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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彩环曲-第11章

小说: 彩环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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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陶纯纯竟已和那项煌一起走了出去,柳鹤亭呆呆地望了半晌,轻叹一声,随后走去,只是他叹息声是如此轻微,轻微得就连站在他身前的“铁锏将军”尉迟高都没有听到。
他无言地又自穿过一间房间,里外情况,仍和来时一模一样,他心中一动,突地听到自己在地道中听到的脚步声:“难道那又是老鼠的奔跑声?”


他微带自嘲地暗问自己,从前面项煌手中火把射来的火光,使得这间屋子的光线已有足够的明亮,他目光一扫,突地动也不动地停留在房中那张方桌之上,目光中竟突地满露惊骇之色,一个箭步,掠到桌旁,伸手一摸桌上的蜡烛,俯首沉吟半晌,暗中寻思道:“这房中果然有人来过,而且还燃过蜡烛。”
原来这桌上的蜡烛,此刻竟已短了一截,只是若非柳鹤亭目光敏锐,却也难以发现!
陶纯纯与项煌已将走到另一间房子的门口,方自回转头来,向柳鹤亭招手唤道:“喂,你在看什么呀?这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师姐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柳鹤亭漫应一声,却听项煌已接口笑道:“你要是没有见过蜡烛,我倒可以送你一些,让你也好日夜观赏。”他笑语之中,有些得意,又满含着讥嘲。
柳鹤亭心中冷哼一声。
哪知那白衣女子陶纯纯竞亦娇笑一声,道:“人家才不是没有见过蜡烛哩。”又道:“我们再往前面看看,你快些来呀!”
柳鹤亭呆了一呆,心胸之间,杂感交集,只听得他两人的声音已自远去。
那“东宫太子”项煌似乎在带笑说道:“纯纯,那少年和你……”语声渐弱,后来便听不甚清。
柳鹤亭暗中一叹。
“原来她到底还是把她的名字告诉了他。”不知怎地,他心里忽然觉得甚是难受,觉得这房子虽大,竞像是多了自己一人似的,挤得他没有容身之处。
他呆呆地伫立半晌,突地一咬钢牙,身形斜掠,竟然掠到窗口,伸手一推窗户,倏然穿窗而出。
胜奎英、尉迟高对望一眼,心中都在奇怪:“这少年怎地突然走了?”
他们却不知道柳鹤亭此刻心中的难受,又岂是别人猜想得到的。
他想到自己和这白衣女子陶纯纯初遇时的情景,想到她带着一种圣洁的光辉,高举着火把,伫立在黑暗中的样子,想到当他的手掌,握住她那一双柔荑时的感觉。
于是他痛苦地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但心念一转,他却又不禁想起那翠衫少女的娇嗔和笑语。
“难道她真是那冷酷的女中魔王‘石观音’,唉--为什么这么多离奇而又痛苦的事,都让我在一夜间遇着。”
他沉重地叹息着,发狂似地掠出那高耸的铁墙,掠到墙外清朗的世界,天上星河耿耿,夜已更深,他不知道此刻已是什么时候了,晚风吹过树林,林梢的木叶,发出阵阵清籁--
但是!
在这风吹木叶的声音中,怎地突然会传出一阵惊骇而短促,微弱而凄惨,像是人类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哀呼?
他大惊之下,脚步微顿,凝神而听--
哀呼之声虽在,但风声之中,竟还有着一声声更微弱而凄惨的呻吟!
他心头一凛,双臂微张,身形有如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倏然掠人树林,目光一扫--
刹那之间,他但觉眼前黯然一花,耳旁轰然一响,几乎再也站不稳身形,此刻树林中的情景,纵然被心如铁石的人见了,也会和他有一样的感觉。
夜色之中,四周的树干之上--
每株树上,竟被挂着两个遍体银衫的少女,不住地发着轻微的呻吟,她们的衣衫已是凌乱而残败,本都极为秀美的面容,在从林梢漏下的星光影映下,苍白而惊恐,柳鹤亭甚至能看到她们面上肌肉的颤抖。
而正中一株树上,却绑着一个身躯瘦小的汉子,身上鲜血淋漓,竟已被人砍断一手一足,而他--
赫然竟是那去而复返的“人云龙”金四!
树下的泥地上,亦满流着鲜血,金四的爱马,倒卧在鲜血中,一动也不动,马首血肉模糊,竟似被人以重手法击毙。
柳鹤亭已全然被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吓得呆住了,他甚至没有看到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影,闪电般掠出林去,等到他微一定神,目光开始转动的时候,这几条黑衣人影已只剩下了一点淡淡的影子,和隐约随风传来的阴森冷笑!
这些在当时都是刹那间事!


柳鹤亭心胸之中,但觉悲愤填膺,他日眦尽裂地大喝一声,身形再起,闪电般向那些人影消失的方向掠去。他拼尽全力,身形之疾,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但是他身形乍起,林外便已响起一阵急遽的马蹄声,等他掠出树林,马蹄声早已去得很远。星光下只见沙尘飞扬,却连人马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他发狂似地追了一阵,但却已永远无法追到,于是他悲哀、气愤,而又失望地掠回林边,树林外仍停着十数匹鞍辔鲜明的健马,仿佛像是项煌以后那些银衫少女骑来的,此刻群马都在,但是那些银衫少女,却已受到了人世间最凄惨的遭遇!
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受了怎样的惊吓与屈辱,柳鹤亭折回林中,笔直地掠到“入云龙”金四身前,大喝一声:“金兄。”
他喝声虽大,但听在金四耳里,却像是那么遥远。
柳鹤亭焦急地望着他,只见他双目微弱地张开一线,痛苦地张了张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却无声音发出。
柳鹤亭又白大喝道:“金兄,振作些!”俯首到入云龙口旁,只听他细如游丝般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断续说道:“想……不到……他……他们……我的……”
柳鹤亭焦急而渴望地倾听着,风声是这么大,那些少女本来听来那么微弱的声音,此刻在他耳中也生像是变得有如雷鸣。


因为这些声音都使得入云龙断续的语声,变得更模糊而听不到,他愤怒而焦急地紧咬着自己的牙齿,渴望着“入云龙”金四能说出这惨变的经过来,说出是谁的手段竟有如此残酷,那么柳鹤亭纵然拼却性命,也会为这些无辜的牺牲者复仇的。
但是,“入云龙”金四断续而微弱的语声,此刻竟已停顿了。他疲倦地阖上眼帘,再也看不到这充满了悲哀和冷酷的无情世界,他沉重地闭起嘴唇,再也说不出一句向别人哀恳的话了。
江湖中从此少了一个到处向人哀求援手的“懦夫”,却从此多了一段悲惨残酷的事迹。
柳鹤亭焦急地倾听着,突地,所有自金四身体内发出的声音--呼吸、呻吟、哀告,以及心房的跳动,都归于静寂。
“他死了。”
柳鹤亭失神地站直身躯,他和这“入云龙”金四虽萍水初交,但此刻却仍不禁悲从中来,他一双俊目中滚动着的泪珠,虽未夺眶而出,但是这种强忍着的悲哀,却远比放声痛哭还要令人痛苦得多。
他沉痛地思索着“入云龙”金四死前所说的每一个字,冀求探测出字句中的含义!
“想不到……”为什么想不到,是什么事令他想不到?“他们……”他们是谁?“我的……”他为什么在临死前还会说出这两个字来?


他垂下头,苦自寻思:“难道他临死前所说的最后两字,是说他的心愿还未了,是以死不瞑目,还是说他还有什么遗物,要交给他人?这都还勉强可以解释,但是--“想不到”却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是说杀他的人令他再也想不到,是以他在垂死之际,还不忘挣扎着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心念一转,蓦地又是一惊:“呀!难道将他如此残酷地杀死的人,就是那突然自地道中失踪的翠衫女子?是以金四再也想不到如此天真娇柔的女子,会是个如此冷酷心狠的魔头,唉--如此说来,她真的是‘石观音’了,将我骗入地道,然后自己再溜出来,偷偷做出这等残忍之事--但是……”
他心念又自一转:“但是他却又说是‘他们’!那么做出此事的想必不止一人……”
刹那之间,他心念数转,对那“人云龙”金四垂死之际说出的七个字,竞不知生出多少种猜测,但其中的事实真相,他纵然用尽心力,却也无法猜透。他长叹一声,垂下目光,目光轻轻一扫--
突地!
他竟又见到了一件奇事!


这已惨死的“入云龙”金四,右臂已被人齐根砍断,但他仅存的一只左掌,却紧握成拳,至死不松,就像是一个溺于洪水中的人,临死前只要抓着一个他认为可以拯救他性命的东西,无论这东西是什么,他都会紧握着它,至死不放一样。
柳鹤亭心中一动:“难道他手掌中握了什么秘密,是以他垂死前还不忘说出‘我的手掌……’这句话,只是他‘手掌’两字还未说出,就已逝去。”
一念至此,他缓缓伸出两手,轻轻抬起“入云龙”金四那只枯瘦的手掌,只是这手掌竟是握得那么紧,甚至连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掌心肌肤之中,柳鹤亭只觉他手掌仿佛还有一丝暖意,但是他的生命已完全冷了。
柳鹤亭悲痛地叹息着,生命的生长,本是那么艰苦,但是生命的消失,却偏偏是那么容易。
他叹息着,小心而谨慎地拉开这只手掌凝目而望!只见掌心之中--
赫然竟是一片黑色碎布,碎布边却竟是两根长只数寸的赤色须发!


他轻轻地拿起它们,轻轻地放下金四此刻已渐冰冷的手掌,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沉重地,沉重地落在这方黑布,和这两根赤色须发上,边缘残落的碎布,入手竟非常轻柔,像是一种质料异常高贵的丝绸,赤色的须发,却坚硬得有如猪鬃。


“这黑巾与赤发,想必是他从那将他残杀之人的面上拉落下来的,如此看来,却像又不是那石琪了。”他又自暗中寻思:“他拉落它们,是为了有赤色须发的人并不多,他想让发现他尸身的人,由此探寻出凶手的真面目,唉--他临死之前,仍念念不忘将他手掌中掌握的秘密告诉我,他心里的仇恨,该是如何深刻呀!”
他痛苦地为“入云龙”金四垂死前所说的“我的”,找出了一个最为合情合理的答案,他却不知道此事的真相,竟是那么诡异而复杂,他猜测得虽极合情合理,却仍不是事实的真相!
他谨慎地将这方碎布和赤须放人怀中,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他突又记起了那黑色的玉瓶,和玉瓶上的“西门笑鸥”四字!
“唉!这又是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那些银衫少女,双手反缚,背向而立,被绑在树上,直到此刻还未曾动弹一下,只有在鼻息间发出微弱的呻吟。
柳鹤亭目光一转!


“难道她们也都受了重伤?”拧身一掠,掠到身旁五尺的一株树前,只见树上绑着的一个银衫少女,仿佛竟是方才当先自林中出来的那个女子,只是她此刻云鬓蓬乱,面容苍白,眼帘紧闭着,衣裳更是零乱残破,哪里还是方才出来时那种衣如缟云,貌比花娇的样子!
他不禁为之暗叹一声,就在这匆匆一瞥间,他已断定这些女子都是被人以极重的手法点了穴道。


于是他跨前一步,伸出手掌,正待为她们解开穴道,哪知树林之外,突又传来一阵朗朗的笑声,竟是那项煌发出来的。大笑声中,仿佛还夹着女子的娇柔笑语,柳鹤亭心头一跳,目光数转,突地长叹一声,微拂袍袖,向林外掠去。


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一种强烈的感受,他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愿看到这并肩笑语而来的两人,他急速地掠入树林,他知道那“入云龙”金四的尸身,会有人收埋的,至于那些银衫少女,她们本是项煌的女侍,自然更不用他费心,只是他心里却又不免有一些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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