的罪;若袁尚攻克平原灭了袁谭,辛氏满门也必然以同罪论斩。再这样拖下去可怎么得了?

直熬到第五天头上,眼瞅着红日西落又是一天,辛毗实在憋不住了,索性硬闯中军大营嚷着要见曹操。守门军兵哪肯依,横住刀枪死活不让进。辛毗直喊了半个多时辰,没惊动曹操却把嘻嘻哈哈的郭嘉给闹出来了:“这大晚上的谁在这儿搅扰啊……哟!佐治兄不在客帐好好休息,怎闹到中军大营来了?莫非是伺候的小军有所怠慢?哪个敢小觑您,只管告诉小弟,同乡人为你出气。”

辛毗一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姓郭的!你少要敷衍,快带我面见曹公面议出兵之事。”

郭嘉大大咧咧打了个哈欠:“佐治兄何必这般着急啊,主公已经答应援助袁谭,不过是战事吃紧,一时抽不开身罢了。”

“哪里有什么战事吃紧?”辛毗横眉立目怒不可遏,“一连数日曹公坚守不战,倘若如此只令偏将把守关隘便可,何必还在这里耗下去呢?我看曹公必不相信我此番诚意,故而叫你假意搪塞于我,这件事一定要当面说清楚!”

“何必呢。”郭嘉一副稀松态度,“此乃曹公与袁氏之事,又不关咱们痛痒。”

“这……这……”辛毗心中叫苦,又不便当面道破家事,想了想才道,“身为朝廷宰辅就当言而有信,岂可弃诺言于不顾?”

“哟!您还真是振振有词。想当初官渡之战时,袁绍命陈琳修撰檄文遍传天下,辱及曹公祖父三代,左一个奸佞右一个悖逆的,怎么这会儿又拿我们曹公当朝廷宰辅了?”郭嘉咯咯直笑。

“你、你少说废话!”辛毗不与他饶舌,“快带我去见曹公!”

郭嘉倏然收起笑容:“你当真要见?”

“一定得见!”

“好吧……军兵闪开道路,叫辛先生去见主公吧。”郭嘉说着话也退到辕门边。辛毗总算闯过一关,不过怎么说动曹操才是更难的,他整理整理衣冠,便思虑说辞迈步往里走,却听郭嘉在一旁叹息道:“长胳膊拉不住短命,不听良言非要找死,我又能何如啊?唉……小弟与你也算同乡,我在这儿等着给你收尸吧。”

辛毗猛回头:“郭奉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郭嘉把手一揣,挑着眉毛道:“佐治兄一进此营死在临头,难道还不知道?”

“胡言乱语!”辛毗甩袖便去,可走了两步又禁不住回头看看,见郭嘉抱着肩膀莞尔而立,丝毫没有跟过来的意思,实在耐不住好奇,“你方才言我将死,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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