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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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天天吃倒也习惯了。”陈登满不在乎。
说话间庖人已将晚膳送来,曹操挽留荀攸、陈登一并而坐,又命人取过酒来,笑道:“军中本无酒水,此乃下邳降将侯成献给老夫的,听说因为私自酿酒,这侯成还被吕布责打过一顿。”
提到吕布这般降将,陈登放下筷子:“明公宅心仁厚,宽宥吕布余党,但这帮人该交与谁统领呢?”
曹操一愣,随即笑道:“拨与玄德统领如何?”
陈登附和道:“我看甚好!刘使君小沛一仗损失不少,将宋宪、侯成等部交与他统领甚是合适。”
荀攸却连连摇头:“此举大大不妥,刘使君坐镇小沛与吕布诸将多有冲突,倘关羽、张飞等与宋宪、侯成不和,势必有碍军心。”这话不过是托辞,其实荀攸至今对刘备持有怀疑。
曹操很尊重荀攸,只道:“公达也忒过小心了。”便不再提这件事,三个人只是对酌几盏,转眼间已到了掌灯的时辰。
忽又闻许褚通报:“镇东将军到!”刘备跪倒帐外抱拳施礼。
曹操戏谑道:“玄德的鼻子好灵,知道我们在这儿吃鳆鱼,是不是想蹭饭啊?”
刘备解剑进帐,作揖道:“卑职已派人盘查下邳城,又知会各营诸将搜拿,未发现刺客踪迹,特来禀告明公。”
“辛苦你了。”
“卑职无能,有负曹公之托。”
曹操笑了:“玄德无须自责。咱们要找人家要逃,搜不到很正常,过来一起用饭吧。”
刘备推辞道:“明公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本不该打扰您,只是怕您心中记挂此事,匆匆忙忙就过来了,罪过罪过。”
曹操笑道:“哪里的话,军中无小事,人人都似玄德一般才好。叫你坐你只管坐!”
刘备推辞不过便恭恭敬敬坐到一旁,却没敢凑到案前用饭。荀攸捋髯道:“此番行刺之事不容小觑,薛永既能乘虚而入,必知明公行动,吾恐军中有其细作(间谍),弄不好背后另有指使之人。”
刘备赶紧接过话茬:“张辽、臧霸等未获,这背后指使之人会不会是他们?”
陈登不以为然:“那张辽、臧霸、孙观等都是豪气之人,怎会行此下作之事?我敢以人头担保,绝不是他们所为。”
曹操与荀攸对视了一眼——陈元龙怎如此看重这帮人?
刘备却道:“是他们也好,不是他们也好,青徐沿海这些小贼患必须要处理一下了。”
“不错。”曹操放下了筷子,“是应该处理一下,但不一定要赶尽杀绝,我看最好是将他们招降过来。他们若是不愿离开就叫挂个郡县的官职,只要承认朝廷,不再危害百姓,且叫他们统领旧地又有何不可呢?徐州屡遭战乱百姓不宁,臧霸、孙观这些人虽然出身低贱身负贼名,但既然能占据诸县数年之久,必然也得了些民心。”说着话他又夹起一枚鳆鱼,“这就好比鲍鱼,虽嗅之腥臭,然入口则香。”他心中最大的顾虑还是袁绍,河北战事已无悬念,不知何时就会结束,可没工夫跟沿海的小土匪周旋,倘能迅速招安,便可尽快脱身,在豫兖二州沿河准备布防。
陈登虽不知曹操心中所想,但也猜得出他急于离开徐州:“明公回转许都之际,要以何人管辖徐州呢?”
这个问题曹操还未想好,反问道:“元龙可有人选推荐?”
陈登手指刘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玄德久在徐州,曾受陶谦遗嘱,若以他为徐州刺史,东方可无忧矣。”
曹操还未置可否,荀攸就抢着道:“不可不可,玄德已为豫州牧,怎可降而任刺史?这也太委屈他了。”豫州牧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衔,而徐州刺史虽低了州牧一等,却脱离了许都的直接管辖。荀攸表面替刘备考虑,实际还是对他不放心。
刘备心头刚被陈登点上一盏火焰,又立刻叫荀攸一盆凉水浇灭了,佯装诚恳道:“军师说的是,在下才力不济,还是回许都拱卫京师吧。”曹操只是对刘备和善地笑了笑,又问荀攸:“以军师之见,何人可为徐州刺史?”
荀攸出了名的嘴严,不想当着陈登、刘备的面谈这个,只推托道:“现在沿海割据未平,谈这个还早了些,不如回转京师之日听听令君的意见,或许他有好的人选也未可知。”
陈登之所以前来献食,就是想借机打听徐州日后的动向。可接连两个问题都被荀攸顶了回来,大感无趣,便喝干盏中余酒起身告退。刘备也赶紧随之站起。曹操不再挽留,略一拱手还礼,叫许褚替自己相送。他们一走荀攸马上换了口吻:“明公今日不该留此二人用饭。”
“既已归附朝廷,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或许是鳆鱼美酒颇为受用,曹操这会儿大大咧咧的。
荀攸苦口婆心:“陈元龙坐断广陵拥兵数千,刘玄德朝秦暮楚反复难养,对这两个人还须多加防备。”
曹操微然一笑,并未往心里去。忽听帐外一个年轻的声音附和道:“军师所言不假,此二人不能完全信任。”郭嘉溜溜达达走了进来。
“奉孝这时候来,莫非河内又有秘密战报?”荀攸紧张起来。
郭嘉脸上一红,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有几句私话想跟主公聊聊……”曹操想见秦宜禄之妻杜氏,叫郭嘉带她秘密进营,这件事不好让荀攸知道。
荀攸听他似是要自己回避,心里不甚高兴。郭嘉虽是军师祭酒,实际待遇比张京、徐佗、武周那帮人高得多。这小子又风流不羁颇会逢迎,仗着曹操的宠信在许都干了不少求田问舍的事。荀攸以为今晚郭嘉又要索要什么,心中老大不痛快,一副教训的口吻道:“奉孝啊,军营之中不相干的闲事不要多提,天色不早了,莫搅扰主公休息。”
“是是是。”郭嘉诺诺连声。
“主公,我先告退了。”荀攸施了个礼,“不过有一言请您详思,臣僚部属当平等相待,莫要有薄有厚惹底下人说闲话。”
曹操听他全然理解错了,不禁暗自发笑,却又不好意思点破,只道:“军师之言我记下了,若再有人向老夫求田问舍,我便狠狠打他板子。”说着话瞄了郭嘉一眼。
荀攸莞尔而去,曹操送出大帐,又让许褚亲自为其掌灯,直等到望不见人影了,才扭头问道:“杜氏送来了吗?”
郭嘉低声道:“秦宜禄那王八办事倒也小心,派一驾马车从侧门而入,神不知鬼不觉已经送到您的卧帐了。”
+文+曹操满意地点点头:“甚好甚好,你可看到那女子的相貌了?”
+人+“主公心爱之物,在下可不敢随便看。”
+书+“诶!不要这么说嘛。那秦宜禄的淫荡妻岂能污了老夫?我不过是心生好奇,只想一观罢了。”
+屋+郭嘉见他一脸假正经,戏谑道:“只是看看倒也罢了,不过主公身在军旅日理万机,切莫辛劳过度了。”
曹操听他话里有话,不禁扑哧一笑,随即又板起面孔:“这件事可别信口乱说,传扬出去招人非议可就不妙了。特别是陈元方父子还在营里呢,若是叫他们知道岂不小觑了我曹某人?”
“主公只管放心,除了秦宜禄和几个亲兵,再没别人知道。”
曹操放心了:“那好,老夫这就开开眼,倒要看看这个让吕布、关羽都魂牵梦绕的女子到底什么模样。”
郭嘉亲自掌灯,送曹操回转寝帐。两人一前一后绕到后营,见寝帐门口的侍卫皆已撤去,外面停着驾简易马车,秦宜禄一声不吭跪在车畔迎候。瞧他那哆哆嗦嗦的样子,想必在冷风中跪了好一阵子了,见曹操回来,赶紧满脸堆笑:“小的参、参见主公!”秦宜禄能说会道的巧嘴都冻得不利索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曹操打量着这个无耻小人。斗鸡眉,母狗眼,鹰钩鼻,菱角口,胁肩谄笑满脸皱纹,三绺小胡子已有不少白茬了。这家伙从来有奶就是娘,全凭溜须拍马混营生。辗转折腾了大半辈子,所跟的主子却一任不如一任,混到今天这步田地,连老婆都成了进身保命的工具,真是既可悲可笑又可怜!
事到如今秦宜禄早就不把脸面当回事了,喃喃道:“美人难得佳期莫误,主公快快进帐歇息吧……”
牺牲妻子取媚上司,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呢?曹操突生一阵恼怒,甩手扇了他一个耳光。这巴掌打得干脆响亮,秦宜禄脸上赫然显出五个指印,可他揉也不揉,龇着牙笑道:“小的若有不妥之处,主公大可打骂,但是莫要误了我这一片忠心……”
啪的一声,曹操反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秦宜禄不羞不恼依旧是谄笑:“小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曹操越发气愤,一把薅住他衣领子,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啪,一口气抽了他六个大嘴巴!
秦宜禄头昏脑涨眼冒金星,两颊立时红肿,顺着嘴角淌出血沫子。但他仅懵懂了片刻,马上又笑脸相迎:“小的该打,小的该打!只要您还肯收留小的,我就是天天挨打都算不得什么。”
曹操一怔,无奈地摇了摇头,打这厮又有何用,奴才永远是奴才,秦宜禄肚子里早就没有廉耻可言!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姓秦的,从今以后那杜氏与你没干系了,我另择人家将其匹配,你若敢跑去骚扰,我剥了你的皮!”
秦宜禄抹去嘴角的血讪笑道:“杜氏早就与我无干了,主公大可放心。”他曾奉吕布之命联络袁术,袁公路一心想当皇帝,对他的马屁功夫很是受用,高兴之际把刘氏宗亲之女赏他为妻。秦宜禄不敢怠慢,立刻休杜氏为妾,此后杜氏又被吕布长期霸占,早没了夫妻关系。
曹操瞧着他那副令人生厌的嘴脸,沉默了半晌:“也罢,老夫且饶你这条狗命。”
“谢主公!谢主公!”秦宜禄连忙磕头,“小的是不是还回到府里伺候您?”
“休想!你这等下作之徒也配到我府里为掾属?”曹操一掸衣袖。
“小的对您一片忠心天日可鉴……”秦宜禄伸手边拉曹操的衣襟边信誓旦旦道。
“撒手!”曹操一脚蹬开,“老夫宁可听驴叫也不愿听你这张臭嘴讲话,你给我滚回家去。”
“别别别!”秦宜禄费尽心机还是想某个前程,日后继续媚上欺下作威作福,倘若曹操这样把他打发了,刚才又说好话又挨打,力气岂不白费了?他任凭曹操踢自己,只是死死拉住袍襟哀告,“您可怜可怜小的吧,哪怕给我个芝麻小官呢……看在我当初跟您出兵放马的分儿上……”
曹操厌透了这块抖不开的烂年糕:“松手!再不松手我叫人把你乱棍打出去!”话虽这么说,这会儿却既不能杀也不能赶,深更半夜声张起来,明天这点破事可就满营尽知了。郭嘉心思缜密,伏到曹操耳畔提醒道:“主公万不可放他还乡。倘若此人到处诉说杜氏之事,岂不玷污了您的名声?不如给他一官半职,日后他若胆敢胡言乱语,再取其性命不难。”
“倒也有理……”曹操点点头,气哼哼道,“姓秦的,你闹出理来了。看在奉孝讲情的分儿上,我就赏你个官当。铚县正少一县令,你补这个缺吧。”
秦宜禄暗暗叫苦——铚县地处豫州沛国,离曹操家乡很近,如今朝廷掌兵之人上至将帅下至宿卫,小一半是沛国人,在那里当个小小县令,其实是谁都开罪不起的受气官。但活命尚且不易,再闹下去真怕把曹操惹急了,只得叩首:“谢曹公厚恩。”
“丑话说在前头,我当年怎么当县令你也亲眼看见过,照着我的样子来。你若敢收受贿赂欺压良善,留神项上人头!”
“曹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