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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家室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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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立刻哄闹了起来。

    三姐被大伙儿拥着出来的时候,二姐正好发现了三姐吉服上显眼的泥点子,二姐抓着大姐的衣袖叫道:“我的天哪!三姐怎么跟泥水儿滚过似的?!还有,她那衣裳怎么那么皱啊?!店里不是熨过了吗?!”

    大姐掩嘴笑道:“约莫是她喜欢这样的衣裳吧……”

    三姐早就听见二姐的话了,这回又见大姐这么打趣自己,心里那个苦啊,就连平头百姓家娶媳嫁女的,那新娘子都不带她这样狼狈的……她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的,心里早就忍不住了,于是她扁了扁嘴,盖着盖头就开始在那儿嚎啕大哭。

    “这不还没到哭嫁的时候呢吗?!三姐怎么回事儿啊?!这会儿就开始哭起来了?!”二姐又不解了。

    也是,三姐那哭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像她平日里娇娇怯怯楚楚可怜的哭声,那种哭声,其实就跟撒娇的性质是一样的。而她这回是真哭了。而她今天的哭声简直就是呼天抢地,就跟嚎丧似的,与她平日里的作风大不一样,这怎能不让人奇怪。

    大姐看着三姐在人群中的身影,笑着和二姐解释道:“兴许是三姐和爹娘的感情太深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姐可是爹娘的小棉袄儿,舍不得家里是自然的。你也不必担心,日子久了就好了。”

    二姐点点头。

    众人听到于大姐的话,纷纷点头赞道:“于家三女真是纯孝啊……”

    新郎官彭湘莲也是等待多时了。

    二姐抬起头,看着面如冠玉眉若刀削的彭湘莲,看着他穿着吉服骑着高头大马丰神俊朗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他是鹤立鸡群的天神般的人物,如星辰,如皓月,如骄阳,而她却只是人群中渺小的一个,默默无闻,名声寂寂,她只能在人群中仰望着那一位天之骄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在看着他,而他的眼里却只有三姐。仰慕,果真是比暗恋还苦。她对他,是仰慕,当然也仅仅止于仰慕。

    看着那双璧人,二姐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纯真圣洁而释然的笑容。

    这时候,一直没出现的幺妹突然窜了出来,提着撒花的布裙追着三姐的花轿大声地喊着,一头青丝在风中肆意地飞舞。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送嫁

    “三姐……三姐……于三姐!”幺妹提着裙摆迎着风大声地喊道。

    花轿停了下来,只见三姐居然从花轿里探出脑袋,还掀起盖头来了,她看着幺妹跑向自己,忍不住狠狠说道:“于幺妹!你作死呢!发疯也不拣日子!”

    “三姐……我想跟你说……”幺妹气喘吁吁地跑到三姐的花轿前,脸蛋儿潮红,额头上全是汗珠子,她喘着气,“三姐……我……我以后一定会比你嫁得更好!一定会!所以你现在别得意,也别在我面前显摆!”

    “你追过来就想跟我说这个?!”三姐撇了撇嘴。

    “不……我还有话要告诉你……”幺妹用袖子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开始轻轻哼唱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幺妹的歌声就像是开了个头,四周的孩子听她唱了起来,也跟着哼起这熟悉的调子。渐渐的,花轿周围,仿佛被一种温暖柔和的气氛所包围。

    三姐看着幺妹纯真的笑脸,听着她那童稚的声音,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幺妹,多谢你……”

    “我接受你的谢意,可我还是讨厌你,无比地讨厌你,于三姐!”幺妹鼻子里哼了哼,然后迅速地钻进了人群里,很快就被人群湮没了。

    三姐哭笑不得,看着幺妹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道:“于幺妹,只许你讨厌我吗?!其实我也很讨厌你!”

    说这话的时候,三姐竟然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就仿佛春风拂过,娇花绽放,明艳动人,一派嫣然。

    二姐等人作为新娘子的家人则被安排着坐上了彭家派来的马车。看着面前这一排排光鲜亮丽裹着红绸布的马车,二姐忍不住纳罕,这彭家看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不然也不会调动这么多马车来接人,要知道,马车可不是寻常人家坐得上的,光有银子还不止呢,还得有地位,朝廷里还得有人。

    正当二姐准备跨上马车的时候,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媳妇儿……也我们也留个位置呗!”

    是刘老抠。

    二姐转过头一看。这不看不知道啊,只见刘老抠领着小毛还有五儿,三人大包小包地走了过来。

    二姐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我不是让你直接去彭家吗?!”

    刘老贼兮兮地笑了:“那多费劲儿啊……”

    “那你就不会自己去雇辆牛车啊?”二姐撇嘴道。

    “我就喜欢挨着我家媳妇儿坐……嘿嘿……”话音刚落。二姐却见刘老抠迅速地爬上了马车坐在了车厢里,还一脸烂笑地看着自己。

    正欲上车的大姐看着刘老抠对自个儿妹子那眼神儿就明白了,她转了转眼珠子,呵呵笑道:“哎哟,我还是另坐一辆马车吧。也好照顾我们家小珍珠和小石头呢!”

    “大姐……”二姐声音又细又弱还软绵绵的,这下她已是脸红筋涨,于是她揪着于大姐的衣角弱弱地念道。

    “甭说了……姐都明白的……哈哈……”于大姐爽朗地笑了,临走之前,她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刘老抠,嘴里嘱咐道。“姓刘的老小子,我可把妹妹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儿照顾着。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哎!多谢大姐成全!”刘老抠象征性地朝于大姐做了个揖,然后对站在车外头一阵呆愣的二姐好一阵儿的挤眉弄眼儿,意思是,你看,你大姐都把你交给我了。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

    二姐眼神黯淡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向外头招呼着:“小毛,五儿,你俩也坐上来,大家挤一挤吧。”

    小毛和五儿闻言却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将目光投向刘老抠。刘老抠已是阴沉着一张脸。

    “难不成你让他俩在外头跟着马车跑?!你的心也太狠了吧!”二姐翻了个白眼儿,对刘老抠,她说话从来都是不可气的。

    “我……”刘老抠无语了,其实他打算的是让五儿领着小毛上另一辆马车,自己好和二姐一起二人世界一下。这下好啦,成四人世界了!

    刘老抠皱着一张脸,心中非常郁闷。看着这个愣头愣脑的儿子和那个傻乎乎的丫头依言上了马车,刘老抠忍不住在心中咆哮……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马儿在路上奔跑着,车轱辘在咕噜咕噜地转着,小风儿一吹,车帘子随风飘起,外头暖洋洋的阳光挠着二姐的脸颊,让她觉得脸上一阵发痒。

    “媳妇儿……”刘老抠拍了拍二姐的肩膀。

    二姐看着窗外,嘴上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嗯?”

    “媳妇儿啊……”刘老抠又笑眯眯地戳了戳二姐的脸蛋儿,哎哟,手感不错,看来脸蛋儿上肉多也是好的,弹性足足的,那可是瓜子脸的姑娘所没有的好处。

    “哎呀……你什么事儿?!”二姐收回目光,端端正正地坐了起来,还不忘瞪刘老抠一眼。

    “……没事儿……哦,就许你坐窗边儿看风景啊?!就不兴让我也看看?!”刘老抠对二姐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感到很不满,哪家媳妇儿敢跟自个儿男人叫板的呢?!惹毛了打不死她!

    “真是麻烦……”二姐撇着嘴给刘老抠挪出一半的位置。

    刘老抠赶紧坐到二姐身边儿去,紧紧挨着二姐的香肩,笑容满面地摇晃着坐着,嘴里还哼着暧昧的调子:“一摸呀,摸到呀,二姐的胳膊弯,好像小河弯又弯,如同牛梭一般般,哎哎哟,如同牛梭一般般……”

    二姐更是脸红了。她低着头看着车厢底上铺的那一块块长条子木板,看着那发光的缝隙处,只是默然不语。

    五儿也觉得有些尴尬,二爷二奶奶跟这儿调情,她一个小丫鬟在这儿坐着算是怎么回事儿……

    小毛倒是觉得有些好奇,他眨着眼睛好奇地看向自个儿老爹,和他那一脸的惬意表情。

    小毛缠着刘老抠问道:“爹爹……一摸是摸到胳膊弯。那二摸是摸到什么啊?!”

    “嘿嘿嘿……坏小子……”刘老抠拍了拍傻小子的小胸脯儿,煞有介事地解释道,“二摸摸……嘿嘿……当然是摸到这儿啰!”

    这下二姐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刘老抠真是……居然敢在自个儿孩子面前说这些不要脸不要皮的话来,也不怕教坏了孩子……真真是个无赖……大无赖!

    对付无赖,二姐真心是没有办法的,尤其还是刘老抠这种合法无赖——谁让谁让他是她男人啊?!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媳妇儿耍耍无赖,那说出去也是闺房乐趣,天经地义的呀!她能怎么样啊?!

    二姐不能怎么样。于是她就没了主意,自己干脆把目光转向窗外,闷闷地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一溜儿风景发着呆。

    刘老抠见二姐不理他。于是他再次涎皮涎脸地凑近二姐,和她一起挤在窗边儿看着外面。

    二姐看的是风景,而刘老抠看的却是用敞篷牛车拉着一车车嫁妆。眼睛里面还冒着绿光。

    那是三姐的嫁妆。

    满箱满箱的茶叶,生果,莲藕,芋头,石榴。花生,红枣,皆是个头硕大又饱满的,装得都快堆出来了,花花绿绿的颜色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跟在这辆牛车后头的另一辆牛车上拉的东西就更惹人眼睛了。一年四季的常服,冬装。夏装,粉红色的齐胸襦裙,桃红色的交领襦裙。胭脂红的对襟襦裙,深红色的双绕曲裾,绛红色的单绕曲裾,朱红色的鱼尾曲裾,银红色的褙子。浅红色的半臂,紫红色的大袖裳。杏红色的比甲,猩红色的斗篷,枣红色的棉袄,桔红色的短打,柿子红的背心子……映入眼帘的,皆是清一色的红。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辆战车上覆盖着一张鲜红明亮的旗帜,在前往彭家的道路上,缓缓地流动着。

    “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可不记得有这么多的衣裳,也没有这么大的场面好像……”刘老抠拨了拨二姐的胳膊,笑道。

    二姐翻了个白眼儿:“你是故意挑唆我呢吧?!”说起这件事儿二姐心里就是没来由的烦躁。

    刘老抠自讨了个没趣,又径自趴在窗边儿看着下一辆牛车。

    这辆牛车上的东西来得简单,却也更实在。除了扁柏、姜、茶煎堆、松糕之外,还有一个圆溜溜的槟椰,寓意一郎到尾,以及一双绣着鸳鸯粘着珍珠的大红缎面绣鞋,寓意则是同偕到老。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最惹眼也是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便是那一堆铜钱了。一吊一吊的铜钱,用红色的麻绳儿拴好,密密麻麻地愣是装了三大箱。铜钱并不难得,难得的却是这份心思。

    “喂!二姐……你嫁过来的时候,怎么嫁妆只有那么点儿呢!”憋了好半天,刘老抠还是忍不住问道。

    二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只埋怨我嫁妆少,却没想过你给了多少聘礼呀?人家都说,嫁妆不得超过聘礼的分量,以免成亲过后女方压过男方,我们家也是照着规矩来的。要是你当初多出点儿聘礼,我嫁过来的时候指不定也有这么风光的排场呢!我还没怨你呢,你倒怪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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