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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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晚饭,母亲牵着血玉的手爬上小阁楼,这是他的房间,粗竹子搭成的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和旧被褥。
“路上这么辛苦,安安心心睡个好觉,别为家里的事担心,有爹娘哪。”
母亲为他脱下衣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他睡着了才下去。
血玉沉入梦乡,露出甜甜的笑容,不管怎么说,终于到家了。
山区的深夜,万籁俱寂,血玉睡得正香,忽觉身上一沉,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心口。他猛睁双眼,昏暗中一个人持刀骑在身上,是父亲,父亲的眼神和大宝兄弟一样怪异。
“爹!”
“孩子,别怪爹。红刺在你心里。如果不能取出换钱,就不能交上田租,村里百十口人就活不下去。”
“爹,您要杀我吗?”血玉挣扎,但是动不了,手脚已被麻绳捆住。
血玉双目垂泪,心中十分害怕。
亲生父亲的刀刺入胸肌,好痛!君要臣死臣不死,此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此为不孝,他不敢躲,忘了躲,也躲不开,只由着热泪奔流灼伤脸,灼伤心。“爹……”他喃喃地叫着,看到父亲的泪滚下来,滴在自己的脸上。不是要杀死儿子吗?父亲为什么哭?自己的性命在父亲眼里是什么?他这个生命唯一的延续居然比不上村里人一年的田租。他怎么也不明白。那种感觉与上次挖心不同,不是屈辱,而是彻骨的悲痛。刀尖刺中心脏,血还未出,刀的温度很低,寒冰一样,好冷!
刀刺不进去了,血玉猜它碰到了红刺,刀锋旋转,力图剜出瑰宝。冷汗从血玉脸颊上滑下来。
“孩子他爹,你疯了!”
母亲突然冲进来。她夺下丈夫的刀,把他掀翻在地,割断绳子。
“孩子,他们要杀你。快跑!”
血玉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产血染红了衣服和她佩戴的古玉,因此孩子取名血玉。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孩子,怎么能轻易死掉。
血玉逃出家门。
“不要让他跑了。抓住他!”父亲嘶声叫道:“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停下。”
村里家家燃起灯火,脚步声嘈杂,村人们都擎着火把追赶血玉。
血玉没命地跑,向着村外稠密的森林。
“我不会死,我要活下去。”可是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意义是什么?
狂奔了七天七夜,从黑夜到白天,不知摔了多少跟头,也不知跑了多远,出来时穿的单衣已经剐得丝丝缕缕,手脚上都是粘糊糊的泥土。
他在小溪边停下,喝足了水,再掬一捧洗漱,水流由浊至清,映出他的脸,方面大耳,红棕色的头发。
“这是谁?”血玉吓了一跳。
等他明白水中倒映的是他本人后,再看手脚,俨然成人。人可以在几天之内长大吗?骇人听闻。他在溪边坐了一天也没想明白。
第二个问题:不能回家,怎么生存?
头几天,血玉以吃野山菌和野果子为生。后来捕些小鸟小兔之类,原始森林里,野兽没见过人类,很容易到手。遇到老虎、金钱豹等猛兽,他就跑。后来他发现,它们很怕他,比他跑得还快,于是他就追它们。一次把一头公金钱豹追得没法了,跟他搏斗,他轻易就把它打死了。那以后,他开始捕猎猛兽。
这片森林住有妖怪,他常常见到他们,起初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很害怕,看多了就习惯了。有时遇到了,向他们打招呼,结果通常是对方落荒而逃,他一头雾水。
如此两年过后,他又想家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他原谅父亲。而父母也该消气了,当年的田租不知拿什么交的。现在他会打猎,兽皮可以换钱,交租应该没有问题。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他照顾。于是他打理行装,回到生他养他的家乡。他不知道,他走的那天,森林里的妖怪们都松了一口气。
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就在眼前,他不敢贸然在白天进去。
傍晚时分,他敲开自己家的门。门缓缓打开时,他的心“咚咚”乱跳,他不知道母亲能不能认出他。
“你是谁?”一个少妇在门里问,惊疑地望着这个高高大大的围着兽皮裙的青年。
他一时语塞,仔细看,那少妇好像大宝的媳妇。
“请问大嫂,这家的主人在哪里?”他尽量控制语调,怕她听出他的声音。
少妇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没有认出这个本家兄弟。他现在的样子与当初判若两人。
“客人,你是谁?从哪里来?跟那家人有什么关系?”
“我叫…红刺,从很远的地方来,跟他们有点儿交情。”血玉支吾道。
“那家人害人不浅。说原石能卖大钱,骗了我们的钱财,到头来被他们的儿子偷跑了。那年村里好多人家活不下去,大家一核计,把他们赶走,田地和房子分了。就这样还有不少背井离乡的人。这两年,我们过得艰难呀。”
血玉忍住伤心的泪水,“有没有人知道,那对夫妻去哪儿了?”
“没信义的人,要饭都要不到。听说在外乡饿死了。”
惊闻噩耗,血玉几乎站立不住。
“客人,你不舒服吗?进来歇歇吧,我们村的人都很好客,何必认准那家人。对了,客人怎么认识他们的?”
“他们是我的父母。”
血玉哭着跑开,剩下少妇在原地发愣。
悲痛中,茫然不辨归途,血玉竟向城市跑去。
在那里他碰到几个捉妖的道士,从他们那里他知道了自己是谁,学到了很多东西,然后他离开他们,继续自己孤独的旅程。
什么时候我的时间到了,往路边一倒,没有人知道,死了也干净。
可是他是不死的。人生的旅程对他格外垂青,它太长太长,足足有一千年之久。
“我不想做英雄,把我变回去,郑彦,只有你能帮我,你在哪里?”看穿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人心的自私险恶,他只想一死了之。
'注解'
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鄣其面。十日居之,女丑居山之山。
2004年3月22日星期一
前传 红刺(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人墙下暗无天日,臭汗熏人,血玉疼痛难忍加之气血不畅陷入半昏迷状态,不知这种痛苦还要持续多久,此刻只求速死。
昏昏沉沉中听到喊叫声,身上的重量减轻了,血玉心中燃起求生的愿望,一定是大宝哥他们来救自己了。一丝光线透进来,接着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天光大亮,重见天日后的少年喜不自胜,不顾浑身酸痛翻身而起。
他看到一个女人,灰色麻衣,披着枯黄稀疏的长发,用右手遮着面孔,那只手的皮肤是深褐色的,干枯得没有一丝水份,仿佛在骨架上包了一层老树皮,顶端长着紫红色的指甲,约有两寸长。
“血玉兄弟,快跑啊。”三宝的声音。
血玉寻声望去,四个本家哥哥在百步之外向他招手,和他们在一起的是那些想买原石的商人。关键时刻,他们抛弃了他。
女人从长袖里伸出左手,一样的褐色皮肤,一样的干枯如柴,血玉呆立不动,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红——刺——”她慢慢吐出两个字,似乎用了很大力气。
血玉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红刺不就是红宝石吗,她想要他的红宝石。
“不。”他想起父亲的话,红宝石是全村人的希望,“我不能给你。”他把原石更紧地护在心口,拔腿欲奔。他对自己的速度有信心,只要能跑起来,谁也追不上他。
可是女人的速度更快,她没容他起跑,枯如干柴的左手一下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剧痛使他不能发声,但意识十分清醒,原石被夺去了,还有一样东西也被夺去了,低头看,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恐怖地往外奔血,他的心不见了。脑中一片空白,他倒在地上。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血玉被杀于闹市。
手中沉甸甸的震动令女人奇怪,她移开遮面的右手,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血玉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脸,皱皱巴巴的褐色老皮,黑洞洞的眼睛,露着白骨的鼻子,她没有眉毛,嘴只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细缝。她居然在笑。
年轻、滚烫的心脏在她手中跳动,散发着余热和活力,她一口咬下去,鲜血顺着嘴角滑下。血玉屈辱地闭上眼睛,完了,自己的心就这么让一具丑陋的干尸吃了。“咯吱咯吱”半颗心被嚼碎咽下,太好吃了,剩下半颗心女人直接吞进肚去。
女人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去,如果那也能被称作笑容的话。
恐怖残忍的场景使人们久久不敢围拢过来,血玉躺在血泊里,血似喷泉一样奔流,他知道等血流干了,他的生命就结束了。睁开眼睛,阳光仍然猛烈刺眼,他却不敢合上眼帘,死后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啊。
这个集市可容纳千人,看到这出惨剧的至少八百,他们在远处小声地议论,有同情,也有庆幸。大宝兄弟在干什么?血玉想喊他们过来,他要给父母留句话,让父母知道他尽力了,可是胸部的血倒流,喉咙被血堵住,出不了声。爹,娘,我想你们,我想回家……他啜泣着。
“小兄弟,谁伤了你?”急切地呼叫和一阵剧烈的晃动把将要睡去的血玉唤醒,伤口嘶啦啦地疼。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半跪在他身边,面如冠玉,唇若花瓣,白色剑袖丝衣,天神一样漂亮。
血玉张张口,呕出大量血块,却没发出一个字。
“好了,我知道了。”他禁止血玉再说话,迅速取出一张画有古怪字符的纸条,烧成灰,用净水调和,灌进血玉口中。血奇迹般止住。这就是当年姜子牙赠与比干的无心符,可保护挖心者五脏不受损,止血延命。
“你要挺住,我去去就来。”
郑彦言罢上马,朝苍鹰盘旋的方向飞驰而去。
血玉想叫他不要去,无奈发不出声。他就这么走了,血玉很失望,自己现在一定很可怕,他懒得跟他说话,他是个有钱人,怎会陪一个穷孩子,他突然有点儿恨他,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郑彦追上女丑时,她正在与花翎和啸天搏斗,灰色麻衣被利爪尖牙撕烂,骷髅般的身材越发令人恶心。
郑彦一声呼哨,鹰犬退后。花翎从空中落下,啸天喘着粗气,它们为了拦截她,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女丑本是一个妙龄少妇,因红杏出墙,被弃海外孤岛,后被十个太阳当作戏弄的对象,炙烤而死。她的尸体因吸收了过多的阳光,变成妖怪。此妖在阳光下烤为干尸,不像其他妖怪那样怕光,而且凭借太阳的力量,妖力非凡。
“抢东西就罢了,为什么杀人?”郑彦厉声喝道。
女丑翻翻怪眼,用沙哑的嗓音说:“多管闲事。”
“你把那孩子的心和红刺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郑彦并非大发善心,网开一面,实在是无心符时限短,拖延不得。
“心已经吃掉了,怎么还你!”
郑彦大怒,一掌击去,他很少与如此丑陋肮脏的妖怪近身肉搏,但现在没办法,如果用法术杀她,人心娇嫩脆弱必会受损,若要智取,又需时间,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拿到心,否则那个孩子就没命了。
女丑笑嘻嘻用手隔挡,对她来讲,郑彦不啻于另一顿美餐,他不但心可食,全身都是极好的补品。
“咔嚓”她的手臂折断了,那一双雪白的肉掌比金砖还硬,比利刃还快,不到一个回合,她的四肢尽被他削去。太轻敌了,她想,若非轻敌他要杀她也需在十招之后,那样她就能逃得性命。世上没有后悔药,郑彦扣住她咽喉,生裂其胸,黑褐色的五脏流出来,中间有半颗鲜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