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去与道别之间-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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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来不及吐,吞入肺里,说:“我希望墨院长还没向他报告。你向他求援,不,是我们东亚系向他求援,请他拨点经费资助,使我们渡过这个难关。”
如真还没等她讲完,即连连摇头连连摆手说:“那怎么可以?墨院长知道我越职到校长那边去申诉,立即就请我走路了,怎么可以这样?!何况,校长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私下拨钱给我们的。次英,说真的,我办不到,我们静下心来想想,几千元钱,总有办法的。”
次英默默地把半枝烟抽完,捻熄,站起身来:“我想不出任何办法,除了校长这一条路。”
如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觉一股闷气从胸膛上升,堵在喉口。她同柯玛这个男人,是一种存在他们之间的男女私人关系;她与柯玛这个校长,是一种上级与下属的社会关系,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绝对不能!这是他们在曼哈顿共度的一个周末中就有默契的。她只好把口气尽量放柔,但语气十分坚定地说:“次英,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
次英悻悻然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口气十分冷酷地说:“这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当初办中国周末,墨院长特别点明了要你办,测验你的办事能力,决定你是否有资格做全时。你忘啦?”
次英走后,她僵坐着,很久。先是恼怒,然后是懊丧,然后是忧虑,再回到恼怒。但这次的恼怒不光是对次英,更是对墨院长。恼怒中夹一股轻蔑。然后她一托桌面,站起身,说:“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不做全时!”然后快步走到走廊对面,次英的办公室,敲门,没人。一看表,才知道她有课。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即跑去学生活动中心,在买三明治的地方正好碰到杰夫与曼利,他们见了她十分高兴,曼利说:
“方老师,我们正说吃了中饭去找你哩。”他们一齐排队去付钱时,如真说:
“今天老师请客。”就一起付了。还没到十二点,餐厅不是太挤,他们找了靠落地窗、可以望见外面的喷水池的桌子坐下,曼利说:
“我们已经知道有很多人要来看写书法,我猜想一定有不少人要郑先生写他们的名字,杰夫同我想,我们可以收费,每人收两毛五,不算多吧?咦,那句中国成语怎么讲,方老师?有很多人付两毛五,加起来……”
“积少成多,”如真笑着说:“不错,曼利,学以致用。这样你的中文才会进步啊!”她吃了几口三明治,又喝了咖啡,才说:“我赞成,不过你们还是要问问段老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杰夫说:“那天食摊一定会挤破头,我已经多找了两个同学帮我们做,收钱什么的,还给厨子师父找了一个助手。”
看他们这般兴高采烈的样子,如真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们最新的坏消息,但又担心他们召集更多的人,万一……只好说:“段教师有点担心经费超出预算,恐怕在院长处通不过,真这样,只好暂时不办了。”
两人大声嚷了起来;“不至于吧,方老师,前两天段老师还说,假如我们把那个剧演好了,她还会替我们去院长那里要点奖金呢!”杰夫说。
“假如我们多收一点书法费,五毛钱写一个名字,可以赚点来贴补,你觉得怎样?”曼利说。
如真只好说:“我们只是担心,希望一切顺利。”
“一定办得成的,我们都知道段老师是院长的红人,院长对她是……是……,”杰夫又想说一句成语,但又想不出来,急得直用手去拉他一头卷发。如真说:
“言听计从?”
他忙点头,“对,对,言听计从。”
“哇,你们真不错,中文大有进步啊!”
曼利说:“今年给我们做口语练习的江老师,是复旦大学中文系的,他常常教我们中国成语,尤其是四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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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午有课,吃完赶去上课,如真就回她的办公室,但怎么也定不下心来做事,连学生的造句报告都没批改,实在很想逃回家去,一走了之。但她的确没有勇气再一次失约。干脆站起来锁上房间,把学生作业推在一边,关了灯,坐在暗室里冥思苦想,怎么能够完美地结束这段短暂的、但又摄夺了她全部魂魄的婚外情?本来已是一个够她负荷的情感的包袱了,现在又加上次英给她的任务,这更令她觉得她惟一的解脱是回到原先单纯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对了,这是太好的一个藉口了,我可以故意利用我与他的关系,要求他对院长施加压力,命令他为中国周末筹额外的费用,”她知道他的为人,他是决不会允许私情去亵渎他认为是神圣的职务的。这是惟一逼使他放弃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好藉口。
决定后,她心定了一点,但觉得胸膛空落落的,连忙倒了杯水喝了。涨满了胃,却填不了心。她一咬牙,一摔头,从小皮包里找出小粉盒,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脸容,显现了几天没有睡好的憔悴。二十几岁时,几夜不睡,都能保持玫瑰般的花容,四十几岁,几夜不睡,看见的是一张灰黑眼圈,苍白脸颊,无神眼珠、干枯唇角的脸。她轻喟一声,掏出口红。给自己著色后,她即抱着又是希望又是绝望的决心去赴约了。
在离去之前(2)
珍妮说校长还在开会,请她稍等。还为她端来一杯咖啡。距第一次来,已有几个月。那时珍妮摆手叫她坐下,即去忙她案头的事,这次态度明显的不同,见她喝了咖啡,她忙问:“够甜了吗?”她点点头,说:“谢谢,够了。”她又说:“会本该在十五分钟前结束的。大概快了。”如真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没等一下,通往校长室的门被打开,柯玛朝她点了下头,说:“真,进来。”
与关门同时,他即将她拥入怀中,用大拇指与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激吻起来,使她几乎窒息!而在那一刻,即使她窒息了,也死而无憾。好容易他放开了她,也只放开她的嘴,脸还在他厚实的掌心里,他闷着声说:“真,你真狠心,真忍心,就是不来!害我在那家咖啡店,独坐到只剩下老板与我两个人!”
“我……”
他低沉地又沙哑地说:“但我原谅你,我知道你有难处,我可怜的小东西!”再一次用炽热的舌堵住了她要说的话。等他终于放开她时,他把她领到他的小会客室,他第一次吻她的那张长沙发上。坐下后,他再一次扳过她的脸,对着她的眼说:“你听着,真,我现在可以毫无保留地向你忏悔,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是没有试过,我不是没有分析过,但我终于放弃,我们必须在一起。”
自她进入他的怀里,自他进入她的嘴里,像第一次那样,她即失去了所有的自持能力。她不是少女,而这不是初恋,但真真实实,在她四十余年的岁月中,这是她第一次完全被一个男性征服!她完全心甘情愿,一切由他决定,听他主宰。一切。她柔顺地点点头。
“你听着,真……”他接着说。
他案头的电话铃响了,他说了声:“你坐着不要动”,即去接电话,嗯了两声,他挂了,转头对她说:“是珍妮,我要去在一个文件上签字,去去就来。”即拉开那道内门走了。
她站起身,顺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裙,走到他书桌边的蒸馏水桶前拿了杯水,瞥见他案头上,立在桌角的一个中型像框,他们两夫妇同一个有金黄短发的少女,显然是他们的女儿。她端着水,走回沙发,坐下,一口一口地将冰凉的水喝了,几乎可以感觉到一股凉意慢慢扩散浸渗到胃肠以外的部位,也冲散了她瞳孔里因痴迷而布满了的朦胧。冷静了,清晰了,醒悟了,回到了看得清清楚楚的现实中,面对刚刚走进来的人。
“你听我说,”她说。这是他惯用的语气,总是他说着,她听着,而且是言听计从。现在她要试着说服他:“我同你的感觉一样,这一阵我的日子也非常不好过,甚至,若愚,我的丈夫,都认为我十分异样。因为我见不到你,十分痛苦……”
他把她环入怀里,她也实在不愿离开他厚实的胸膛。但她挣了出来,面对他:“我也同意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必须在一起,可是……”
他两手捧着她的脸,说:“没有可是,没有可是,真,我要排除万难,同你在一起,真的,我已经决定了。”
她轻轻扳下他的双手,轻轻地摇了两下头,轻轻地唤了他两声,“菲力,菲力,不要忘了,你我都是有家的人,请你转过头去,看看你案头的照片。”
他站起来,但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把双手插入裤袋,绕着长沙发来回地走,如真先还用眼睛看他,终于放弃,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窗外、室外,学生活动中心前的方场上,方场中央的石柱,石柱顶端的钟,这时当当地响了六声。六点了!她惊恐地直立起来,说:
“我得回家了,孩子们在等我。”
他在她面前停步,再一次捧起她的脸,这次捧得很牢,有点箍住的意味,“真,你听我说:我懂得你每个字每句话的意义,而且同意,我像你一样也不想伤害任一个人,尤其我的及你的家人。但这只是理性的话,理性的一面。感情的呢?感性的呢?你总不能不理会吧?我爱你,我们相爱,这又不是你同我能挽回的事,消除的事?我见不到你,在学校连日常的任务都驾御不了,在家里,可以整天不讲一句话,这难道不是伤害了别人吗?真,你听我的,我现在不要你对我有长远的承诺,我没有权利,但我要求你,恳求你,哀求你,不要不见我,不要拒绝可以同我在一起的机会,你肯答应吗,真?这一点,你能答应吗?”
“可是……”
他用两个手指轻轻按住她这时十分需要润湿的双唇:“没有可是,我不是说了吗?”拿开手指,他低头吻她,这次特别轻柔,而且留恋不去。移开时,他又说:“答应我,真。”
她将自己被因痛苦因喜悦因爱因悔等复杂的搏斗的混乱的情愫而扯得扭曲的脸庞藏匿到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我的小东西,谢谢你。”他轻抚她的发,她的后颈,她的背,然后,再用左手抬起她的头,“不要担心,我会替我们两个人设想的。真,我逐渐发现,我爱你,并不仅是一段情,更不仅是同你过一夜,或一个周末,虽然,我可以向你坦白,我的确在情感上及身体上对你有强烈的需要,以致现在我已无法碰我太太了。我要你,已经成为一种天长地久的需要了,”他感觉到她身体的战栗,忙说:“但你放心,我们暂时不去想它,我只要你答应我,不对,你已经答应了的,不时与我相唔,一小时,一个下午,一个傍晚,或者,几个日夜,你答应了的。”
在离去之前(3)
“我答应。可是,”她也伸手去禁止他打断她:“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吗?瞒得住吗?今天,我发觉,珍妮对我不一样,她肯定知道了什么。”
“总要被人发觉的,我们尽量小心。珍妮是我私人秘书,即使知道了,也没关系。”
“次英,她有点知觉了。而且,她还想……”
他又一次打断了她:“啊,讲起英,我想起来了,今早杰克气冲冲地跑来见我,把英大大地批评了一顿,很出我意外,好像是为了中国周末的事,他说英简直太不像话了,居然同他吵了起来,还拍了桌子!他说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