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之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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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尚且余音袅袅地回旋在半空中,桃又有了新的名堂。翌日满城拎着蔬菜汗流浃背地一进屋,桃火烫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要是一切顺利,我们一成家,不是就有一儿一女俩孩子了?”桃笑眯眯地盯着他,嗲嗲地问,“孩子他爹,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高兴。”满城诺诺应着,转身倒一大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去。
高兴?见他妈的鬼!
“我保证,我会好好对待媚媚。”桃举起右手发誓。
“她不一定跟我呢,她还有她妈。”满城漫应着。
“那倒是,她妈是大学教师,还在外头兼着职,收入肯定不少,养孩子不成问题。”桃赞同道。
“慢慢来,慢慢来。”满城搬梯子找台阶下,“你有儿子,我有女儿,离婚的事,牵涉到两个孩子,我们得从长计议,不能伤害了儿女的感情。”
“你这人心挺细,将来会是个好父亲!”桃夸奖一句。
“我本来就是一个好父亲。”满城哭笑不得。
“我是说,你会是我儿子的好父亲。”桃适时抛个别扭的媚眼。
“那当然!”满城踌躇满志,对海市蜃楼中的父子亲情表现出极大的自信。
“现在就是考验你这个好爸爸的时候了,”桃拍拍他的脸腮,“儿子明年不是大学毕业吗?他本来要考研究生的,但就业形势这么严峻,他准备先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日后再深造。你这做爸爸的,觉得他的想法有没有道理?”
“好啊。”做爸爸的心虚气短地应承,“这孩子挺成熟,挺会筹划的嘛。”
“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桃嘘出一口气,“我是没什么本事,儿子的事儿,就拜托你操心了。”
“操心?”
“儿子要是留北京,顶多进私营企业打打工,朝不保夕的,多没意思啊。我跟他讲了,回家乡来当公务员,又体面又安稳,先干上几年,不满意了再说。儿子很听话,答应了。”
中年男人(3)
“当公务员得参加考试,门槛很高的。”满城如梦初醒,本能地闪身逃避桃撒下的天罗地网,“何况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应该放手让他出去闯一闯。”
他没有躲掉,被桃兜头网住。桃是一个狡猾的渔夫。桃说,你别太费心,将就弄你那单位去吧,市人事局,牌子听上去还算凑合。
凑合?My God!满城以掌覆额,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智商表示深切的怀疑。
呵不,他正在遭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桃就是那个住在破木船上的渔夫的婆娘,有一颗贪得无厌的心,梦想着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可惜满城不是一条身怀绝技的金鱼,他所有的本事,不过是把桃从这一条烂船迁移到那一条烂船。他甚至没有能力把她带上陆地,更甭提什么金碧辉煌的王宫了。
人想变成金鱼就会痛苦。无力回天的满城在一个下雨的傍晚结束了他的流亡生涯。他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回到市人事局的宿舍区。他的自行车后座空无一物,再没有那些水淋淋的蔬菜以及可怕的血乎乎的动物内脏。
满城的出逃,以对情妇桃的极端厌恶宣告终结。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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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主妇(1)
满城回家那天,清川刚好与工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先是清川购买的胡桃木门板,由于老板写错了货号,送来时变成了樱桃木。送货工人坚持送货单核对无误,不肯调换。清川打电话给老板,老板答应换货,但声称货源匮乏,须等待两个礼拜。供给不足,木匠的工程陷入瘫痪。清川气得跳脚,前前后后打了十几通电话给老板,恶语相向,斯文扫地,最后扬言要告到消费者协会,老板终于紧急调货过来。
然后厨房的设计又出现严重问题。为省钱,清川没有购买品牌橱柜,由装修工人现场订制。雏形初现,清川发现自己轻信了包工头的吹嘘,这厮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清川相信了他具备全方位的家装能力。事实上,他对橱柜的制作缺乏基本知识——调理台和备餐台分置厨房的两侧,遥遥相望,洗菜区、贮藏区和烹调炉具的布局一片混乱,排烟罩距炉盘还不到20厘米,像一只倒扣在炊具上的头盔,而灶台的高度达到了1?郾5米。
“这是载人航天飞船中的厨房,但肯定不适合地球生活!”清川讥讽地评价。
包工头圆滑地示范着他所设想的厨艺展示,轻快地飞奔于厨房的各个角落,踮起脚尖炒菜,勾下脑袋熬粥。他的演示使别的工人掩嘴而笑。
清川忍无可忍,大发雷霆,把装修以来憋屈着的满腔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出来,拍桌子打巴掌,把那个油腔滑调的包工头骂得半死。
骂归骂,装修还得继续。首先,厨房要返工。返工,就涉及到材料的损耗与重复购买,这笔钱谁出?包工头练就了忍气吞声的功力,挨骂时绝不还口,瑟瑟缩缩、可怜巴巴的。可到了谈判的实质阶段,他就变脸了,腰板挺起来了,口气也硬了。
“到了这步田地,做不做,您看着办!”他满不在乎地宣称,“要不这样,您把前期的工钱结了,我和我的手下立马走路,您另请高明!”
清川噎得说不出话。房子装了七七八八了,她不会笨到采用中途换工的下下策。于是她强忍火气,向包工头致歉,说自己工作繁忙,情绪不佳,请包工头带领众工人,一如既往地奋战到底。包工头面目可憎地嘿嘿笑着,摆出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可恶表情。
“念在你是大学教师的分儿上,我就帮你一回忙,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真够挑三拣四的,看来是读书把脑子读呆了。”包工头猫哭耗子假慈悲。
清川不能发作,她强忍怒火,赔笑做出领情的意思,生怕得罪了这帮小人,一言不合,扬长而去,扔下一个乱七八糟的工程,那她可就真是没辙了。
满城进家门的时候,清川半躺在沙发上,在想象中,一拳将包工头阴险的嘴脸砸扁。她又累又气,还没来得及做晚饭。
满城走后,请来侍奉痴呆老太太的保姆又被老人家轰走了。如若不是桃每周来三次,清川一定会在事业与家庭之间崩溃掉。
说来奇怪,一向仇视保姆的老太太对钟点工桃倒颇为友善。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桃忙来忙去的身影,不去干扰她,不去捣乱添麻烦。桃歇下来喘口气,老太太会偷偷塞给她一把炒板栗,或是一块饼干。
“闺女,你从哪里来?”老太太永远重复这一句问话,顺带慈眉善目地摩挲着桃的胖手。
“你丈母娘比你老婆可爱得多。”桃这样对满城说。
“两人一样可恨。”满城回答。
见到满城,躺在沙发上的清川下意识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诧异地说了句,哟,都六点了?!她的惊诧,只是针对自己对时间的忽视,而非满城的浪子回头。
满城就像过往无数个黄昏那样,平静地回到家中,踱到阳台上,点一支烟,翻开报纸,等候晚餐。没有人对他离家出走的经历表示兴趣,仿佛有谁按动了CD播放器的快进键,中间的十六天缩短成一个复杂的音节,一晃而过,未作停留。
一家人团团围坐在餐桌前,清川为老母亲摆好餐具,不断地制止她将食物放入衣袖。老太太的逻辑很古怪,她每顿饭都记得把好吃的东西藏起来,留给她的娘。她藏匿食品的地点包括衣袖、鞋子、枕套、抽屉。房间里因此臭气熏天,媚媚时不时发出尖叫,因为又翻出了一撮腐烂的肉片,或是一只生满蛆虫的包子。
这一切都加速了清川装修新房的进度,她浑然忘我地投入到装修之中,对满城的离去感觉漠然。似乎那家伙真的是出了一趟差,而匿名信的风波子虚乌有。
晚餐后媚媚发现外婆从阳台上的花盆里抠出泥巴,遍地扔撒,在狭小的空间里制造了不胜枚举的炸弹。她叫了起来,家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满城挽起袖子,义不容辞地投入到清扫泥巴的宏伟工程中。
夜里满城将清川折腾了一次,久违的强硬回到他身上。满城故意把声音弄得震天价响。房子本来就小,隔音效果也差,清川心虚,生怕媚媚听到,不住地让他小声点。
“你就不问问我去了哪里?”满城用力挤压着她,恶狠狠地问道。
清川呻吟一声,一言不发。满城感到有一个庞大的灵魂悄然拥挤在清川瘦弱的身躯中,窥测着他们的动静。他对它产生了莫名的畏惧。这使他愈发忘我地运动着,力图将清川身体里神秘的灵魂挤出去。挤出去。
满城做了一次,不甘心,第二次强行把清川压到身下,结果无功而返。他幽幽地说,我到底上了年纪,又疏于保养,比不得别的男人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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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主妇(2)
“我不知道。”清川答道。她确实不知道。与宗见的暧昧,停留在手指和口唇之间。
“不知道?哼哼!”满城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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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搂住清川,奋力挤进她的身体。清川被他弄得精疲力竭,干涸的身体疼痛得要命。满城使劲亲吻她,狂野地揉搓她,虚假地发出夸张的喘息。可是他软弱的身体背叛了他的心,最后他再度悻悻然放开她。
“那封信……”满城说。
“我困了。”清川背对着他。除了勉强的Xing爱,他们已经找不到恰如其分的沟通和交流方式。满城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愤怒,清川用同样的途径表达她的冷漠。
不用语言,但什么都懂得了。满城意识到不能再讨论下去。从前他漫无目的地幻想过向清川承认他和桃的事,友好地向她忏悔,尽可能表达不去伤害她的意愿,将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这一方。有一阵子,满城以为他是全世界最走桃花运的男人,坐拥两个女人而不穿帮。此刻他突然明白,无论他说出桃,还是追问出清川匿名信上揭示的她的情人是否属实,其结果都一样,那就是,清川会平静而冷冰冰地催他离开这个家。
原来谎言是他们的婚姻得以继续的基石。
在无边的想象里,满城看见了睡在清川身上的那个陌生男人,一个水手般矫健的男人。他看见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细部,甚至听到了他们浊重的呼吸声。他的想象强化了他的痛苦。
在无眠的午夜,满城终于成功地第二次临幸了半睡半醒的清川。极乐的瞬间,他出现了幻觉。他的幻觉中有两个女人。清川与桃,合而为一。他同时侵略了她们。
这一刻,清川的身体是他的坐骑,载着他,驶入他所期望的远方。背叛的意念解脱了他。他沉迷在背叛的黑色陶醉中,不能自拔。
爱情的回光返照(1)
装修进入尾声,清川稍事松懈。她为母亲和媚媚煲了生津消暑的粉葛花生骨头汤,又为媚媚做了冰凉甜润的杏仁豆腐。浓浓香香的骨头汤,媚媚一气喝了三碗。一大钵加了桂花水的杏仁豆腐,被媚媚吃得光光的。
通常的主妇对厨房之事都有勉为其难的嫌疑,清川不同,她是真心喜欢做饭。清川在烹饪方面是有些天赋的,她外出吃饭,总能快速偷学人家的手艺,并且乐此不疲。念大学时,她很少去食堂,用一只煤油炉,在走廊中做出喷香的菜肴,送给等在楼下的当时的男朋友,惹得她的一班女同学艳羡不已。
女同学们也许无从得知,清川在每一场恋爱之初暴露出的惊人的主妇癖,吓退了她那些浪漫的男友们,他们抗拒成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