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合欢情人2-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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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这个世界的规则和道德,第一次在我面前深切地展示出它的矛盾来,辛辣,冷酷,锋利,逼着我去思考。这一思考,就到了现在,成了我每时每刻的使命一般。哈哈,真他妈够讽刺的!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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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宁妈妈
庄宁用那样一种语气谈论起她外公,我是真的很生气。我知道她对老人家一直不满,可那毕竟是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可转念又一想,与其说她是对老人家不满,倒不如说,那些不满其实全都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这样一想我的心里暗自生出许多惭愧,我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孩子没错,她那么小的时候我没在她外公面前保护好她。她受学校还有邻里周围那些不相干人的白眼也就算了,但是在自己亲外公那里也会有被人背地说三道四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真的犯的着这样吗?当年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自己糊涂是我没给家里人长脸,想说的话就冲着我来呗,拿我孩子当什么出气筒呢。
“宁宁,”我叫了她一声,语气和缓下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外公。可那毕竟是你外公,而且他现在年纪大了,是个老人了。妈妈求你,别跟他那么不相处了好不好。就算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看在妈妈的份上,过去了好吗?”
她笑了,是嘲笑。“果然啊,这世上,孩子原谅父母比父母原谅孩子要快要简单要容易得多啊。所有的小孩都是天真可爱的应该受宠,所有的老人都是忠厚慈祥的应该尊敬,是这个道理没错吧?”她直盯着我看,我能明白她这话里故意刻薄的不是我和她外公那么简单,恐怕也是她和自己的父母之间。只是这样一种暗示让我有点受不了,我觉得自己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生气了。可她却还是不管不顾,她说——
“我也想有一种荣耀,生来就带着它,享受它的保护。就算不让别人因此而尊敬我,可至少也让我尝尝被人羡慕是个什么滋味吧。可是呢?”她抬眼看我,“外公的这份荣耀我竟然命贱到无福消受。它们跟我爸的名声合在一起,带给我的是更辛辣的嘲笑。当那些小孩子,他们手互相搭着肩围在我面前对我喊的时候,妈,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的竟然是,我想用从我爸那里得来的东西,那些黑暗的不正义的手段,朝他们还回去,而不是用我外公的荣誉来回击他们的嘲笑。你想过为什么吗?要是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过。我想到的答案就是,那些荣誉它原来不是我的啊。我爸给我的东西才是我的,才是被世人认可的。就像你爸给你的东西一样,你接受了,人们认为那是理所当然,那是传承。可到了我这里,却只能是不争气,却还想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混蛋玩意了。”
我觉得嘴巴里一阵阵的苦不堪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我有点生气,觉得受到了羞辱和冒犯,但同时又觉得惭愧,不敢面对她。我想说事实不是这样的,可发现无论如何都难逃狡辩的嫌疑而无法心安理得。她说的没错,虽然听起来未免武断,但却是某种的确发生过的事实。有的时候,我们只能看见片面,是因为我们只肯接受片面。
“妈,你从外公那里得来的,是荣誉,是种种正面的被人们羡慕的东西。可你没法把这些过继到我的身上,因为你太看重它们了,你把它们在心里高高在上的放着,崇拜着供奉着,你没把它们变成自己得心应手的东西,你只是把它们当做你强有力的依靠。一旦你受了委屈的时候,你觉得你有个后盾可以保护你,所以你可以不再害怕。可是,妈,我呢?你想过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就那么被他们嘲笑排挤的时候,我可以拿什么出来保护自己?外公的荣誉?不。他们正是用这个来嘲笑我的。我爸的黑暗?不。那不是正义,那会被世人唾弃。没准我一旦真的拿出来了,他们就不是嘲笑那么简单的了,他们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代表正义,就可以来消灭我了。你说,我有那么傻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小瞧小孩,小孩是天生的阴谋家,钻着大人轻视和宠爱他们的空子,几乎可以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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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这一通讽刺真的抢白得无言以对,期间的心酸、羞愧、恼怒不是简单说说就能形容的。她说的淡然,却让我不得不回忆起了当年的好多往事。那些画面在我脑海里,我想起曾经去幼儿园门口接她的那些日子,她总是出来得很晚,夹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中间,双手紧紧抓着书包的两条肩带,弓着背,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都不肯放松。
我扭过头不敢再看她,我到此刻才发现她的眼睛是带着一种不可逼视的力量的,黑白分明得像是利刃,让人觉得看一眼就有可能会受伤。但其实呢?其实只是我害怕在那里面照见自己的懦弱。我做过很多错事,却悔过很少,我以前想着等死后的炼狱来惩罚自己的罪过,却没想到还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不了了。
“如果你和我爸谁都保护不了我也阻止不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那我除了依靠自己以外,没有别的出路。这世上跟我最亲的两个人我都无法依靠,难道我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吗?妈,你知道吗,我谁也不相信,甚至包括我自己。我无法产生信任感,我觉得这种东西最经不起考验。我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也是,可能好一点了,但还是改不了凡事疑神疑鬼的毛病。妈,不怕说出来让你寒心,我连你我都不信。当然,我可以信你不会害我,但我不信你不会伤害我。但是对于我爸,”不知何时我又把头扭回去看她了,她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让我心酸地冷笑着,“我却连前一个都做不到。因为他曾经想过要杀了你跟我的,虽然他没有真的动手,可这种事情……”
她停下来冷笑着看我。我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她,吃惊她果然知道!她父亲被捕之后,他们几乎没有相见的机会,因为他一直不愿意见女儿。而他走了之后,我们母女之间更是都刻意避免去谈及与她父亲有关的任何事情。我知道这样的一种做法很不健康,可我就像害了大病的人一样,也许需要的痊愈期太长了,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后遗症。
她表现出了超乎我意料之外的淡定,就像那种早就接受了宿命态度的人。我知道我不可以小看她,这个孩子她有强烈的与众不同的地方,说不出是好的还是坏的,但你无法忽视。如果非要我说出一点来的话,那恐怕就是她有一种凡事能够尽在掌握的笃定。我忽然想起她自幼就是个自律异于常人的小孩,每天井井有条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再贵重也不会多看一眼就扔掉,“无用的东西就不能占着有用的地方”,她第一次说这样话的时候可能十岁都不到,把那些她决定不再看的书籍用绳子扎得整整齐齐,扔出来当废品卖掉。我当时只觉得这小孩我行我素,却竟然也不敢上前去制止去检查那里面是不是还有有用的部分。如果我真的做了,以她那个时候还不能像如今这样控制情绪的性格,她一定会大发雷霆,说我不该动她的东西,哪怕是垃圾也不行。
其实我是真的有点怕你,我说不敢管你,也是真的有点出于害怕而不敢管你。你也许不知道你很多时候脾气表现得不是一般的难以接近,别人还没靠近你就远远的感觉到了你的攻击性。你不说话,死盯着人看,不管自己当时是对是错,你都可以做到这样。而在这点上面,庄宁,你其实比你父亲当年能耐多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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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庄宁
我提起父亲曾经想要灭门的“壮举”,妈妈愣住了。她脸色变得很难看。也许我该停下来,换个话题,依然可以达到我的目的。但是我没有。那些是我和她之间避无可避的过去,是真实发生的。我不可以假装它没存在过,随便找个借口说服了自己就真的一切过眼云烟。那是他曾经想要给我们母女两个的,我们就得一块挺过去。否则,还是像很长时间以来的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们都想开了?不!再不会了!我不管那伤疤被重新揭开了有多疼,我不管我不要去管!我只知道那骨头断裂的地方它自己愈合得并不好,它动起来还是会咔咔的响,会疼。我要把它重新打断,用最直接最猛烈的药来重新治愈它。因为我曾经无数次地对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把自己拎到自己的面前,去解剖自己去面对自己的那些黑暗,然后像个瘾君子一样趴在那堆东西上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得到毒药给予的满足,因为那是能够帮助我继续生存下去的能量。那些时候,我是完全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帮我而我也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不是没人看见我,是人们拒绝看我。
我用和太平间空气一样冰冷坚硬没有起伏的声调,哑着嗓子继续开口——
“妈,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我不直接疯掉变成傻子呢,那样我不但可以失忆,也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了。其实很多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疯子了。你知道吗,我还在小学的时候,有一年一整个学期还多的时间我在学校里一句话都都说过,不回答老师问题,也不跟同学说话。可奇怪的是,只要离开学校我就又能说话了。我走在路上,自己跟自己对话玩。”我看着我妈,说起我曾经的那个时候,她应该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因为虽然我在学校是个“哑巴”,但在家里在她面前却是正常的。而不是像之后那次在家里也成了哑巴。不会有老师告诉她我在学校不说话的事情,因为沉默不言的孩子太多了。“这孩子啊,内向,不爱说话。”——很多家长老师不都这样介绍过小孩嘛。那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说话不被注意很正常,否则反而奇怪了。
“我跟自己做对话,玩游戏,然后我还会笑。一边走一边在路上笑。我那时觉得我就是个疯子。正常人谁会干这事啊。可我就干了,所以我不正常啊。我走在路上,十字路口,我等绿灯。可有家长却牵着自己的小孩闯红灯。我看着那小孩的脸,我想他爸妈第一次带他到马路上教他过马路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么说的。他们会说,‘孩子,红灯停,绿灯行,要遵守交通规则。’可是今天他们竟然自己牵着孩子闯红灯。我想起妈你也跟我这么说过的。那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大人说出来的和做出来的竟然不一样。可等小孩一长大了,不小心做错了事或者做了不顺他们心意的事,他们就开始哭天抢地,大骂孩子,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东西,你不是我的小孩。这就是双重标准吗?你们把世界搞成这副模样,却想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还美滋滋地管自己给小孩的东西叫做传承。如果是这样的狗屁玩意,那么,我拒绝接受。我一个人看着就够想吐了,我犯不着要自己的孩子也来经受这一切。鬼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鬼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埋怨我,就像我今天在你面前现在这样。妈,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了避免自己受到这种伤害,我可以直接连孩子都不要了,这样可以杜绝所有可能性。你做不到这样吧?啊?做不到吧!”
我想发出嘲笑的声音,却只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