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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永乐风云-第200章

小说: 永乐风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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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把这个蔺芳带来,朕要亲自听他讲讲!”永乐的一句话,又把高炽的思绪从党争拉回到疏浚河道的正事上头。高炽闻言又是一振,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父皇是同意疏浚会通河了?”

“此是利在千秋的益举,朕自不能轻易否定。不过还要看这个蔺芳讲的有无道理。而且最要紧的,是要派能员现场勘察,拟出个方案。若确有可行之法,朕也不会心疼这六百万贯!”永乐当然不是傻子,当高炽说出能将运河运力提高到两百万石的判断后,永乐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价值:果此设想成为现实,那河运基本上就可以取代海运。如此一来,可以确保运粮的安全性不说,效率也大大提高,鲁、豫二省百姓的徭役也会因此大减,这对天下的好处是不言自明的。何况,运河畅通与否还关系到湖广巨木的北运,这是亟待解决的近忧。

永乐虽仍未答应,但口气已明显松动,高炽听在耳里,大受鼓舞,当即兴冲冲地道:“儿臣回头就跟他说!”

“恩!”永乐点了点头,又对高炽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尔能从运粮失期看到疏浚运河之利,这份眼力着实难得。看来这一年多来,尔亦长进不少!”

永乐轻飘飘一句,高炽听在耳里犹如天籁之音。他强行压抑住内心喜悦,激动地道:“谢父皇夸奖!若此事果能施行,儿臣愿亲赴山东,充任监督!”

“此事到时再议,尔先道乏吧!”永乐微笑着随口一应,高炽也不再言,只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

高炽走后,永乐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他伸出手指,指向大运河南端,随即顺着图中河道路线徐徐而上,当经过会通河段时稍稍停滞,旋又继续向北,直到末端的张家湾处方停。再将整个地图扫视一遍,永乐突然颇有些兴奋,在他眼中,这图纸上的黑色曲线,似乎已经变成真实存在的笔直河道,无数装满粮食的漕船,正绵延不断地向北,驶向它们的目的地——北京。“此事若成,迁都又少了一大阻碍!”永乐不无憧憬地畅想着……



第二日,刑部司务蔺芳便在内官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进入武英殿。一个时辰后,蔺芳从武英殿出来,转而直奔春和殿。刚走过春和门,便见高炽已在丹墀上翘首以盼,蔺芳一边小跑登阶,一边兴冲冲地隔空叫道:“太子爷,皇上准了,皇上准了!”蔺芳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对水利甚为痴迷,但性格却稍显木讷,素不苟于言笑,像今日这般喜形于色更是从未有过,想来是永乐对疏浚运河的态度给了他极大的鼓舞。

遥遥听得蔺芳之言,高炽心中也是一喜。但他仍维持着太子的气度,只微笑着待蔺芳爬上丹墀,才淡淡道:“进殿里去说!”说完,便转身缓缓向内走去。见高炽如此,蔺芳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收敛心神,亦步亦趋地随着高炽进殿。

二人进了书房,王三儿指挥着几个都人端来两杯热茶,又奉上几盘蜜饯,方小心退出门外,临走前亦不忘将门带上。高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不紧不慢地道:“尔方才言父皇准了,是准疏浚河道,还是准先行勘察?”

“是准先行勘察。”兰芳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只顾着兴奋,连话都没说周全,旋不好意思地一笑,顿了一顿,再道:“皇上叫臣与工部宋尚书、金侍郎他们商议,拟个详细的条陈,待他老人家看后,若觉可行,便命我等前往山东勘察!”

“恩!”高炽点了点头。永乐的态度与他预想的完全一致。想了想,他又问道:“这疏浚运河一事,尔果真有把握?本宫在父皇面前可是打了保票的!”

说到河工,蔺芳便恢复了一贯的严谨。他沉吟一阵,道:“会通河一段虽地势不平,但好在沿途河流不少。据臣构想,只需因势利导,再引水济渠,依地势多设闸口,将全段分为数截,如此一来,每一段皆河宽水平,便可通行大船。当然,具体情况还需臣去现场勘察后方能确定,眼下尚不能定论!”

高炽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亦明白蔺芳说的是实话。而且正因为其耿直,反倒让他觉得此人实诚,遂道:“也罢!尔悉心办事,即便不成,亦有本宫担待!”

“谢太子!”蔺芳对高炽感激涕零。正是有了这位太子爷,他才能咸鱼翻身,一身才学亦有施展之机。蔺芳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会通河,以报答太子的信任,也为天下苍生做一件大大的益事!

三日后,永乐发下敕旨,命工部尚书宋礼携刑部司务蔺芳赴山东勘察会通河道。宋、蔺二人接旨后准备数日,便顶着腊月的寒风渡过长江,一路向北而去。二人出京后未久,伴随着一场鹅毛大雪,永乐九年的元旦到了。

这一个新年,可以说是永乐自登基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与往年不同,今年的大朝仪上,前来朝贺的外国使臣中,出现了鞑靼贺使的身影。自大明开国以来,鞑靼作为蒙元衣钵的直接继承者,与中国从来都是不共戴天,此次鞑靼平章脱忽歹代表阿鲁台进京,恭恭敬敬地以藩臣之礼向华夏天子恭贺新年,大明君臣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朝仪结束后,永乐破例命汉王朱高煦陪鞑靼使臣游览京城,让这群来自化外苦寒之地的鞑子开开眼界。

高煦受命,领着脱忽歹一行将偌大个南京城逛了个遍,让他们亲身感受大明天朝的繁荣和富强。直到大年初四,这陪游才算结束。将鞑靼使臣送回会同馆,已是夜色朦胧,高煦打马回府,刚到王府门口照壁前,便遇见王府纪善枚青。枚青见着高煦,赶紧凑上前将他扶下马,旋作揖笑道:“臣这几日天天进府给使长拜年,却每次都撞着您陪鞑子出游,今日本想着又是白来一次,没料着临走总算见着您了!”见高煦面色潮红,满身酒气,枚青又一脸谄笑道:“王爷陪那帮鞑子喝酒了?”

“喝酒?是斗酒!”高煦口呼白气,边往里走边咕哝道,“这帮狗鞑子,战场上杀不过咱们,只会在酒桌上逞能。个直娘贼的,可把本王喝了个苦!”说着,高煦忽觉胃里翻江倒海,忙走到墙角边,“哇”地放声大呕。随着肚中诸般秽物倒出,地面上浮起一股难闻的异味。枚青闻着,眉头微微一皱,但仍强忍着走上前,拍着高煦的后背笑道:“皇上定是知道鞑子好酒,故特遣您去陪他们。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王爷是海量?有您出马,就算是酒桌上,也绝堕不了我大明威仪!如此说来,您这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这枚青原是汉王府引礼舍人。朝廷给汉府长史司配的文职臣属大都是些道学先生,平日里动辄搬出《皇明祖训》、圣人语录约束高煦,让这位生性桀骜的武人王爷心生厌烦。唯独这枚青颇为识相,不仅从来不提什么清规戒律,反而想方设法的为他的越矩之行寻找借口。一次,高煦闲来无事,将府中婢女聚到一起,各授以马匹命彼等练习马术。可怜这些少女自小便谨守妇德,莫说骑马驰骋,就连马都跨不上去,偏偏高煦还不许人相助。不多时,婢女们纷纷跌落马下,摔得灰头土脸,高煦看着她们的百般丑状,顿时乐不可支。王府长史程石琮实在看不下去,遂上前规劝道:“使长乃天潢贵胄,当自重身份,岂能以戏弄女子为乐?”程石琮一语刚毕,一旁的枚青便嘻嘻一笑,阴阳怪气地道:“程大人此言差矣!靖难之初,仁孝皇后即命人传授藩府婢女武艺,及至李九江攻城,皇后命侍婢悉数登墙抗敌,方保北平不失。今王爷命府中婢女操演马术,是效仁孝皇后故事,此为居安思危之理!岂是嬉闹?”轻飘飘一席话愣是把程石琮气得半晌做不得声。从此以后,高煦便对枚青另眼相看。北巡之前,枚青被擢为纪善,代为主持汉府事务,此次回京,高煦琢磨着将其升为王府审理所正。枚青得到口风,更是鞍前马后对高煦百般奉迎。

高煦吐了一阵,觉得好受了些,正撩起袖子擦嘴,听了枚青的话,顿哈哈大笑道:“就你个小儿会说话!不错,这喝酒也是给父皇长脸!好歹本王是回府才吐,那个鸟脱忽歹,可是当场就在讴歌楼吐得一塌糊涂!”

两人说着,便穿过中庭进入花厅。下人们早已准备了醒酒汤,此时赶紧端来,高煦接过一仰头喝了个底朝天,旋将碗随手一扔,高声叫道:“今晚喝得高兴,此刻也睡不着,便将府中舞伎叫几个来,给本王再舞上两曲!”

“王爷还只顾着酒色声乐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外传进,高煦侧目一瞧,面蒙黑纱的史复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满脸阴沉的纪纲。

史复是家中清客倒也罢了,纪纲在京师却是自有宅邸的,他这个时候来府中,肯定有大事发生。想到这里,高煦心中一凛,酒顿也醒了不少。

“你先出去!”史复冷冷瞧了枚青一眼,用命令式的口吻对他说道。枚青闻言,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怒意,但很快敛去。枚青明白,自己虽然得宠,但靠的不过是奉迎讨好,除了哄汉王高兴以外并无实际用处,故他在汉王心中的地位自也不可与史复还有纪纲相比,更不可能参与汉王密议。他侧眼看了看高煦,见他果然毫无反应,遂只得暗自一叹,作揖告退。

枚青走后,堂中气氛瞬间凝重许多。纪纲接下来的一句话,激得高煦立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在刚才,皇上已命臣将陈瑛逮入诏狱!”

左都御史陈瑛是汉藩在左班文臣中为数不多的盟友,而且其执掌都察院,有纠劾百官之权,这样的特殊身份,更使其成为高煦对付亲附东宫大臣的一柄利刃。他的垮台,对本已羽翼凋零的高煦而言无疑是一大损失!

“难道父皇真要治陈瑛的罪?”高煦忐忑不安地想道。这次文官联名弹劾陈瑛,高煦也早有耳闻。不过这些年来,陈瑛干的就是讦发人的酷吏差事,自然也没少被人参劾,但永乐一直都置之不问,故此番文官虽来势汹汹,但高煦也认为不过是虚惊一场,并未太过重视,却不料父皇竟动了真招!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陈瑛在皇上眼中不过是用来监视建文旧臣的一条狗,用得着时便百般袒护,如今皇上江山坐稳,自也就用不着他了,便将他抛出来平息文官公愤!”史复冷哼一声。自随征漠北归来后,高煦便觉得史复有些没来由的懒散,连要借运粮失期整治高炽这样的大事,史复为其谋划时也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不过看今天这架势,这位谋主总算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干练,不过神情仍是那么的阴冷,说话的调子也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高煦的注意力还放在史复本人身上,而一旁的纪纲听了他的话,却不由一阵胆寒:他和陈瑛一样,也是皇上的一条狗。要论咬人的狠劲,他较陈瑛还要厉害几分。万一有一天他也没用了,皇上是不是会像今日对待陈瑛一样,将他弃之如履?想到这里,纪纲顿时心惊肉跳。他正胡思乱想间,史复又开口道:“说此无益,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不救陈瑛?”

高煦微微一愣,精神总算集中起来。陈瑛是汉藩在朝中的得力盟友,按道理来说自己是必救无疑的。可作为自己的谋主,史复不说如何去救,而问救与不救,这其中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略一梳理,高煦便明白自己救陈瑛的两大不妥。首先,文官揭发的陈瑛罪状皆在北巡期间犯下,自己当时在北京,要想替留守南京的陈瑛辩护,这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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