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之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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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迹出现了。门没有反锁。
满城看见宗见。宗见赤裸的身体让他困惑,宗见强壮得超越了他的想象。他定定神,接着就看到清川。宗见和清川赤身相缠,像两条蛇,昂着头,吐着微红的芯子。
你的太太与别的男人暧昧不清。他想到匿名信里的这个陈述句。
然后,指引他做出这一系列反常行为的元凶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他明白胸口悸动着的是什么了。那是潜在的机能,是自然界赋予人们的报警功能。一旦遭遇危险和侵袭,敏感的人都能做出与之相匹配的反应。
屋子朝西,到了黄昏,光线格外地好。满城一时有点眼花,看不清他们的起伏。当他逐渐适应了室内的亮光,他发觉了他们之间的奇异。
那是边缘行为。抚摸和亲吻,深入的、销魂的抚摸和亲吻。漫长漫长的,漫长漫长的。一再地重复。一再地翻版。
满城留意到宗见的身体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与昂扬。相反地,有些走神,一蹶不振地想着心事。倒是清川,她是如此不要脸,俯首帖耳地侍奉着宗见,讨好着宗见。
满城不能置信。在宗见房中的妖媚女郎,淫荡到了卑贱的女郎,一定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大学教师,是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女人,古典到了古板。她勤奋,上进,全无幽默感,像母亲一样忠诚而乏味,像上司一样勇猛而权威,在床上没有邪念,没有欲望。永远地委曲承欢,永远处于被动的状态。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以这般姿态勾引一个年轻男孩?不,那是被魔鬼掌控的狐狸精。看看,她的双眼已经冒出淫邪的绿油油的光芒,她就要露出青面獠牙,吸吮男人的精髓——
清川的嘴唇谄媚地吻住了宗见,仿同三级片的拍摄现场。这种刺激非同小可。满城无声地笑了,笑意像泪水一样猛烈地涌出他的眼眶。他的双手颤抖着,失魂落魄地鼓起掌来。
地毯上的男女惊跳起来,与天下所有被捉奸的奸夫淫妇一般,手忙脚乱地抓取衣物。清川抖得厉害,内裤穿反了,||乳罩的纽扣无论如何都扣不上。
最先镇定下来的是宗见。宗见三两下穿好衣裤,还照了照镜子。他递过来两块松软的靠垫,示意满城不必站着,尽管舒舒服服地坐下来。随后,宗见心平气和地对满城说:
“你们慢慢谈,这儿很安静的,没人打扰——花先生,你放心,我正打算跟你太太分手,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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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的契约
桃的晚餐是寒酸的。一碟腌黄瓜、一碗清水豆腐汤、小半锅米饭。桃穿着宽大的棉布背心,没有戴胸罩的Ru房晃晃悠悠的。她像男人一样甩开膀子,狼吞虎咽,挥汗如雨。
“你……”桃一见满城,立即露出迟疑的神情。
“想你了。”满城装出以往轻松的口吻。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恍恍惚惚来到了桃的家。他并不想见她。
“你的身体……”桃期期艾艾。
“没事。”满城故意拍打拍打胸脯,表示自己壮实着呢。
“没吃饭吧?先歇歇,呆会儿我给你煮面条,”桃释然,继续扒拉着饭粒,口齿不清地解释,“我一出你家,就到批发市场进货,累得要死。”
满城不说话,从堆满冰淇淋的冰柜里取出一罐红茶,插进一根吸管,大口大口啜饮。清凉的汁液缓缓淌过炽热的肺腑,他患有慢性炎症的胃部绞痛起来。桃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红茶,心疼地呢喃道:
“……刚进的货……贵死了……批发价都是两块多……”
满城不予理睬,喝完冰红茶,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胃,拽了桃就去卧室。他是那样急迫,来不及关好门就吻住了桃沾满腌黄瓜的干瘪的嘴唇。
桃咭咭笑着,请求放她去洗一洗。满城不肯松手,把她压在墙上,生怕她跑了似的,迫不及待地扯掉她的棉背心,叼住她深黑的||乳头。
出人意料的是,在噙住她||乳头的一瞬间,满城没有像过去那样,感到一种渗入骨髓的、酣畅淋漓的松懈与安稳。那种感受消失了。他只是机械地将一小块圆形的肉含在齿间,无知无觉。
“……快点儿……呆会儿我还想开会儿店门,放暑假了,小孩子晚上来买棒冰的特多……”桃在他怀里扭动着身子,褪下裙子,还帮他脱掉外裤,把他汗湿的手引到自己的肚脐下边,哑着嗓子笑道,“……我这不都是为咱俩着想吗?咱们不是得买房吗?儿子的工作,再怎么着,你恐怕也得给你领导送份儿红包,这道理我懂……”
满城戛然而止。洗洗去吧。他说。桃诧异地看着他,随即不悦地嘟起嘴,拖着一条破旧的毛巾进了卫生间。满城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身体。他想到宗见,被清川追得无路可逃的宗见,何尝不是这般偃旗息鼓。
满城冷冷一笑。
桃吝于使用香皂,冲过凉以后依旧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濡湿的身体甚至比干燥时更加难闻。满城皱皱眉,伸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把臭气赶开。
你洗干净了吗?他直言不讳地问。
老夫老妻了,你不会嫌弃我的。桃笑着,靠拢来,解开他的衬衣扣子,替他脱去衣物,同时把舌头递到他嘴里,让他亲吻。满城偏了偏头,他看见桃的牙缝间有一片菜屑。
你没刷牙?
水是什么价!天然气又是什么价!桃嘟囔着。
于是满城不再多言,桃不过是配合演出的工具,他何苦为难自己。此刻的他,必须经历一场激烈的Xing爱,抹杀掉清川带给他的奇耻大辱。
连日来,他病着。他深信自己是一个病人。他的躯体背叛了他,那具病态的、清醒的、敏锐的躯壳,已经被剥夺了快乐与享受的权利,它静默地酣睡着,呈现出植物状态。陪伴他的,只有无形的灵魂。他希冀能够洞悉身体的囚禁是否解除,他能想到的验证方法,就是造爱。用正常的Xing爱来证实身体的苏醒,证实它的无恙,证实魔咒的消解。
他尽力了。可是他是一个受伤的病人,垂头丧气,任凭桃肥厚的手掌捏得自己发痛,也没有丝毫的回应。他的身体在睡眠中阴笑。桃泄了气,准备穿衣服,回到店里去。她惦记着每晚兴旺的棒冰生意。
等一等。满城脑中忽然闪过清川跪伏宗见身前的画面。他告诉桃,希望她用吻激活身体。桃听了,窃窃低笑,扭捏着,不肯答应。
其实这个动作并不陌生。情意深浓的时刻,他们难免有出位的享乐方式。那时的桃,曲意奉承,借着黑夜的掩饰,帮助他完成爱欲之旅。
但在将暮未暮的傍晚,在来历不明的隔膜中,桃说什么都不愿意了。这个貌似愚钝憨厚的胖女人,坚定无比,她的脸上出现了圣女贞德的表情。
苍凉的情绪由足底徐徐升起,满城掉过头去,寂寞忧伤地望着窗外的树。
“赚钱要紧,老公,咱俩来日方长,”桃拍拍他的脸,“别任性啊,乖!”
满城挽留无效,眼睁睁由着桃毁了约,心满意足地踱到前边店里去了。店门一开,守候在外的一帮小孩子蜂拥而至,举着钞票,七嘴八舌地买这个买那个。桃怀着欣喜之情,乐颠颠地哄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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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别急,宝贝儿们,都有都有!”
满城听着桃轻快的嗓音,突然间,他悲惨地哭出了声。不是成年男人压抑无声的哭泣,而是童年时代的哭法,眼泪奔涌,喉咙中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
美人迟暮(1)
宗见的那句话,粉碎了清川对于满城所怀有的全部优越感——一个被年轻后生爱上的中年妇人所具有的身价百倍的得意与惊喜。你放心,我正打算跟你太太分手,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宗见无动于衷地离开了事发现场,跟着就是满城,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留下清川,消极冷淡地面对残局。清川怔怔地伫立在房间中央,如同一个被指证谋杀的凶手,被逼迫着找出遇害人的尸体。一具子虚乌有的尸体。
她麻木地环顾一下四周,机械地重新涂了口红,挽起皮包出了门。她没有向宗见道别。宗见的那句话,已是决裂的象征。她听得懂。
宗见的动机,不是出于担心惹麻烦,即使满城不出现,他同样会提出了断这一段离经叛道有悖常理的关系。以女人的直觉,清川已有预感。39岁的已婚女人,跟24岁的未婚男人,从一开头,便已注定只能拥有昙花开放的那一点点时间,以及那一点点的绚烂。
无人驻足。无人喝彩。
出了练功房,清川没有回家,她去了屠秋莎那里。不巧的是,该女士正要出门赴约。屠秋莎穿着一袭镂空的长裙,佩戴许多首饰。钻石的、铂金的、银质的,冷艳、闪烁、梦幻。屠女士最喜欢镶得很累赘的古董首饰。
“顺眼吗?”屠秋莎摆个天女散花的架势,“这是我去金边以前的最末一次聚会,要让色狼们惊艳一把!”
“你生日那天,贵公子说得很对,你老人家还活在中世纪,”清川没好气地指责她,“又不是逃难,谁会把家当全挂在脖子上?!”
“怎么,跟宗见吵架啦?”屠秋莎不介意她的谬论,笑嘻嘻地瞅着她。
“你当我二十岁?”清川冷笑一声,继而忍不住自曝家丑,“他把我当作一只足球,一脚踢开了。”
屠秋莎抬抬眉毛,露出一副“看看,我说对了吧”的表情。
“滑稽的是,我不仅被小情人抛弃,还莫名其妙地被老公撞了个正着!”清川惨痛地以手覆额,哀叹道。
屠秋莎骇笑。
“是不是只有我会这么倒霉?”清川痛心疾首地问,“为什么有些女人可以同时游走于七八个男人之间而从不穿帮?”
“你是三贞九烈的命!”屠秋莎调侃道,“有的女人天生是奇才,从15岁便完全独立,有本事念完名校而不花费父母分文银两,每学期有不一样的男人替她交学费。待到工作了,每隔半年跳槽一次,总有男上司在背后撑腰,薪水与派头不成比例。一个男朋友送车,另一个替她加油,再一个为她签单子买衣裳,吃饭喝茶的陪伴又是不同的面孔。”
“而你呢,在娘家一坐坐到大学毕业,转换到老公家,继续枯坐下去——那是另外一种福气。”屠秋莎笑道。
清川说不出话来。
“你呀,做腻了好人,突发奇想,想尝试做贼的滋味,结果一伸手,还未得逞,就被警察逮个正着!”屠秋莎同情地望着她惊惶的面孔。
“我不想做贼的,可是宗见他……”清川掩面。话一出口,她就自知那是祥林嫂述说阿毛被狼吃掉的语气,赶紧住口。
“宝贝儿,难道你仍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屠秋莎怜惜地拍拍她的脑袋,“那封寄给花满城的匿名信,是宗见请人写的。”
“什么?”清川瞠目。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希望你的老公可以唤醒你,让你迷途知返,回归家庭。”屠秋莎叹口气,“那孩子是自由惯了的,他说他以为已婚的成年女性会给予他比较多的空间,所以选择了你,但他发现他错了,任何年纪的女人,一经在意某个男人,都会本能地监控他,占有他。”
“我没有——”清川辩解。
“他说,你反对他吃方便面,清查他的厨具,买菜做饭,像个老妈子似的。”屠秋莎苦笑,“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反感、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