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北大-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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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考16分哪,就是我去考也不止这个分数啊,是不是卷子改错了。我就去教委查试卷,查一份十块钱,查了以后教委的人对我说,确实没有错,你孩子就没答什么,你还是回去问问他自己吧,钱我也不收你了,你都这么难过了。我给气的,他也就答了个作文,还没按题目答,自己写了个赞美牛顿和爱因斯坦的文章,得了16分。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这孩子,现在都三十岁了,在我们这儿人家都觉得他是个怪人。他自己挺自信,在北大转悠,还找过季羡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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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纪念与反思 文/涂骏(5)
石头在北大住了半年,被保安轰走,住到香山。后来我也搬去,我们各租一个小屋,在一起好几年。他一到晚上就兴奋,说脑子里像风一样转,写长篇小说,抨击考试制度。他对食物的要求很简单,爱吃土豆,认为土豆品质最佳,因为怎么烧都一个味儿。我们饭后一起散步,我给他读海子的《黑夜的献诗》: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他长长地慨叹:青春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我爱这些人。和他们相比,北大人不算什么。
然而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他人是对自己的成全。我经过七年的跋涉终于在社会学上找到了方向感,常常想起老朱的译经之约,勉励自己以学术为业,常常想起老钱对年青人的拳拳之心,告诫自己不要荒废了青春,常常想起朋友石头的特立独行,醒觉人生之路何其宽阔,狭窄的学院外大有洞天。以此纪念北大,并反思北大吧。
涂骏,安徽人,1979年生,1996年入北大电子系,2000年入社会学系读硕,2004年入北京社科院工作,2007年再入北大读社会学系在职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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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昌平园,实验品,两个人 文/石一枫(1)
昌平园,实验品,两个人(石一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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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9月,我背着一只帆布书包,到北京大学报到。当时我还是一副标准的学生模样,没有车,手上没有瑞士表。当时我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在篮球场上模仿职业球员的动作。当时我还不觉得可口可乐是垃圾饮料。
因为上大学前,我一直生活在北京西边的部队大院,因此〃中关村〃或者〃海淀黄庄〃这样的地名,在我心中一直是自由、摩登的代名词。这里有长发青年、扎马尾辫的大学女生和牛肉面快餐。那时候我就是这么土,觉得牛肉面快餐都时髦得要命。
没有想到,刚到学校,我就被告知,要到昌平园去生活一年。昌平是一个什么地方呢?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昌平和河北没什么区别。我和一大群学生,还有家长,挤在从公交公司租来的大轿子车里,咣当咣当地前往昌平。那个感觉,我们不是去上大学的,而是去上山下乡的。
在公共汽车上,我认识了一个人大附中毕业的女生。她当时长了很多青春痘,却已经习惯用沉稳、智慧的眼光审视一切人了。后来我知道,这个女生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一直到今天,她还是那么优秀,工作一天,税后所得相当于一个民工工作100天。这种人类价值的差距,实际上是跨国公司与国内大资本共同造成的,可有些人却把这个黑锅扣在了我的母校头上。他们不时暗示,我的母校就是一个培养精英(人上人)的地方。这种论调是居心叵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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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那时候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崽子,男性最叵测的居心,仅限于观察女性的第二性征;女性最叵测的居心,仅限于向男性秀一下第二性征。一直到今天,那个女生也没有叵测到哪里去,她还找了一个和我臭味相投的男朋友。
我和她的男朋友,从那时候起就以被人视为一个混蛋为荣。这个追求也一直保持到了今天。
继续说我成为实验品的经历。我在公共汽车上,心情十分悲观,因为所望极致,路边都是玉米地,玉米地里钻着农民家的狗。而我要在这个环境里呆上一年。
我们在昌平园下车,领被褥蚊帐,分配宿舍。昌平园叫做昌平园,是因为和北大有关的地方都有叫〃园〃的传统。比如说静园、勺园、中关园等等。而昌平园是一个真正的园,菜园。
这里除了大学生以外,没有什么像大学的地方。设施还不如我上过的中学呢。
和我同宿舍的,一个是东北人,一个是广西人,另一个是河南人。大家都对这个地方缺乏激|情。我们一起在园子里唯一的饭馆吃了一顿饭,吃完了回去睡觉,大家都有被诓到这里的感觉。
住了一两天以后,我们又被大轿子车拉回了北大本校,参观博物馆和校史馆。
在参观的路上,当时的班主任女老师很同情地说:〃从昌平园回来的学生,刚开始都显得木木的。〃
也就是说,她都承认昌平园有多么乏味,而燕园本校有多么丰富多彩。
后来,这个班主任女老师离开了北大,出国去了。再后来,我接触了很多在北美呆长了的中国人,总体感觉这些人都是木木的。所以一想起美国,我就想起了昌平园,想起了玉米地和农民家的狗。所以我本科毕业之后,决定不出国了。
在昌平园呆了三天,我迎来了一个转机,也就是北京大学的文科试验班开始招生。这个班,也叫做文史哲综合班,一个学生,要学文史哲三个学科的基础课。在报纸上,它还被称为〃大师班〃,或〃国学大师班〃。也就是说,这个班号称是培养大师的,而且还是国学大师。
当时我对国学大师的印象,就是参观本校时,路过一处破败的小园子。有人说:〃这里住的都是国学大师。〃另一个人说:〃哇,国宝。〃另一个人说:〃哇,熊猫。〃另一个人说:〃哇,搞学术的熊猫。〃
而我们毕竟还是年轻人,即使成为熊猫,也不是暮气沉沉的熊猫吧。大抵是1990年亚运会吉祥物盼盼……举着金牌兴高采烈地跑步……的那种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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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昌平园,实验品,两个人 文/石一枫(2)
所以我决定报名,参加文科试验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假如被这个班挑上,就会不在昌平园闲置一年,而可以回到本校去了。
非常幸运,我被挑上了。我也不知道挑我的标准是什么,我的高考成绩,比起五湖四海的同学们,可不怎么样。很多同学的分数都比我多一百分左右,我那个成绩,在人家的地方只能上大专。而我的同学们,从来没有用对待后进同学的口吻对我说话,他们真是宽宏大量的人,我谢谢他们。现在倒是我的女朋友,总是用对待低能儿的口吻对我说话,可我还是得谢谢她。
就这样,我和那么十几个男女学生一起,坐上一辆依维柯汽车,带着自己的铺盖被褥,又回到了燕园。当时我可真是心花怒放。
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留守昌平园,还是有一个好处,就是青年男女在乏味的环境里呆长了,都会自觉地在对方身上发掘兴趣点。昌平园的男女同学,因为寂寞,迅速地搞上了一对又一对。而燕园那边,眼界开阔,人多眼杂,要想混一个女朋友,往往难度要大很多。所以在上大学后的头一年多,我又会愤愤地想:老子当年要是留在昌平园,早就童贞不再啦。
而后来,昌平园被废弃不用了。原因是一年后,一个昌平园的女生外出时,遭遇了犯罪分子。很多昌平园的学生就到校长那儿去闹,高喊:〃校长出来!〃好像校长是犯罪分子一样。当然,我认为,校长决不可能犯罪。相信大多数同学也坚信这一点。
昌平园废弃之后,所有人都回来了,只有被害女生的灵魂仍然留在那里。再后来,昌平被开发成北京的卫星城,在那里建了一大片住宅区。从十几层楼的高度往下看去,全是楼,连一棵树都没有,真是建筑史上的奇迹。这时,很多同学已经工作,买了房子,就在昌平。在昌平学习、创业,他们跟昌平可真是有缘啊。
总之,我就这样回到了燕园,成为了一个实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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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实验品,这个说法流传开来,最初是因为谦虚。当时北京大学的文科试验班已经很有名气了,很多人都说,这是文史哲最优秀的学生,有着三合一的大脑,才能学三合一的课程。我们大家还很单纯,不懂得顺竿爬地装孙子,就说,不不不,我们不是大师预备役,我们只是一些实验品。
按照这个说法,学校的决策,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秃顶科学家,抓来一些可爱的小白鼠,给它们注射莫名其妙的兴奋剂。一些小白鼠不幸成了残次品,某一只小白鼠却有幸变异成了可怕的怪物。科学怪人兴奋地叫喊:〃oh fuck,gr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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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昌平园,实验品,两个人 文/石一枫(3)
我们的理解当然是错误的。也只有小白鼠的大脑才有这种小白鼠的猜想。我相信我的母校还是高屋建瓴的。
不过,所谓试验班,大抵也有做实验的意思。我们是文科生,没有做实验的份儿,只有被人做实验的份儿。这个实验,就是能不能把一群小青年培养成国学大师。至少有几家媒体是这样猜测的。
而有意思的是,不仅我们是实验品,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应该也是一个实验品。我的老师牛k,当时刚刚博士毕业,被学校派来领导试验班。他以前并没当过老师,即被委以重任,应该也是一个实验吧:看看一个没当过老师的人,可不可能成为大师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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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k老师是一个严谨而负责的人。他当时带着黑边眼镜,留板寸头,有些发胖,抽五块钱一包的香烟。他把我们叫到教室里,严肃地向我们讲了应该如何学习。最好背一些古文,比如《孟子》,最好看英文原版报纸,比如《China Daily》,最好和同学多交流学习经验,生活经验,各种经验……这叫open。
Open就是开放的意思。开放就是放荡的意思。我这样理解,很兴奋地对我的同学b哥说:〃他让我们open!〃
b哥说:〃你倒是想open,谁他妈跟你open啊。〃
牛k老师是一位因材施教的老师。我有一位浙江同学汪兄非常聪明,也有成为学者的素养,牛k老师和他谈话,总是非常深入,非常学术,在我听起来也非常不知所云。我总是想,妈妈的,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新名词,这个主义,那个主义,这个化,那个化,元这个,亚那个。后来他们谈得更深入了,连英文都用上了,我也学精了,假装懂,投入地点头,面带微笑。俩人说学术英文,你能在旁边点头,这也是很光彩的事情。好在他们没有对老Q说:你也配。
而和我谈话的时候,牛k老师则会从桌子底下揪出两瓶啤酒来,或者从冰箱后面揪出一瓶白兰地来。他说:听说你很能喝。原来牛k老师早已看出我是一个连绣花都没有的烂枕头。牛k老师何等慧眼。我们一边喝,一边聊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