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青-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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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长叹一口气:“阿青,叶孤城既不爱赏花,也不近女色,之所以要美女在前面以鲜花铺路,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上伤口中发出的脓血恶臭。我找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却都找不到他,是因为他为了养伤,躲到了这种香火冷清的小庙,好让谁也找不到他。”
雄狮负伤后,也一定会独自躲藏在深山里,否则只怕连野狗都要去咬它一口。
——叶孤城也如此。
看着手上的布带,阿青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他以前连给别人穿过一次的斗篷都不要,我一直以为他很爱干净很奢侈的。”
没想到他竟然连这样脏破的小庙也住得下去。
这庙里的厢房,潮湿阴暗,壁上的积尘未除,屋檐上结着蛛网,屋内仅一床、一桌、一凳。已很久没有人来住宿,一排厢房,除了一间亮着孤灯,其余都黑黢黢的,如同一只只大而黑的眼珠,死死盯着来人,好似要把人的精魂给吸走。
四壁萧然,孤灯之下,一卷残破的经卷,蒙上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已许久未曾被人翻阅。冷而硬的木板床上,有一人斜卧在上,背微微弯着,往日俊美孤傲的容颜此刻显得格外憔悴,橘色的烛光更加显得他的脸色苍白。
风从外面吹来,残破的窗户响声如落叶,屋子还是带着种连风都吹不散的恶臭。
陆小凤知道,叶孤城的伤口恐怕已经溃烂了。
站在门口,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腿迈进门槛。
此刻,阿青却顿住脚步,好像突然改了主意,猛地一个转身,就地坐在房门前的石头上,斩钉截铁道:“你去吧,我不进去了。”
陆小凤微微疑惑,不知道阿青又有哪里不对劲。阿青双手抱膝,看也不看他,只道:“你还不快进去!”
“阿青?”
屋内已传来那人同样带着疑惑的语调,但与往常不同,这两个字被他说出来,虚弱至极,显出从未有过的吃力。
阿青觉得心里酸酸的。但她的人还是坐在那里,一点挪窝的意思都没有。
陆小凤叹口气,摸摸胡子,缓步踏进门,微笑着朝那人道:“是我。”
“是你,”叶孤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握着剑柄的手,淡淡问,“她呢?”
陆小凤笑着叹气:“她不肯进来。”
叶孤城淡淡道:“她好像在生我的气。”
“决战之前,你本不该去跟唐天仪那种人动手,阿青听到你被唐门所伤,她很气愤,后来她去找了唐天容,唐天容告诉她……”
叶孤城打断他的话:“告诉她,是我趁唐天容不在,调戏他的妻子?”
“你当然没有。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解释?”
叶孤城冷笑道:“你若是我,你会不会解释?”
“……的确,但我还是不明白,以你的剑法,为何会被唐天容所伤?”
“因为一条毒蛇。”叶孤城道。
两个人谈了很久,谈至深夜,当外面的地上已打了白白一层霜时,陆小凤才出来。
“谈完了?”阿青没起身,只转头问他。
陆小凤颌首:“阿青,你真的不进去看一看他?”
阿青嘟了嘟嘴,似乎有点赌气:“他告诉你,让我进去了吗?”
陆小凤语塞:“似乎……没有……”
“哼!”阿青重重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那大门,一张小脸气鼓鼓的,似乎要把那破门瞪穿。
陆小凤摸摸胡子,他一向不愿意去惹正在气头上的女人,但现在好像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你真的不去看看叶孤城?如果不去……那随我去看看欧阳……”
阿青跳脚,猛地打断陆小凤的话,气冲冲道:“我当然要进去,不然来这里干什么!”
哼!居然不叫我进去!叶孤城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阿青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瞪了陆小凤一眼:“我待会过去给欧阳情放血,你不许催我!”说完就提着裙子狠狠踹开了厢房的大门。
陆小凤刚想跟着进去看看热闹,只见阿青忽然回过头来,再次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你快回去!不许偷看!”说完就“砰”地使劲关上大门。
陆小凤差点碰着鼻子。
可怜的厢房大门,可怜的我。陆小凤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地下了山。
靠在门上,阿青吸了吸鼻子。
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叶孤城皱了皱眉:“过来。”
“不要!”阿青气鼓鼓道,“除非﹑除非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轻薄唐天容的妻子,她长得很好看吗?”有我好看么?
“我已说过,没有这回事,不要让我解释第二遍,”叶孤城勉力抬了抬手,声音虚弱,“过来。”
见他几乎已没有力气,阿青心软了,她乖乖地走过去,乖乖地在他的床沿坐下,乖乖地拉住他的袖子,然后嘟了嘟嘴:“听说你轻薄人家妻子,又在春华楼里看见你身边都是女人,我很不高兴,而且你不跟我打招呼就走了,我很生气。”
叶孤城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却被阿青打断:“不过你受了伤,伤得好重,我就不跟你生气了,暂时原谅你。”
“我本就无错。”叶孤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
“你!”阿青气极,如果不是看他受了伤,她真的好想打他一顿啊!
“咳咳……”在阿青充满怒火的重视下,叶孤城突然捂嘴轻咳起来。阿青顿时消了气焰,轻轻拍拍他的背,担心道:“喂,你要不要紧啊?”
叶孤城拂开她的手:“无事。”
见他推开了自己的手,阿青有点不开心,不过没等她表达出来自己的不满,叶孤城已说了一句让她开心的话:“阿青,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真的吗?”阿青是个很容易就开心起来的女孩子,听他这么一说,她立时喜笑颜开,拉住他的衣襟,笑道,“好啦,我不生你气啦,你别动,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陆小凤真不仗义,见你受了伤,也不带点药来,诶,不要躲,让我看看嘛……”阿青一边说就一边开始伸手解他的外袍。
由于刚刚缠过绷带的缘故,叶孤城的外袍是随便披上的,松散得很,很容易就解开,当阿青的爪子再伸向他的中衣时,却被他一把按住:“不要看。”虽然依然虚弱,但语调冷冷的,仿佛是发怒的前兆。
阿青仰脸看他,坚持道:“我偏要看!”说着就一把扳开叶孤城的手,她的力气大得很,若是以往,叶孤城一定能推开她,但如今,他已经连说话都有些勉强,自然只能任她所为。
解开被用做绷带的白布,借着昏暗的烛光,阿青看清了他的伤口,伤在腹部一侧,血痂早已凝结成黑色,但肉却没有长好,翻出来的肉泛着隐隐的黑色,黄色的脓水从伤口缓缓渗出,恶臭仿佛就是从那里散出。
阿青“嚯”地一下站起:“我去给你请大夫!”
“站住!”叶孤城冷冷道:“回来!你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这幅样子吗?”在叶孤城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中,虽然孤独,却充满尊荣与光辉,他从未像条受伤的野狗一样狼狈地躲在阴暗的角落,可怜地舔着伤口,这副样子,他是绝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的!
阿青回头,又乖乖坐下,鼻子酸酸的,她又忍不住吸了吸:“那,那怎么办……”
见她一脸无措的模样,叶孤城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头:“我已搽了药在上面,无碍,先替我再缠一卷白布,桌上有一张单子,你替我去药店买些药,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说到了最后,已变成他这个病人在温声安慰她。
阿青点点头,很乖地拿过白布,剪下一截来,为他小心缠上,又问:“叶三他们呢,怎么没有陪着你?”
虽然只是无心一问,但叶孤城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确定她只是随意一问,他才缓缓道:“我出行并不习惯有人随同。”
“他们都没有跟你来呀,难怪你把自己弄得这么惨。”阿青凑近他的伤口,嗅了嗅,然后就想伸手去摸摸。
“别碰!”叶孤城一把拍开她的手,厉声道:“脏!”
“我不嫌呀,”阿青笑嘻嘻地抬头看他,见他一脸严肃,只好撇了撇嘴,乖乖替他将白布缠好:“不碰就不碰嘛……”她很小心,缠的时候都注意不要碰到他的伤口,力度也很适中,包扎完后,她又很细心地将他的衣上盘扣系上,平时看她毛手毛脚的样子,但此刻却耐心温柔得很,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因为凑得近,她的头顶几乎要抵着叶孤城的下巴,发丝时不时拂过,弄得他感觉有些微的麻痒。
叶孤城垂眸,凝视着正在为他忙活的这个女孩子。
她很好。善良,天真,聪慧,热心……几乎有着一切人世间能有的优点,却没有阴暗面。
她对他很好,但他却不习惯。
一个像他这样的剑士,注定了要与人世隔绝,正像是个苦行的僧人一样,尘世间的一切欢乐,他都无缘享受。因为“道”,是一定要在寂莫和困苦中才能解悟的。剑道也一样。他本来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他本来就什么亲人都没有。
在他这一生中,寂寞本该是他唯一的伴侣。
但她真的很好。
叶孤城叹了口气,冷硬的心思渐渐温和绵软下来,他伸手,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叹息道:“那日在春花楼,我不认你,是不愿给你带了麻烦。”
“京城里想要杀我的人,不会少。”
阿青撇嘴:“我才不怕!他们要来,就尽管来好了!你,你以后不许看见了我还不理我!”
她仰脸,犹有怒气地瞪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撒娇的意味。
叶孤城默了一会,没有回答,只淡淡问了一句:“那天,我见你旁边坐了一个人,似乎是峨眉三英里头的?”
阿青点头:“对啊,他是苏少英,也是来看你和叶孤城打架的。”
叶孤城的手指滑过她的发,闻言,他淡淡道:“他似乎对你很好。”
阿青眨眨眼,有些迷惑:“是吗?他带我去逛京城了,人很不错呢,他是特意地对我很好么,真的吗?”
叶孤城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我看错了。”
阿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哦。”想了想,她又道:“对了,出门之前,苏少英找我,他说了什么配不配得上我,我不太懂。”
叶孤城抚摸她发丝的手一顿。
“所谓配得上,便是门当户对,”叶孤城缓缓道,语气有些生硬,“阿青,苏少英要娶你。”
阿青瞪眼,差点跳起来:“什么?”
叶孤城却显得很冷静,甚至是有点冷漠:“不喜欢,回绝他就是,若跟了他,你就只能跟他回峨眉,不必回白云城了。”
阿青立马拉住他的袖子,一脸坚定地表决心:“我要跟你回白云城!我才不跟他去峨眉!”
仿佛是错觉,就在这么一瞬,叶孤城的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似乎有些高兴,但这笑意很快就不见了,等到阿青想看清楚的时候,他又恢复到漠然的表情,让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两人静默了一会,叶孤城又开口道:“最近京城里不会很太平,你不要出门,待在客栈便好。”
“我来陪着你,好不好?唐门的人要找你的麻烦呢,我要帮你!”
叶孤城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必,我明日会另寻一处地方,你不必跟来,不然反而会暴露我的行踪。”
阿青撇嘴,不情不愿道:“那好吧,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到了决战怎么办?”
叶孤城凝视了她片刻,没有回答,反而问:“听闻你和西门吹雪也有交情?”
阿青点点头,眉峰渐渐纠结到一起去,很不高兴地嘟囔:“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