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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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纪纲在外头做了不少勾当,史复和高煦都心中有数,但出于对纪纲忠心卖命的回报,高煦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时常在父皇面前为其遮掩,所以他是否从中赢利并不打紧。而从纪纲如此肯定的态度可知,他与这沈文度过从匪浅。既然此二节都不成问题,那接下来还要考虑的,就是高煦介入此事的利弊得失了。
按照纪纲的说法,沈文度只是需要找个靠山助他顺利通过边塞,这事听上去并不难办。但实际上,如果仅就于此,那纪纲根本就不需要来劳烦高煦,只要他本人下一道手令,放眼天下还没有哪个关隘敢不乖乖放行!而其明知如此,却仍找到高煦,还拱手送上这么大笔钱,更重要的就是要把高煦也拉下水。
以高煦的身份地位,一旦介入此事,那理所当然地会被视作主谋,也会相应承担起最大的风险。
洪武末年,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违反茶禁,遣私人贩茶出境,太祖朱元璋得知,便毫不犹豫地将其处斩。高煦虽非欧阳伦可比,但一旦东窗事发,也少不得会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永乐大发雷霆,他被削夺王爵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干系虽大,但一旦成功,收益也是惊人的。三十万贯,足以解汉府的燃眉之急,对接下来的夺位大有裨益。斟酌再三,史复对高煦道:“王爷,臣以为可以一博!”
“可是……”高煦还是有些担心。
“欲行大事,非有大手笔不可!此上天赐王爷成事之资,若仅因一二险阻便推却不受,实自绝之道也!”
听史复这么说,高煦终于点头道:“好!这事本王应了!”
见高煦点头,纪纲心中一喜,正欲再说,史复却轻飘飘地道了一句:“不过三十万贯还是太少!”
纪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史复肯定知道自己在价钱上打了埋伏,还想把自己那份赚头也抠些出来。
虽然明知汉王夺位成功自己也会受益,但想到要自己掏钱,纪纲仍心有不愿。但又不好直接回绝,遂佯作苦笑道:“也不少了。贩盐不比贩铁,赚头再大也是有限的……”
“贩铁?”史复忽然打断纪纲的絮叨,颇有兴趣地望着纪纲,“贩给瓦剌?他们要铁做什么?里头利润大么?”
纪纲对史复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仍解释道:“漠北不产铁,我大明又禁止互市,所以铁在漠北一直珍贵。再加上现在马哈木一心想攻灭鞑靼,自然急需精铁锻造兵器,开的价钱当然也就高了!”说到这里,纪纲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先生该不会是想贩铁吧?铁可不比盐,这一旦要被皇上知道,就是王爷也没准儿会掉脑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史复突然变得有些兴奋,他当即对高煦道:“王爷不是一直在想怎么兵谏逼宫么?臣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高煦被说得有些发懵,“你有什么办法?”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昏暗的月光下,史复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王爷的逼宫大戏,就从这贩卖铁器开始!”
“什么?”高煦不可思议地望着史复。
史复阴森森地笑道:“这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四
夏去秋来,转眼就到了九月。这日早朝过后,永乐在武英殿与蹇义等人商议了会京察之事,回到乾清宫时已近正午。永乐正欲准备传膳,江保便报杨荣求见。杨荣进屋后行了礼,便嚷道:“陛下,这海答儿也忒厚颜无耻了!”
“他们狮子大开口了吗?”永乐问道。五日前,瓦剌顺宁王马哈木遣手下知院海答儿入朝,名为纳贡,实则窥探朝廷动向,杨荣这几天一直负责与其接洽。
“他提了四个请求!”杨荣气呼呼地道,“第一,其出兵剪灭本雅失里以后,缴获传国玉玺,本欲遣使进献。但虑鞑靼阿鲁台得知后索要,故请天兵除之!”
当初本雅失里本为永乐击败,逃到自己的妹夫马哈木处以求庇护。马哈木见明军势大,不仅不敢收留,反而毫不犹豫地将其处死。
“他这是驱虎吞狼,想借朝廷之力为其剪除宿敌!”永乐颇为不屑地一哼。
“其二,其言脱脱不花现在中国,请朝廷还之!”
脱脱不花是北元益宗皇帝脱古思帖木儿次子——元康宗额勒伯克之孙,根正苗红的元室后裔。洪武二十一年,大将军蓝玉远征漠北,在捕鱼儿海大破元军,益宗兵败远遁途中被杀,脱脱不花投降朝廷,现被安置在甘肃一带放牧。
永乐冷笑一声道:“自阿鲁台兵败以来,瓦剌野心日益膨胀。马哈木是欲借脱脱不花元裔身份重建元廷,以号令蒙古各部。他想得倒美!此事不准!”说完,他又道,“还两个请求为何?一并道来!”
“阿!”杨荣答应一声,继续道,“其三,其部属伯颜、阿吉失里等从其多年,多效劳力,请朝廷加以赏赐;其四,瓦剌士马整肃,请朝廷赐予军器!”
永乐本还颇愤怒,听到这两点时反而被气乐了。他哭笑不得地对杨荣道:“这马哈木是不是老糊涂了?拿朝廷的钱物收买人心、壮大实力,再转过头来一统漠北,对抗朝廷!他这点小算盘谁看不明白?真当朕是东郭先生么?”
“陛下不可小觑!”杨荣沉声回道,“马哈木此举看似荒唐,实则是在试探朝廷。一旦被拒,其很有可能借机鼓动部族,挑起边衅!”
永乐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两年前出征漠北后,鞑靼势力大损,瓦剌趁势而起,这早在他预料之中。但让他没有料到,瓦剌崛起的速度竟如此迅疾!
当初明军虽击败了鞑靼,但永乐并未将阿鲁台逼至绝路,相反最后还有意放了一马,就是为了让他留些实力,以防瓦剌独霸漠北。本来,永乐这制衡之法效果还算不错,北征结束后的两年里,瓦剌虽然强过鞑靼,但优势并不明显。孰料最近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漠北形势急转直下,阿鲁台连连战败,渐显不支之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永乐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短暂的迷惑后,永乐迅速回过神来。不管瓦剌军势大振的幕后隐藏着何等玄机,眼下最要紧的,是朝廷如何应对!他思虑一番,点头道:“尔言之有理。鞑子豺狼之性,一直觊觎中国,鞑靼、瓦剌皆是如此。如今鞑靼势微,瓦剌渐露一统漠北之势,一旦其大功告成,接下来肯定就是南侵中原。不过眼下马哈木最多就是蓄势,在攻灭阿鲁台之前,其尚无南侵之力!”
杨荣道:“虽是如此,但朝廷亦不可坐视不理。若任由马哈木灭了阿鲁台,再想制衡可就难了!”
永乐点头道:“不错!漠北纷乱则中国安泰,漠北一统则中国危殆,此千古不变之理!瓦剌、鞑靼皆非善类,朝廷居于其间,当扶弱制强,使其二部陷于互争不能自拔,如此方能保中原太平!”
见永乐头脑清醒,杨荣顿时放下心来,正欲说话,永乐又道:“不过眼下还不能和瓦剌翻脸!毕竟不管马哈木内心如何,至少其表面上仍是臣服朝廷的。我大明乃天朝上国,不可无故挑起战端,否则必将四夷震动!”
“那陛下的意思是……”
永乐沉思片刻,抬头道:“尔下去后,代朕拟三道旨意!第一,命成安侯郭亮修葺开平城防,严加戒备;第二,命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多派探子出塞,密切监视瓦剌动向,一有动静,即刻回报!第三,命行人司选人为使,出使瓦剌,晓谕马哈木,便说鞑靼已向朝廷称臣纳贡,与他同为大明屏藩,二部当和睦相处,勿得再启事端!”
杨荣苦笑道:“这个……想来马哈木不会听吧?”
永乐笑道:“古人云:先礼后兵!若马哈木不从,就是违抗朝廷,届时再要征讨,便师出有名!”
“还是陛下想的周全!”杨荣也想明白了其中利害,顿也一笑。
永乐这时候却又将笑容敛去,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喃喃道:“其实朕是真希望马哈木能就此罢手。眼下朝廷刚过了几年好日子,这万一再要出塞,户部那点家底怕是又要用个精光!”
杨荣闻言,心也顿时一沉。去年瞻基回京后,向高炽和几个阁臣详细讲述了其在山东见闻。据他所言,现在山东百姓的生活已经十分艰难。如果朝廷真的再要北征,那山东乃至整个北疆的民生必将进一步恶化,这不能不让杨荣深感忧虑。
杨荣对永乐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瓦剌若果有不臣之意,朝廷也别无他法,唯有以力拒之!”
“希望马哈木能迷途知返吧!”永乐喟然一叹,咕哝出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
就在永乐接见杨荣的同时,汉王府内,高煦、史复还有纪纲三人也聚在一起密谋。
史复从果盘里夹出一颗腌制青梅,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纪纲道:“缇帅,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
“顺当倒是顺当,只是老这么下去,皇上怕是会闻到风声……”尽管已近深秋,但纪纲仍然满头大汗,脸上也有些忧色。
史复满不在乎地道:“你是锦衣卫掌印!只要你不报,皇上哪那么容易发觉!而且用不了多久,局势就会大变!到时候王爷的机会就来了!”说完,他又把目光对准高煦。
高煦脸色阴沉得十分可怕。他沉默一阵,猛地抬头,问道:“闲话勿用再提。我只问你,接下来该当如何!”
“静待其变!”史复微微一笑,随即将心中计划道出,高煦听后,重重点了点头……
尽管永乐希望马哈木见好就收,但接下来形势的发展,却证明这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在其后的半年中,坏消息接连传来。首先,瓦剌再次击败鞑靼,阿鲁台率部退往老巢阔滦海子,漠北绝大部分已归瓦剌所有。紧接着,朝廷派往瓦剌的敕使被马哈木强行扣留!而就在明朝君臣对瓦剌的嚣张气焰又怒又忧之际,永乐十一年元旦刚过不久,漠北传来一个惊人消息——瓦剌三王竟拥立成吉思汗嫡孙,元睿宗拖雷第四子阿里不哥的后裔答立巴为汗,重建蒙古汗廷!
大明江山取自元室,远遁塞外的元室皇族历来是与明朝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瓦剌三王未经朝廷许可,私立黄金家族后裔为蒙古大汗,这是对大明的公然挑衅和背叛!消息传回,满朝震惊!永乐立即召集廷议,华盖殿上,文武大臣就朝廷分为剿、抚两派,就如何应对漠北形势展开了激烈辩论。
兵部尚书方宾和右春坊右庶子杨荣坚决主战。方宾赳赳道:“瓦剌私立答立巴为汗,公然叛我大明。若朝廷无动于衷,女真、朵颜乃至乌斯藏、西域诸夷闻之,必会对我生藐视之心。故于情于理,朝廷都当派兵出塞,严惩瓦剌之罪,以儆效尤!”
永乐觉得有理,正微微额首,夏元吉已出班忧心忡忡地道:“陛下!出塞非同小可。前次北征,朝廷前后花费不下七百万贯!如今户部度支虽有好转,但一下再拿出这么多钱,一旦四方有事,国库恐有不敷之虞!而且出塞必又将大量征发民夫,北疆百姓劳苦多年,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便又再摊派重役,恐会招致民怨!”
夏元吉说的也是实情。永乐听了顿又有些犹豫。
杨荣见状,出班道:“夏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今时不同往日。现下运河已全部贯通,天寿山陵寝也已竣工,朝廷不需在此二事上再耗钱财,百姓相应承担的役作也随之终止。何况会通河贯通后,南粮北调的耗费和徭役也大大减少。由此,今年的户部开支和民间赋役都会有所减少!以上节余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