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宝狂歌-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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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上,让脸上流挂下的汗珠晶晶闪亮。这些人是墨家守护宝构的门人,接穆天归手令前来接应鲁一弃他们。穆天归的墨门手令早在黄土坡上三丘墓得手后就发出了,但是藏地真的距离太远了,道路又艰险难行。而且墨家后人接到手令后,开始只是在准地儿周围等侯。这几日见情形变化,江湖异动,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针对鲁家人而为的,于是赶过来接迎。
最前面的一个中年汉子虽然一身藏服,但打眼看就知道不是此处留守先人的后辈。的确如此,这是穆天归的徒弟刘只手,河南尧山人。河南尧山是墨门的发源地,也是刘姓的起源地。刘只手江湖上人称“留只手”,也有称作“六只手”的,都是因为其制扣的技艺神鬼莫测。虽说制扣与设坎相比算作小技,但一个绝妙坎面中要是没有神鬼莫测的扣子落下,那么最终的杀伤目的是无法实现的。刘只手制作的“回抽刃扇门”和“醉仙凳”两道扣子,就曾将朱门中州堂两大护法和总堂六大高手尽数灭了。
本来穆天归派遣刘只手,是要他先期到此查探宝构的情况,扫清外围朱门障扣,等鲁一弃到来后启宝镇凶。但是他到达此地后却发现,凭他所带人手,再加上墨家祖先留守此地的后人们,根本无法做成这些事情。朱家在此地的力量已经发展得太大,不说其他的,就是天梯峰下的金顶喇嘛庙,他们想接近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进到里面查坎解扣了。
就在刘只手不知该如何正确处理面前的事情时,穆天归的手令到了。告知鲁家的一个绝顶高手鲁一弃,带人正往正西赶来,正西宝构之事全由这个年轻门长定夺。
接到手令的第二天,刘只手和墨家其他人等都觉出不对劲来。朱家堂口变得忙乱,奔马信使来往不断。分布各处的“据巅堂”门众,有大部分悄然间不知影踪了。天梯峰下的金顶喇嘛庙从第二天下傍晚不再让信徒香客进入。这些现象让刘只手意识到,朱家调动力量有很大可能是要对鲁一弃他们进行阻截围杀。于是他留下大部分人继续在天梯峰下密切注意朱家动静,自己则带着几个熟悉入藏路径的高手往东来接迎。
“黑娃,瞧瞧该往哪边走?”说是大道,其实只是一片荒野中的车马压踏出的痕印而已。刘只手知道,要想抢在朱家人之前把鲁一弃他们接出,就绝不能顺着这条痕印往前走,而是要走一条别人根本不知道的、更近更快的道路。
身后一个黑脸小伙子把马往前赶了几步,这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但肤色黑中透亮,眼角嘴角都有些皱褶了。藏地的气候和日照紫外线让他过早地出现了不该有的老痕。
“你们看,血隼朝着那边飞,那方向该是出什么大事了。”黑娃的汉话很生硬,不过还是能清晰听懂的。
刘只手顺着黑娃手指方向望去,三只褐红色的血隼正振翅摇翎往前飞着。血隼、雪豹、五彩狐都是藏地的特产,但存量已经极少。特别是这血隼,几乎已经绝种,找遍整个藏地,恐怕也找不出超过十只。血隼有个特长,能在百里之外察觉到血腥和腐肉的味道,是何原因造就此特性,无从知晓。现在一下将三只血鹰诱勾出来,那么所去方向的血腥之事一定是个大场子。
“那方向是什么地界?”刘只手问。
“归界山,仙脐湖。”
“你说什么?归界山!这鲁家门长可不要转到阴世路上去,那样就凶多吉少了!”刘只手一脸惊骇、满怀焦急。
而此时,鲁一弃他们不但走上了“阴世更道”,而且差不多已经走到有一半了。
“阴世更道”给人的无形压力并不是持续的,特别是对这些久走江湖的高手们而言。刚开始也许会有胸闷、烦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但在进入一段时间后,反会渐渐适应了。这就像从一个正常环境中突然进入到一个寒冷或者闷热的环境里,刚开始肯定不适应,但只要待上一会儿,身体状态调节过来后,也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最多是觉得没有平常时那么舒适而已。
但适应了环境并不一定就全是好事,至少对周围情形的戒备和提防相对没有那么严密了。而且在走了这么长时间以后又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本来最懂得将自己调整成自然状态来适应周围环境的鲁一弃,却在此时身体开始出现不舒服的感觉。首先是头疼、耳鸣,晕乎乎地想睡觉,再者就是胸闷恶心,气接不上,干呕无物。从现象判断,这是很强烈的高原反应,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属正常。因为过仙脐湖后,不管是走草谷还是攀归界山,他们始终是走的上行路,所处的海拔高度在迅速上升。但是从鲁一弃时不时出现的幻觉来说,这种现象又是极不正常的,迷糊之中,他觉得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从上方在攻击他,他还看到刀光围住自己盘旋,感到刀气扑面,肤着如割。
因为鲁一弃,他们的行进速度变得很慢。大多时候是独眼和胖妮儿架着他在走。但是大家都没有因为这种情况而抱怨,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总有别人意想不到的判断和表现,他的一些非正常状态往往隐含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当鲁一弃再次清醒的时候,他也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情形。但是凭着他现在的道行,真没法在这“阴世更道”中看出找到更多的东西。或许最终还是必需依靠他超常的感觉,或许是现在他的感觉还没有到位。
“咦!这‘阴世更道’怎么会有岔道?”胖妮儿一声轻呼让鲁一弃再次勉力清醒过来。
“是呀,要不此处天然‘阴世更道’只有半幅,未曾全成?”瞎子对这样的现象也感很奇怪。
独眼放下鲁一弃,走到前面仔细查看一番,也没得出什么准确结论,却是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我在破开摩崖山后汉孝济王古墓时,曾在墓中见识过九折墓道,这九折墓道最终的设计就是岔道而行,一条至天庭墓室,这叫升天道,一条至凡居墓室,叫做还阳道。这‘阴世更道’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种设置?”
“不会!绝对不会!如果对家确实利用‘阴世更道’为坎,除非破尾关,才能见五更晓。就算‘阴世更道’未曾为坎,也是依更而变的,其中只有天色明暗的变化,绝没有路径的交叉错落,更不要说分什么升天、还阳了。再说,这位置怎么都才该一半多,离终了还远着呢。”胖妮儿坚决地否定了独眼的说法。
“是的,‘阴世更道’的风水之说,最终是要能连接两阴之端,阴首贯聚阴尾,不被阳侵,阴力不散,方为‘阴世更道’。”鲁一弃眼色朦胧地开口了。“不过还有种说法,是在元末余姚人龚草旬所著《堪虞阴阳形后辨》中有述,说‘阴世更道’中如有接天触地之绝径,可从中分出主道和分道。主道也叫循轮道,分道叫做永沦道。从字义上也可以得知,循轮道是有与阳明相接的出路的,永沦道却为接天触地之绝路死道。我觉得这岔道口或许就有循轮和永沦之分。”
“如果是这种说法,那么朱家以此‘阴世更道’为坎的话,这永沦道就不只是走不通的死路那么简单,肯定会布扣索命。”炎化雷到底是熟读典籍,对坎扣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你们不要牵扯太多了,现在只是要判断从哪边走!”杨小刀显得浮躁起来,也难怪,本来就置身在这样一个如同地狱般的地界中,还要再面对可能死和必然死的抉择,又有几人不会心浮气躁。
沉默,无语,杨小刀的问题很实际,但对于这样的问题,他们谁都没有能力作出准确回答。
鲁一弃有些艰难地挪动脚步,攀着前面人的肩膀走到岔道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们知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对所面临的问题作出准确判断的话,只有鲁一弃。
鲁一弃很茫然地往两边看了看,然后开口说道:“我想躺会儿。”说完直接软软地瘫倒在地,旁边人想扶一把都来不及。
看到鲁一弃这种状态,大家都很失望,也很沮丧,死亡之气的压力再次笼罩住一些人的心胸,将仅存的信心挤撵得不见踪影。而那边鲁一弃却侧卧在冰冷的黑石上,显得很是惬意放松,就像到了家,投入亲人怀抱一样放松。
山间一阵彻骨的阴风旋刮而过,让鲁一弃的头发、衣襟像孤弱的乱草瑟瑟发抖。再怎么着,都不能让他就这样躺在这里。胖妮儿和聂小指想去将他扶起来,年切糕则脱下外氅,想让他垫盖一下。
养鬼婢长长绸缎一挥,直直地像两条手臂,一下把他们拦住:“别动他,让他入静。”声音也轻轻地,是怕打扰到鲁一弃。
于是没人动了,也没人说话。人们的思绪在飞转,而转得最快的竟然是如同沉睡了的鲁一弃。
此时,在归界山的另一侧,五只花喙鹰像五个鬼影般在向上爬高,当飞过归界山最高峰后,又一同直落下来,一下隐没在山峰顶处的黑色岩石之间。
而在离着岔道口不远的“阴世更道”上,大个子杨青幡带着人正掌灯而行。他们所掌之灯很是特别,是三朵焰的带罩火盏,风吹不动,摇晃不灭。而最重要的是这三朵焰的形状是朱家的标记,这样可以及早表明自己身份,防止发生误会。灯盏在黑暗的“阴世更道”中很是显眼,但鲁一弃这些人却无法看见,因为此处道路曲折多变,又有山体遮掩。即使这人与他们距离很近,只要没转过最近的那个折转处,前面的人根本是无法看到的,除非眼力能穿过山石。
刘只手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他们已经是从最近的距离穿插过来。归界山这一处的凶险他是早有耳闻,自己以及其他墨家高手平常都是敬而远之,绕路而行。可是现在他必须拼命冒险闯一闯。鲁家门长是启出正西宝物的关键,必须保住他周全。一定要赶在他们遇险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接引出来。就算自己能力不够,也应该提前给他们一些警示,让他们有时间有准备地应付无法料算的坎扣。
鲁一弃在沉睡,沉睡时脸颊贴近黑冷的石面,冥冥之中的感觉很是亲切,就像与久别的至亲好友相拥。
鲁一弃在沉睡,沉睡中却不宁静。一个梦,一个身在地狱中的梦,让沉睡中的他将每根脑神经都绷得紧紧地。
梦是从脸颊触及的黑色石面延伸开的,沿着两条岔道一直向前。于是在其中一条岔道上,他看到了一座宫殿,一座地府中才有的高大阴森宫殿。在这宫殿里,他还看到了刀光,是感觉中一直在他周围萦绕不去的刀光。就在这刀光中,凄惨魂魄血肉纷飞,碎落成渣,真的是鬼哭魂号惨不忍闻。而刀,是在一个高大的黑色恶鬼手中。
是了,这好像是阎罗第八殿,由都市王掌控。鲁一弃曾在城隍庙的墙画上见过,此殿下设十六小地狱,其中就有碎剐小地狱,所审的罪恶魂魄最终会受刀剐之刑,沦入兽巢为食不复重生。而碎剐小地狱操刀之鬼只有一个,就叫“利剐生”,是个高大的黑色恶鬼。
这就是“利剐生”?鲁一弃很想看清操刀恶鬼的脸,但是长发披散几乎把脸全部遮住。他只能看到从发梢间露出的一对雪白的獠牙。梦中的“利剐生”似乎也觉察出他的存在,慢慢将长发披盖的脸面对正了他。獠牙微微翘起,并且微微颤动着。鲁一弃看到了獠牙的翘起和颤动,那是要在做什么?啊!是在笑,无声地大笑!
“利剐生”一直在无声大笑着,并且慢慢地朝鲁一弃迈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