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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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十七的反应在邓彰意料之中,“五十年以上的金背熊,那是成了精的妖物,普通猎户当然不成。这样吧,老朽来安排人手,魏小哥只管带路,无需动手,事成之后,老朽奉上三百两纹银,如何?”
魏十七低头忖度片刻,试探着问道:“莫非有仙师出手?”
邓彰眯起眼睛,右手食指下意识在桌上敲了两下,缓缓道:“老朽有一个远房侄子,拜在仙都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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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报仇的机会到了
回到老鸦岭,已是满天星斗。
魏十七熬了一壶盐茶,倒在木碗里慢慢啜饮。茶叶是从信阳镇买的茶砖,大叶揉制,夹杂了不少枝干,喝惯这种苦涩的劣茶,换成旁的茶叶都不过瘾。
他靠在山岩上,把白日里邓彰的话从头到尾寻思一遍,觉得不像是圈套,黑松谷那头老熊虽然凶残,若是仙都门人出手,倒有几分把握。
邓彰语焉不详,只说仙都派是昆仑旁支,属于剑修一脉,他侄儿在仙都门下修行十年,对付区区一头畜生不在话下。魏十七也没有多问,双方约定一个月后在信阳镇会合,前往黑松谷猎杀金背熊。
在此之前,魏十七决定先去一趟黑松谷。
拿定了主意,他扑灭火堆,钻进栖身的山洞,裹紧兽皮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魏十七披着晨露登上老鸦岭,来到一株粗壮的白皮松下,曲起拇指和食指,含在嘴里打了两声响亮的唿哨。片刻工夫,青狼从山林间小跑着来到树下,朝他打了个哈欠。
魏十七指指黑松谷方向,做了个窥探的动作,青狼迷糊了片刻,眼神转为凌厉,呲牙咧嘴,神情颇为兴奋。魏十七拍拍他的脑袋,嘀咕道:“报仇的机会到了,先去探探虚实,下趟动手。”
这次青狼没有扭开脑袋。它的父母死在金背熊爪下,如果不借助这名雄性人类的力量,去黑松谷只是白白送死。
青狼在前面引路,魏十七紧随其后,往黑松谷而去。山路崎岖难行,险峻处手足并用,青狼频频停下等候,眼神透着不耐和鄙视。中午时分,魏十七循声找到一条溪流,沿着山石逶迤而下,消失在草木丛中,他在溪旁找了处树荫坐下,痛饮几口溪水,清冽甘甜,十分解渴。
距离黑松谷还有几个山头,魏十七担心惊动那头老熊,没有生火,他从背囊里取出一只烤熟的野猪腿,撕下一条条干硬的冷肉,蘸些粗盐塞进嘴里,费劲地咀嚼着。青狼跑进灌木丛,捉来一只肥大的山鸡,狼吞虎咽吃下肚。
稍事歇息,魏十七继续上路,直到暮色四合,月上树梢,才来到黑松谷外。
魏十七攀上高崖,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只见月光如水,把一片茂密的黑松林照得影影绰绰,林子中间有片空地,一块硕大的青石半截埋在土里,四周稀稀拉拉长着十来棵黑松,粗大壮实,两人才勉强合抱,树皮破损不堪,枝叶半枯,遍地都是断折的树桩。一头胖大的老熊盘踞在石上,仰头向着弯月,大嘴一张一合,气息悠长,正努力吞咽月华,背上一道金色的长毛,熠熠生辉。
青狼死死盯着残害父母的凶手,张嘴露出白森森的利牙,强忍着默不吱声,呼吸有些沉重。
兴许是错觉,老熊一呼一吸间,身躯似乎膨胀了些许,魏十七心道:“了不得,果然是成了精的妖物,竟然吞吐日月精华!”
几片浓密的乌云飘过,月华消退,老熊从青石上跳下来,如同醉酒一般,在黑松间蹒跚而行,一路跌跌撞撞,撞得树干嗡嗡颤动,枯枝和针叶坠落如雨。魏十七注意到,老熊每一次撞击树干,都在背上同一位置,那道金毛的末端。
折腾了刻把钟,老熊像泄了气的皮袋,吐出一道匹练也似的白气,身躯干瘪数分,它筋疲力尽地离开黑松林,回到山岩旁的熊窝里,呼呼睡去。
魏十七在黑松谷外守了十来天,发觉那头老熊出没极有规律,通常清晨到谷外觅食,午后回熊窝歇息,夜晚在林中逡巡蹭痒,待到明月高挂,月华极盛时,便攀上青石吞吐精华,以背撞树,每次都弄得疲倦异常。
老熊周身坚硬如铁,即便沉沉睡去,弓箭猎叉也伤不到它,但对仙都派的门人来说,这是可趁之机。
魏十七盘算定当,正打算离开黑松谷,青狼一口咬住他的衣角,连连摇头,示意再等下去。魏十七心中纳闷,不过那青狼一向机敏,这么做必定有它的道理,算算距离约定的日子还很宽裕,不妨多守几天。
等到黎明时分,老熊离开黑松谷,到远处密林中寻食,青狼呜呜低吼两声,突然鼓足勇气窜了出去,在山崖间跳跃如飞,穿过松林,直奔老熊的巢穴而去。
明知老熊不会立刻回转,魏十七还是有些担心。
隔了小半个时辰,青狼窜回山崖上,嘴里叼着一块残破的兽皮,乌黑腥臭,不堪入目。它把兽皮放在魏十七脚下,胸腹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狗一样摇了摇尾巴,兴奋异常。
熊窝里偷来的东西,一股臊臭扑鼻而来,魏十七伸长手臂捡起兽皮,强忍住恶心,展开扫了几眼。兽皮上绘着几个怪异的人形,一个盘踞在地,对着满月张大嘴,第二个赤裸着上身,背撞大树,沿脊梁画着一道直线,第三个瘦小干瘪,口中吐出一道气息。魏十七心突地一跳,这分明是老熊吞吐月华的修炼法门。
青狼喘息稍定,蹭了蹭他的小腿,快步跑开,魏十七顾不得细想,把兽皮往怀里一揣,迈开长腿赶去,一人一狼迅速消失在密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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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很傻很天真
一个意外得手的小偷,一个望风的同伙,翻山越岭,远远逃离黑松谷,躲进深山里,即惶恐,又得意。魏十七想起遥远的往事,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在考场上夹带小抄。
喘息稍定,魏十七在溪水中把兽皮清洗干净,凑到鼻下闻了闻,还有些腥臭,不过尚可忍受。他恶意地猜测,那老熊用这块兽皮做什么用。青狼围绕在他身旁,急不可耐,一忽儿扯扯他的衣角,一忽儿用鼻子拱拱他,全然没有之前的矜持,像极了邀宠的小狗。
魏十七知道它想要什么,当下把兽皮摊在地上,一个人形一个人形指给它看,打着手势详加解释,青狼原本就有几分灵性,对照黑松谷中老熊的举动,转头就明白过来。它仰头看看天色,有些急不可耐。
平白得了这块兽皮,魏十七倒不急于下山了,他有心看看青狼修炼的结果,如果没什么大碍,自己不妨也试一试。这或许不是最好的规划,但与其寄希望于某种缥缈的可能,不如选择到手的改变。
等到暮色四合,一轮明月穿过薄云,端端正正悬挂在半空,青狼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跳到山崖上,学着兽皮上的人形,盘踞而坐,仰头对着月光,张大了嘴巴。
那模样,看上去真的很傻很天真。
僵持了片刻,青狼啊呜一口吞下月华,等了半天,没见什么反应,又张开大嘴,继续努力吞咽。魏十七记起天狗食月的传说,忍不住笑了起来。
摆了半天姿势,嘴巴张得老大,下颌发酸,口水滴滴答答,四肢发麻,几乎站立不稳,青狼强打起精神,跳下山崖,看准一颗大树,弓起背撞了上去。“啪”一声响,青狼摔倒在地,疼得呜呜乱叫,一时半刻爬不起身。
要想夺天地造化,汲日月精华,修炼成精,还真不容易。魏十七低头忖度,青狼吞咽月华时,身躯并没有像老熊一样膨胀起来,换言之,第一步就没有成功。
不过,要怎样才能把月华咽进身体里呢?魏十七把兽皮翻来覆去,横看,竖看,正看,倒看,翻过来看,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趴在地上歇息了一会,青狼继续爬上山崖,孜孜不倦地重复吞咽月华、以背撞树的过程,直到黎明时分,才有气无力地趴在草丛中,背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魏十七知道它为什么这样拼命,他只是在一旁静静观察,没有试图阻止。
喘息了良久,青狼挣扎着爬起身,朝魏十七点头示意,踉踉跄跄消失在山林中。
魏十七辨明方向,回到老鸦岭下,胡乱填饱了肚子,倒头就睡。在黑松谷守了十来天,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醒来已经是中夜时分,一轮圆月高挂在天际,照得四下里雪亮,如同铺上了一层银子。
魏十七喝了几碗盐茶,把兽皮打开,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疏忽,起身找一块巨石盘踞而坐,面朝月华,深吸一口气,慢慢张开嘴巴。他想象着月华如水一般流进口中,稍加吞咽,沿着喉咙直达丹田。重复数次后,体内没有任何异样,他心知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第一步都没有成功,不必要学青狼傻傻地去撞树。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十七变换姿势,存念默想,反复尝试吞咽月华,可无论怎样努力,始终没有进展。他进山寻找青狼,青狼憔悴萎顿,精神比他更不堪,显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到底是方法不对头,还是缺少一种叫天分的东西?既然黑松谷那头老熊都能修炼,魏十七隐隐觉得,原因极有可能是后者。
他急忙把这扫兴的念头赶出脑海。
距离邓彰定下的日子还有三天,魏十七把修炼的事暂时放在一旁,收拾行囊,带齐猎叉和弓箭,先到枯藤沟探望老刘头和木莲。老刘头的脚已经可以下地了,总算没有伤及筋骨,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木莲见到魏十七,满心欢喜,上回在信阳镇亏得他相助,把卖兽皮的钱借给她,才凑足了钱买米买盐,熬了膏药带回家,治好爹爹的脚。
魏十七坐定闲聊了几句,说起在信阳镇遇到一桩好买卖,有人雇他进山猎黑熊,取熊胆。木莲插嘴说,那人是上关桥赵员外府上的管家,姓邓,老刘头吃了一惊,他听说过邓算盘的名号,连连说这可是大买卖,疏忽不得,催着魏十七赶紧动身。
时间很充裕,魏十七又坐了会,定定心心上路,傍晚时分来到信阳镇,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天,他在下浦桥左近走了一通,到铁匠铺打了十来个箭簇,安在事先准备好的箭杆上,还定制一把牛耳弯刀,说好次日一早来取,好钢好铁只管用,价钱不成问题。铁匠正愁生意清淡,这个月的口食没有着落,见来了爽利的主顾,满口答应,一迭声催徒弟扯动风箱,自己抡起铁锤,叮叮当当打造起来。
到东兴酒楼用过饭,回客栈睡了一觉,魏十七一路闻讯找到赵员外府上,求见邓彰邓管家。邓彰颇为欣喜,觉得他知趣,他向魏十七引见了猎熊的同伴,两名附近的猎户,四名护院,两个健仆,至于拜在仙都门下的远房侄子,据说在静室里打坐,并没有出现。
邓彰叫厨房送来一桌酒席,陪饮了几杯酒,先行离开。众人借着几分酒意说笑,彼此熟稔起来,尤其是那四个护院,自视甚高,一味夸耀手头的功夫。魏十七只管喝酒吃肉,不大插话,他冷眼旁观,这一行人中除了一个姓岳的健仆外,余者都平平,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那头残暴的老熊面前,他们都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
酒足饭饱,众人散去歇息,魏十七向邓彰告辞,回到客栈默默想着心事。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六年了,从表面看,他仍然是便宜老爹的儿子,是枯藤沟的一员,是老刘头一家看重的后生,但是,他对这个世界的人与物没有感情。料理了老爹的丧事,他断然离开枯藤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