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乳房交给谁-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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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不习惯。她想起了小张,在几个黄昏时分,没有预告地就把秘密硬塞给了自己。胡梅梅迅速地换了衣服,围上围脖,她想尽快地离开这里,或许稍迟片刻,小宋又会将她的秘密诉说出来,像刚才的钞票一样被遣出来,但秘密是收不回去的,容易被人惦记。说实话,她不想知道太多,她不想交换秘密,她更害怕那些秘密又会与那可恶的Ru房有关。
推开家门,胡梅梅的心情又跌入到另一个深渊。公公岿然不动地占领着最大的沙发,婆婆还在卫生间,似乎一直没出来过。许光荣去接小辉了,没有到家。厨房里和上班前一样凌乱,阳台上又飘荡起婆婆的白色*。胡梅梅躲进厨房,突然觉得这个屋子十分陌生,那些陌生的物件,陌生的气味,逐渐充斥整个屋子,好像是在玩一个俄罗斯方块的游戏,下面越积越高,无法消除,直到把整个空间塞满,直到把自己挤兑到游戏结束。
这个月的第四个礼拜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依然是婆婆转述有头无尾的新闻或旧讯,公公用不太清晰的语言间或进行补充;小辉不好好吃饭,把塞进嘴里的米饭又吐回碗中;许光荣则不说话,埋头认真吃着。突然,像电视转台一样,婆婆变换了另一种音调,她说,我手术后还没去浴室洗过澡,在家真是洗不干净,水温太凉,我想要焐一焐,晚饭吃完,梅梅跟我去浴室。
胡梅梅愣了一下,极不情愿,已经近一年没有去过浴室了,她害怕那种地方,于是只好求救地看着公公和许光荣,两人也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前者的目光里多是命令,后者则是乞求。
好像从一出话剧突然转为哑剧,饭桌上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埋头吃着饭菜,把咀嚼的声音控制到滴水不漏,像经历一场赛跑,许光荣率先吃完了,离开了;紧接着是胡梅梅,公公,然后婆婆。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是一场婆媳地位的抗衡。谁都不愿先开口说话,没有人要求婆婆去还是不去,要求胡梅梅陪还是不陪,似乎谁先开口了,谁就过分了,谁就不近人情了。于是每个人都这样沉默着,暗自祈祷事情顺着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发展下去。但结局似乎已明摆着一样,婆婆在饭后竟坐在沙发上小声地啜泣起来,她的眼泪挥洒得如此及时和伤心,婆婆不太讨人生厌,但也绝非讨人喜欢,她的头随着微胖的身体一颤一颤的,泪水就在这颤动中流出来了。婆婆什么也没有说,但那些泪水里似乎都已包含了,与冬至那天燃烧的纸钱一样,具有同样的意义:祖宗保佑自己,保佑媳妇,保佑全家……
胡梅梅还是去了,显得有些悲壮,有些决绝,夜晚的风肆虐而凄凉,像无数双手,掴在她无奈的脸上。她跟在婆婆的身后,想到同样是丢失了某个东西,一颗Ru房竟没敌得过一颗肌瘤。
浴室的霓虹灯比哪一处的都炫目,都明亮,不算高的楼房似乎原本就是一个发光体,闪耀着迷幻和亢奋的光芒,又好像一个玻璃罩杯,四周的墙体逐渐变得透明,胡梅梅仿佛能看见里面的人在一片水雾中欢腾,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每个女人的胸前都点亮着两盏明亮的灯,她们转身,她们搓洗,她们搔首,她们弄姿,灯光忽明忽暗,灯影摇曳不定,于是她们的脸上就荡漾着更加迷幻的神采。
婆婆很快脱了衣服,一身白肉再次展现在胡梅梅眼前时,还是令她眩晕了片刻,那种低迷或者不太健康的白色像一块布匹挡住了所有视线,虽然早已看过婆婆的身体,白得耀眼,但那是躺着的,当身体站直了,就好比那盏灯突然举到了眼前。胡梅梅没有*,她像一个购买彩票的人在投注点进行观望、对比、揣摩,她希望能看到一个跟她一样切除了Ru房的人,先对澡堂里人的视觉进行一点冲击,来缓和自己出场时的突兀和尴尬。然而,水雾太大,抑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先驱。她坐在外间的换衣凳上,像冷却一杯水一样让自己平静下来。门忽被打开,又忽的关上,就在这闭合之间,一具具身体在她眼前晃荡,这扇门,把她隔在了自由畅快之外,隔在了酣畅淋漓之外,隔在了女人的世界之外。只有两步之遥,她却不敢迈动。
梅梅,梅梅。婆婆在里间喊,然后把头挤在门外。进来啊,进来给我搓个背,后背够不着来着。
婆婆说完头又闪回去了,像沉没在大海的一个果皮。
半响,胡梅梅都没动一下,进?还是不进?好像在等待一个人来为她做出选择。她不想做这样的选择题,然而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男同学在不断发来的信中安慰她,鼓励她:Ru房不是生活的全部,女人的Ru房和子宫一样,都可称做附件,所谓附件就是可有可无的意思,生育完了子宫就可以不需要了,哺育过后Ru房也可以不需要了,它们的作用就是实现了其使用价值,至于审美价值,就要根据每个人的评判标准了。
她缓缓地站起来,再慢慢地解开衣扣,一件一件,像要进行一场蜕变,一场重生,一场涅槃。
胡梅梅迈了进去,这扇门并没想象的那么沉重,水雾弥漫了整个空间,几具身体像挂在莲蓬头下的粉蒸肉,看着并不太清晰,每个人都在搓洗着自己的肌肤,迷恋各自的身体。是的,谁会看她,谁又会注视她。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多看自己的Ru房,也不敢看自己的Ru房。你觉得它有多重要就有多重要,你觉得它一钱不值就是一钱不值。胡梅梅又想起了男同学的话,谁说不是呢?
婆婆弓起背,肥肉往两边坠去。胡梅梅蘸着水搓着,胳膊的来回运动间,胸前孤单晃荡起来。她突然又感到难过,甚至后悔走进这个浴池。水汽里别人的完整Ru房像雾天的车灯一样,又穿刺着她的眼睛。她觉得每个人都在搓洗赏玩着自己的Ru房,像赏玩手中的一粒珍珠。搓洗久了,观赏久了,目光便在人群中穿梭,最后落在别人的胸前,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和别人进行比较。
胡梅梅很快完成搓背任务,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她觉得男同学总是在劝慰和鼓舞她,像在给一个泄气的皮球充气一样,她觉得自己快要瘪了,需要这样的帮助。可是,此时,她突然感到在这个浴室里,皮球更加迅速漏气,充气的速度总是赶不上泄气的速度,她要趁气没有漏光之前,弹跳着出去。
胡会计,胡会计。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胡梅梅一惊,竟是小宋。在浴室里遇到熟人本身就是一件尴尬的事,好比平时光鲜靓丽的外表掩饰了各自家庭状况,忽有一天,友人来访,家徒四壁,囊中羞涩。两个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对方的身上,似乎寻找一点令自己扬眉吐气的东西。小宋的个头高于胡梅梅,所以在形态上就显得居高临下。她说,胡会计。然后迟疑了半秒,这半秒里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总之她的目光被粘在了胡梅梅的一对残||乳上。
她的喉咙处发出低低的一坨声音。你也来洗澡的啊。小宋说道,显然这句话是那半秒思索的不成功产物。
我也在这家浴室洗澡的,平时没看到你来吗?小宋继续说着,目光一直绕在胡梅梅胸前。
我快洗好了。胡梅梅答非所问,言下之意就是她要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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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小宋的Ru房并不漂亮,甚至有些丑陋,平整的土地上,只有两个黑大的*,像初夏摔落在地上的黑色桑葚。胡梅梅感到一阵恶心,这种恶心并不是因为小宋的Ru房,而是她躲躲闪闪的目光。女人的Ru房真是奇怪,上帝给每一个女人一对健康的或大或小的Ru房,但当你不好好使用它,不认真保护它,它就会变得低劣,甚至没收。如果小宋的Ru房为劣品的话,小张的将是赝品,而自己,则是销毁品。
胡梅梅迅速穿好衣服跑出浴室,婆婆还没洗好,似乎要把落下的那么多次的时间一起补上。远处升起几束烟花,天空忽明忽暗。女人的Ru房似乎也跟这烟花一样,灿烂过后,只剩美好记忆。
胡会计,我其实是有话跟你说的。小宋的声音让胡梅梅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小宋正倚在门前的路灯柱上,胡梅梅觉得今晚有些异样,这种异样就像花要开了,孕妇要分娩了,时机成熟了,挡也挡不住。
我觉得自己挺猥琐的,你刚来的时候,我跟小张走得很近,故意疏远你,你也不跟我计较,你说我是不是挺不是东西的。小宋走近胡梅梅。
胡梅梅不知如何回答,嘴角勉强牵出一丝微笑。她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得就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小张走后,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些事情,我的事情,我的丈夫,那个狗屁丈夫,你是不知道的,我们是有感情的,那是没钱的时候,后来他变了,因为他有钱了。他跟一个小服务员,一个乡下女孩,被我逮到了,你说恶心吧。小宋吸了下鼻子,继续断断续续地叙述。我一生气就离了,我带了儿子,我赌着气,我不想再要男人,我看见男人就恶心,看见男人就想起那个小服务员的事。我丈夫等了我几年,希望我给他个机会复婚,我死活不原谅,我跨不过那个坎。后来他也不等了,跟那个小服务员结婚了。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年我得了宫颈癌,子宫切除了。
胡梅梅吃惊地看着小宋,青春痘在她脸上欣欣向荣。她没想到她的子宫被切除,那也算是女人的附件,一个在外表,一个在体内。路灯突然暗了下去,在小宋脸上打出一片阴影,黑暗拉近了人的距离,这个夜晚似乎注定要变得特殊和不寻常。
没有男人我也挺过来了,我好像在跟谁赌气,我也没必要要跟谁赌气。小宋声音低了下去,像自言自语。小张开过情趣用品店,家里还积了一点货,她送给我一个,我也用了,你不相信吧?
胡梅梅一愣,没在意小宋的话题已进行了转移。
我用快一年了,那玩意比男人可靠。小宋直起身体,脑袋跟身后的树干一样高高昂着。
胡梅梅忽然想起很多个早晨,小宋或神情恍惚,或神情激荡,她不知道这跟那个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她一直觉得小宋是一个很遥远的人物,情趣用品是一个很遥远的东西,现在这个遥远的人物用起了遥远的东西,似乎合乎情理。
梅梅,你不要拒绝这些,觉得它那么遥远。小宋像洞察其心思一样,继续说道。我不跟你说那么多,你自己会明白。
小宋的话又戛然而止。明白什么?明白一个附件被切除,明白她和许光荣的床事总跨不过一个坎。
不知是路灯逐渐黯淡,还是黑夜越来越浓,黑色在她俩之间晕开,她看不清小宋的脸,不知道这张脸上此刻记载了不幸,还是洋溢了欢愉,小宋仍旧悠悠地说着话,内容跟那个东西有关,她说她为什么要和胡梅梅说这些,因为她们都是不幸的人,不幸人的不幸都是写在脸上的。她的声音像黑夜里流淌的一渠水,闪着白亮亮的光芒,慢慢流向自己,流向自己的痛处,让胡梅梅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拥有一些不幸,都在这些不幸里寻觅或多或少的幸福。这也许就是人生吧,充满恐惧、厌烦、忧郁和绝望,然后再在这些境地里,寻找或制造出可供自己取暖的光明。
那晚洗澡回到家,许光荣已经躺床上了,就着微弱的床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