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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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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览被死死抱住,嘴上却不饶人:“姓郭的,人多又有个屁用啊?你以为三军将士是天生地长的,都他妈没爹没娘、没老婆没孩子呀!逼急了他们就跑了,连粮食都没有,谁他妈还给你卖命啊……”

袁绍颐指气使的做派全没了,眼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实不知该听谁的,慌慌张张道:“沮授在哪儿?我的监军呢……”他东寻西看,却连沮授的影子都没瞧见——人家的心都寒透了,撂挑子不管了!寻不到沮授,他便有病乱投医,一把握住袁谭的手:“我儿说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战事岌岌可危,袁谭被他这么一握反倒心生喜悦,自以为得父亲青睐,将来继承大位希望更增,便把大公子的派头摆拿了个十足,呵斥道:“都不要吵了,听本将军说!”见郭图、张郃、高览都安静下来,袁谭故意清了清喉咙道,“既然你们争执不下,那就兼取之,一面派兵救援乌巢,一面强攻官渡曹营。”说罢又向袁绍深施一礼,“孩儿想推荐蒋奇率部驰援乌巢,他原属淳于将军调度,配合还能更默契一点儿。”这不过是个托辞,其实蒋奇与他关系更好。

张郃、高览听他这般和稀泥,都连连摇头。袁绍却如获良药:“对!两策兼取之,蒋奇率骑兵火速驰援,张郃高览倾大兵攻打曹营。我意已决,马上行动!”

“主公你不……”高览还要再言,张郃拉住他的战袍,耳语道:“算了吧,再谏又有何用?田丰、沮授进过多少忠言,他又何曾听过?他既有此分派,咱们尽力而为,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对得起良心也就罢了。”

“唉……”高览长叹一声。

郭图却灵机一动,补充道:“只恐蒋奇部下骑兵不够,请张将军、高将军把你们所部骑兵拨给他调度,你们率步兵攻营就行了。”

高览又怒:“凭什么把我们的……”

“不要说啦!”袁谭把眼一瞪,“强敌未破岂能顾及私利?这是从大局考虑,二位将军必须服从。父亲,孩儿说得对不对?”

“对……对……”现在无论他说什么,袁绍都觉得正确。

高览、张郃敢怒不敢言——什么从大局考虑?蒋奇与袁谭、郭图是一党,这么做是削弱别人扩充自己势力,就算仗打赢了那些马匹恐怕也不会还了。战事都这般危急了,还有心思拉帮结派!但是疏不间亲,当着袁绍又没法说他儿子坏话。张高二将万般无奈,只得按令而行。

袁营凑了五千骑兵,付予蒋奇救援乌巢,张郃、高览则奉命集结大部队,准备攻打曹营。二将费了半个多时辰,集合了三万多步兵,拥拥促促刚出辕门,就见遥远的东北方一片耀眼,红彤彤的光芒映亮了天空——乌巢怕是保不住了!军中士卒情绪更乱,一时间吵吵嚷嚷,二将狠着心催促大军前进,强攻曹军连营。

曹操临行前早有交代,营中诸将知道会有一场苦战,都亲率部卒涌到了寨墙边,荀攸带病坐镇挥舞着令旗,曹洪亲自擂鼓提升士气,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就此开始。

袁军似洪水般席卷而至,前赴后继箭如飞蝗,更有冲车、撞车成排推来。曹军牢牢顶住绝不后退,一边举着盾牌,一边隔着栅栏以长枪还击。冲车三突两突之下,栅栏墙倒了一大片,袁军也死伤惨重,两军恶斗纠缠不清,曹洪甚至叫人把发石车推到阵前,对着敌群一通乱抛!张郃见冲车垮塌军士混乱,都快急疯了,真就挥起皮鞭驱赶他们向前,高览更是带领亲兵涌到最前面,顶着曹军的弓石奋力而战。一翻硬拼之后,曹营的栅栏全面倒塌,已经变成了白刃战,曹洪组织敢死之士站在壕沟边结成人墙,用血肉之躯阻挡袁军的进攻。战鼓声、呐喊声、惨叫声、巨石破裂声同时大作,血雾和扬起的灰尘卷在一起黏在每个人的脸上,两军将士都已竭尽全力……这场恶斗自半夜打到清晨,又从清晨打到正午。袁军进行了上百次的突击,死人堆得满地都是。曹军人墙溃了又结、结了又溃,誓与大营共存亡!

兵法有云“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攻方远比守方消耗体力。袁军自凌晨到现在水米未打牙,眼瞅过了午时还不能攻破敌营,士气逐渐低落,冲击力度越来越弱,有人累得坐倒在地,有人连呐喊的劲都没有了,还有的摔倒在地大口喘息。

高览杀得浑身是血,又被曹军挡了回来,扯破喉咙高呼:“继续跟我冲!”哪知回头一望,却只有几十个亲兵响应,举着兵刃晃晃悠悠往前蹭。高览勃然大怒,挥舞马鞭抽打那些喘歇的士卒:“他妈的!都起来给我上!给我上啊!”士兵已筋疲力尽,哪还冲杀得了?都抱着脑袋趴地不起,其他人也似看疯子一般看着他。

高览心急如焚正催促咒骂,忽然嗖地飞来一支冷箭,正中他左肩,他大叫一声立时落马。士兵见这个疯子将军也落了马,既感意外又感解脱,像退潮一般四散奔逃。亲兵可吓坏了,恐曹军过来杀人,拼命往前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抢回来。高览被搭到张郃近前,浑身污黑满脸是泥,战袍都被血浸透了,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血。

“你没事吧?”张郃一脸惊愕跳下马来。

高览已累得虚脱,倒在地上大口喘息,鼻翼不住地翕动着,还没忘了骂街:“他……妈的……没事儿……接着拼……”

张郃抬头四顾,自己的兵卒被敌人射得节节败退,又困又累又渴又饿,还有不少人实在不想拼了,仓皇脱离战阵,向着东北方的大营逃去……张郃叹了口气:“阵势都散了,没法再打了。”

高览虎目带泪仰天大呼:“天意啊……”

“这不是天意,都是主公不纳忠言所致。”张郃愤愤然拍着膝头,“还不知蒋奇救援如何呢,咱们先撤退吧。”

可是张郃刚刚下令鸣金,对面又响起了曹军的战鼓声,撤退顿时变成了溃退。袁军士兵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到了逃命上,又哄又跑全无章法,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俨然化作一盘散沙,许多人辨不清方向跑散了,有些抛下主将自己逃回营寨,更有甚者营都不回,一路向北要逃回老家去。张郃、高览强打精神二次上马,率亲兵断后,可是除了大队逃兵,却连一个敌人都没看见——曹军根本没过来,敲了一阵鼓就把袁军轰散了!

二将率领败兵勉强行了十里,士卒疲惫实在走不动了。此处正在袁曹两营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寻了个土坡暂时落脚,插上残破的旗帜,一面休息一面击鼓鸣金聚拢散兵。张郃歇坐在土丘上,望着四下里狼狈不堪的伤兵,缠头裹脑束胸勒臂,枪折弓断怨声载道,有人连鞋都跑丢了,他们哪里还是平定河北的骁勇之师?回想当初的意气风发,平公孙、败黑山何等英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到底应该怪谁呢?高览却没心思想这么多,他边裹创口边嘟嘟囔囔的,一会儿骂曹操,一会儿骂郭图,后来索性连袁绍父子都骂进去了。

正在颓唐之际,又见北面一骑扬尘而至,马上的传令官高声喊嚷:“奉主公与郭都督差遣前来传令,张高二位将军何在?”

“在这儿呢!”高览连站都没站,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那传令官一阵愕然,其实他早到了近前,但没料到平日威风凛凛的二位大将会落得如此惨相,搁在败兵堆里全认不出来,赶紧跳下马来施礼:“小的参见二位将军。”

张郃已预感到来者不善,悻悻道:“主公又有什么吩咐?”

“主公命二位将军不要撤退,继续攻打曹营。”

“还他妈打?”高览怒冲冲站了起来,“没看见士兵什么样,你眼睛瞎了吗?!”

那传令官辩解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主公和郭都督的命令。”说着举出一枝令箭。

高览闻听“郭都督”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忘了肩上的伤,纵跃而起劈手夺过令箭,嘎巴一下折为两段。

传令官大惊失色:“你怎敢毁坏大令……”

高览一伸手把佩剑拔了出来:“折令怎么了,惹急了老子,连你一起宰!”张郃赶忙挡在中间:“别动手!你冷静冷静。”那传令官吓得脸色煞白,连退了好几步,再不敢吭声了。

张郃拦住高览,转身问道:“乌巢战事如何?淳于琼与蒋奇是否击退曹军?”

“这个……小的不清楚。”那传令官嘴上说不知道,可脸上变了颜色。张郃一看他那副模样便猜到情况不好,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禀报主公,连攻半日未能获胜,将士疲惫不堪,难以再战了。”

传令官面有难色:“主公的脾气您应该知道,他再三嘱咐的命令岂能违抗?”

“非是我等不遵将令,实在是无法再战。”

“主公有言,务必请二位将军坚持下去,不惜代价不问死伤,一定要拿下曹营。”

“要是能简简单单拿下来,咱们何必在此空劳半年之久?”张郃一阵冷笑,“不惜代价不问死伤……主公啊,你不爱惜别人的性命,别人又岂能为你卖命?”

那传令官也很为难,袁绍交托的任务他完成不了一样要受责罚,故而把牙一咬坚持道:“请二位将军依令而行,不然……不然……”不然怎么样他却不敢说。

“不能再打啦!”张郃断然拒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是彼盈我竭,再强攻下去士兵就逃光了。”

那传令乍着胆子道:“郭都督有言在先,攻得下也要打,攻不下也要打,我军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若不遵令军法处置!”

张郃还欲再言,高览已忍无可忍,一把将张郃推开:“还跟他费什么口舌!”就势一扑将传令官摁倒在地,揪住他发髻,把剑刃顶在他脖子上。那传令官怎挣得过这头大牤牛:“饶命啊……饶命啊……”

“别他妈瞎嚷嚷了!”高览压住佩剑,在他颈上拉出一道血痕,“老子就问你一句话,乌巢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快说!”

传令官再不敢隐瞒了:“乌巢已经失守,所有粮辎尽被曹军烧毁,淳于都督和蒋将军都战死了。”

“都死了?哈哈哈……”张郃爆出一阵自嘲般的苦笑,“真干脆!主公真英明啊,咱们都要丧于曹孟德之手啦……”哪知刚笑了两声,就闻一阵惨叫——高览已把传令官血淋淋的脑袋挽在手中了!

张郃哑然失笑:“你……”

“我他妈反啦!”高览踢开那副喷血的腔子,高举人头站了起来。众兵卒见他竟把主公的使者杀了,而且口口声声要造反,都吓得魂飞魄散,刚刚聚拢起的那点儿兵又是一阵鸟兽散。

张郃呵斥道:“我等食河北俸禄,岂能临危而叛?咱们速速回营,或可保着主公徐图退兵。”

“什么主公?袁绍老匹夫!”高览怒不可遏,“若不是他昏暗不明偏听偏信,何至于河北健儿殒命沙场?你还想回去?回去叫匹夫杀了咱们,叫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继续夺咱的兵权吗?我算是看透了,跟着袁绍早晚身败名裂,似他这等卑劣庸才,早就该造他娘的反!”

张郃一阵木然,高览抱住他肩膀:“儁义兄,谁不知颜良、文丑与咱俩乃河北之倚仗?他俩是怎么死的?非战不利乃是袁绍失策所害啊!如今又逼迫咱们强攻,枉害此间无数健儿性命,一将无能累死万军!”

张郃叹了口气:“我也看出来了,袁绍确实难成大事。但是咱们身为河北之士,受他厚遇多年,岂能行不忠不义之事?”

“什么忠不忠义不义,这年头哪管得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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