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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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瑶怔怔望着他,身子一软,晕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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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谢谢你救了我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高延陀部背信弃义,滞留在瘴叶林北,突塞、契丁、韦鹘三部被许长生挥军击溃,丢盔弃甲逃入草原,高延陀部可汗拔木萨和大祭司祈骨趁机偷袭,吞并了弱小的突塞部,与契丁、韦鹘瓜分其领土,虚张声势,抢了最大的一块。等契丁、韦鹘二部得知高延陀部在瘴叶林北吃了大亏,骑兵损失惨重,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让拔木萨切齿痛恨的一男一女,并没有回转昆仑,而是踏入了铁额人的草原。
祈骨以秘术逃脱,高延陀部的骑兵弃下同伴的尸首,溃散一空,草原上只剩下盘旋的秃鹰,散布着死亡的气息。
魏十七牵来一匹无主的战马,搜罗了一些干粮负在马背上,将余瑶抱起,二人合骑一马,走向茫茫草原。忍耐已久的秃鹰终于飞下,彼此推搡着,伸长脖颈吞食死尸的内脏。
余瑶只是脱力,并无大碍,过了片刻,她悠悠醒转,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天空蓝得耀眼,白云悄悄改变着形状,她仿佛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懒洋洋的,脑中一片空白。
风从北方吹来,草原起伏如波浪,蹄声的的,马匹打着响鼻,余瑶发觉自己靠在魏十七怀中,他一只手揽在自己腰间,另一只手牵着缰绳,朝着未知的方向行去。她没有挣扎,只是把他的手挪开,坐直了身体,任凭马匹带着自己去远方。
一路默默无语。入夜时分,魏十七拉住缰绳,翻身跳下马匹,朝余瑶伸出手去。余瑶看了他几眼,没有理睬,从另一边滑下马,双手抱着胳膊,在四下里随意走动。
四野空无一人,夜幕笼罩着草原,繁星摇摇欲坠,夜风呼啸,如泣如诉。余瑶长长舒了口气,把凌乱的长发重新盘起,插上一支玉簪,仰头望着漫天星光,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魏十七升起一堆火,烤软了干粮放在草叶上,余瑶来到火堆旁坐下,伸长了手臂取了一块,掰碎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没有拒绝,这是个好的开始,魏十七不想逼她太紧,起身上马,朝漆黑的草原奔去。
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一匹洗剥干净的野狼回到火堆旁,烤了一条前腿递给余瑶,余瑶默默接过,只尝了少许,嫌狼肉粗糙难以下咽,仍丢还给他。
魏十七也不挑剔,边烤边吃,大骨丢进火堆里,烧得发白,拗断了吸食滚烫的骨髓。
余瑶眼望着跳跃的火光,道:“谢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不客气。”
“这附近有水吗?我想洗一下脚。”
“在西边不远,有一条溪水,水很干净。”
“那就去吧,麻烦了。”
魏十七牵了马匹过来,翻身上马,弯腰伸出手去。这一次,余瑶没有拒绝他,搭了一把手坐在他身前,曲起手肘在他胸口点了点,道:“别靠太近,我不喜欢。”
魏十七踢了下马腹,纵马朝西边奔去,无移时工夫,一条晶亮的溪流横亘草原,蜿蜒向南,消失在远方。
余瑶跳下马,在溪边坐下,除去鞋袜,把双脚惬意地浸在溪水中,干枯的血迹渐渐变淡,脚上的肌肤雪白如玉。
魏十七绕到上游喝了几口水,擦把脸,捧起溪水淋了一头一脸,用力甩了甩头,觉得清凉而爽快。余瑶看见他的举动,微微皱起眉头,抬起双脚举出水面,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重新浸入水中。
“死过一回,感觉怎么样?”
余瑶歪头想了想,哑然失笑,道:“不知道。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好像放下了什么东西。”
“不想报仇了吗?”
余瑶弯腰拨弄着溪水,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倒影一点点变模糊,道:“想,不过没办法啊,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看上去很坚强,其实一点也不自信……你还愿意帮我吗?”
“怎么突然想通了?”
“天地如此之大,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教你啸月功,我不答应你,你也会缠着不放,与其这样,不如保留一点渺茫的希望,反正,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重新再死一回,我一点也不怕。”
“我们做个交易,你教我啸月功,我帮你解决太一宗,不管能不能成,就像你说的,保留一点渺茫的希望。”
“呵,连昆仑掌门都不敢说解决太一宗,你一个刚入门的小小弟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啸月功是云牙宗的功法,我问你,云牙宗自开宗以来,有没有谁的进展在我之上?”
余瑶瞥了他一眼又一眼,从储物镯中取出手帕擦干脚上的水珠,换上新的鞋袜,道:“非亲非故,空口白牙,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魏十七无言以对。赢得他人的信任是一种奢侈,回想自己,能够毫无保留地信任的人,似乎也找不出一个来。
余瑶对他的反应心知肚明,她也无意为难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那道灰色的印痕,像刺青,像伤疤,又像补丁。
“你手背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打猎时不小心被野猪獠牙划伤的。”
余瑶走到他身旁,拉起他的左手,仔细打量了半晌,扁扁嘴道:“骗人!”
这是魏十七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小儿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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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人生不如意事
余瑶一字一句道:“流石峰上,左手手背有这样印痕的人,都是……阮静看重的人。”她咽下那几个忌讳的字眼,差点闪了舌头,惊叹之余,脸上流露出忌惮和羡慕。
余瑶的反应让魏十七记起接天岭妖王白蛇精的提点,“她的身份远比你想象的要高贵,你若想好好活下去,不妨依附于她,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心中翻江倒海,却仿佛漫不经心,没有在意她话语中生硬的转变,笑笑说了句,“什么看重不看重的,我跟阮静只有一面之缘,帮了点小忙,她送给我这个。”
余瑶摇摇头,“能种入血肉的法宝,还不足以证明吗?”
“只是一只储物袋,存放血肉没有腐败之虞,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用。”魏十七想了想,从蓬莱袋中放出一块美人蟒的血肉,让她看仔细了,再催动元气重新摄入袋中。
阮静断定他隐瞒了什么,沉默片刻,道:“不管怎样,既然阮静选中你,想必你有过人之处——”
魏十七微笑不语,决定让对方继续误会下去吧,也许这样的误会能让她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只要一点就够了。他拉住余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道:“跟我说说你的事。”
余瑶不自觉地抱住双腿,将脸贴在膝盖上,歪着头凝望潺潺的流水,隔了良久才涩然道:“我爹是云牙宗第十六代宗主,膝下有二子三女,我是他最小的女儿。云牙宗在大江南岸的七榛山开宗立派,属于玄门体修一脉,规模不大,连同妇孺在内,里里外外三百多口人,先天之体不足十分之一,我爹的修为最高,也只不过凿通了七处窍穴。”
“出事那天是中秋节,宗门上下聚在一起喝酒赏月,大伙儿说说笑笑,都很开心,连在外地做生意的大伯一家也特地赶上山,带来十坛上好的花雕酒助兴。到了中夜时分,一轮满月高挂在天空,满地清光,白晃晃有些耀眼。”
“吃到中夜时分,大伙儿陆续都散了,爹有些喝醉了,他跟我说,前些日子,他和大哥到江边采药,在山坳里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胸腹被狼掏过,内脏都吃空了,不远处丢着一只储物袋,看上去像是遇难的修士。”
“大哥性子急,把储物袋打开,兜底一倒,翻出几株灵草,三块鱼眼石,还有一枚不起眼的铜镜,东西不多,很寒酸,爹说连表明身份的玉牌都没一块,那一定是个没门没派的散修。”
“大哥把那散修的尸体埋了,入土为安,储物袋带回山,交给爹处置。爹把灵草和鱼眼石交给他,留下了铜镜,仔细揣摩,发现那是一件法器,只可惜他修为有限,驱使不动。爹说我的根骨不错,将来兴许能把云牙宗发扬光大,那枚铜镜,就作为宗门传承的信物,交给我保管。”
“我在庭院中把玩铜镜,不小心照了一下天边的满月,闯了大祸,铜镜似乎被望月的光华驱动,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冲斗牛,风云为之变色,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山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一时间慌了手脚,急忙翻转铜镜,被白光扫了一下,整个人当即被传送到万里之外的戈壁荒漠,原来那枚铜镜,竟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传送法器。我急着想用铜镜再次传送回去,谁知不管怎么摆弄,铜镜都毫无反应。一个弱女子,孤零零置身于荒漠中,漫天风沙,缺水少食,根本撑不了多久,幸好钩镰宗的陆宗主御剑经过,救了我一命。”
“她问我出身来历,为何孤身来到荒漠,我怕她丢下我不管,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并把铜镜献给陆宗主,恳求将我送回中原,与家人团聚。宗主很看重那枚铜镜,只是她另有要事在身,即将远行,于是她把我带上流石峰,将我暂时安置在石梁岩,等她回来再作打算。”
“我在石梁岩呆了大半年,跟随钩镰宗的弟子一同修炼,开窍穴,吸纳天地元气,也是机缘凑巧,因祸得福,竟一举凝成中品道胎。陆宗主回到流石峰,对我大为赞赏,将我引入昆仑派,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师父待我真心不错,传我御剑术和错金凤凰镰,待御剑术小成后,我告假前往云牙宗探视父母兄长,谁知万里迢迢来到七榛山,方圆百里已经变成一片鸟兽绝迹的死地。事后我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才得知,凶手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太一宗,为了夺取那枚不起眼的铜镜,太一宗凌霄殿殿主许灵官亲自出手,将云牙宗满门上下三百余口杀得干干净净,尸骨不留。”
“许灵官背后是楚天佑和太一宗,我一个弱女子不是对手,只好回转流石峰继续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突破剑芒关,杀上连涛山报仇雪恨。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流石峰也不是世外桃源。”
魏十七心中一颤,仇恨不足以逼她轻生,余瑶孤身冲向铁额人的骑兵,不惜以身犯险,真正的原因还在流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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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看天看云看草
“昆仑嫡系分五宗,御剑宗,五行宗,毒剑宗,钩镰宗,飞羽宗,各宗设宗主一人,长老若干,钩镰宗的宗主是我的师父,此外还有鲁、陆二位长老。”余瑶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像一只警惕的波斯猫。
“鲁长老单名‘平’,位高权重,据说当年曾与紫阳道人争夺昆仑掌门之位,惜败于青冥剑下,也是了不起的人物。论辈分,他是师父的师伯,我应当叫他一声师祖,只可惜,鲁长老的心思——”余瑶乜了他一眼,“跟你也差不多。”
魏十七心中打了个咯噔。心思差不多?那是什么意思?
“他想收我作侍妾。”没有羞恼,没有委屈,没有气愤,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外人,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她自己,那个男人,是她的师祖。
“平心而论,鲁长老待我不错,他指点我修炼,送给我珍稀的丹药,告诉我很多昆仑秘闻,一开始我只当他是和蔼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