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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朱门风流-第33章

小说: 朱门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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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人家提到了杜桢,张越的脸上就有些尴尬,犹豫片刻便站起身来,屈下一条腿跪在了床前:“启禀祖母,有件事我一直不敢禀明。杜先生临行前,曾经将张家这四年给他的束修以及临行的程仪,总共银一千两和玉佩翡翠等物都留在了家里。我担心您生气不敢说,所以……”

沉吟良久,张越还是没有说杜桢曾经断言张家有危机。他本能地觉得,让人家知道自己这位杜先生能看得这么远并没有好处。远在南京的杜桢并不求入阁高升闻达于天下,更不需要他帮忙造势,他这个弟子有义务为老师隐瞒那些不需要人知道的东西。

“他居然没有收?”

顾氏此时着实吃惊不小。须知大明朝俸禄微薄,文官又不如武将封赏丰厚,杜桢去往京城分明是需要钱的时候,竟是不但不取程仪,还退了四年束修,这种姿态已经不止是两袖清风,而可以说是一种偏执了。沉默良久,她终于醒悟到自己完全看错了那个人。

当此之际,她却已经没有时间后悔,因此她并没有计较此事,很快就回归了正题。和张越又商议了一番,见他对答如流从容自如,她心中愈发下了决断。

于是,等到张越退下之后,她当即唤了灵犀进来,沉声问道:“我那些数目都是你记着,眼下还有多少?”

灵犀一下子醒悟到顾氏所说的数目是什么意思,连忙仔仔细细在心里核算了一番,这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老太太之前的嫁妆再加上这些年田庄商铺的收成租息,大约有四万多两银子。不过不少都是动不得的,能够直接拿出来使用的大约就是两万两左右。若是典当一些用不着的大家伙,大约总有三万两上下。”

“可惜了,宝钞虽然好用,如今在大多数地方却形同一张废纸……”顾氏轻轻嘟囔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旋即便招手示意灵犀再上前两步,这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嘱咐道,“你去设法把一万五千两银子兑成金子,迟几天我有用。”

尽管灵犀一向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可乍然听到老太太要动用两万两银子,她那脸上仍是忍不住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情不自禁地说道:“老太太,若是一次将一万五千两银子兑成金子,只怕这开封城的金银比价一下子要猛跌,损失不小……”

“别说了,我自有主张。”顾氏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见灵犀垂手应是,她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遇到这样的大事,我怎么会动这些银子,我还要留着给他们娶妻,还要留着给怡儿出嫁,还要留着自己当棺材本……不过倘若老大都保不住了,还想这些有什么用?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总不能让别人出力,还要让别人掏银子。”

作为顾氏最信任的心腹,灵犀此时知道她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心底不由暗暗钦服:“那奴婢遵老太太吩咐,待会就去找高大娘,一定尽快把金子兑出来。”

“缜密一些,宁可损失几个,也不要让人传了闲话去,尽可能别让人知道是咱们张家在兑金子。”顾氏说着便想到了退亲的开封知府金家,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那些浅薄的小人现在可以隔岸观火看咱们的笑话,到时候有的是他们后悔的时候!咱们张家当初最最困难的时候也挺过来了,如今这区区小事算得了什么!”

第五十二章 兄弟一股绳

张越当初出生的时候,三房在整个家里地位全无,再加上东方氏曾经先后生了两个儿子,于是,他这个孙儿甫一落地就成了那种被忽视的人。所以,孙氏当初怎么也看不惯家里派来的那个乳母,干脆便自己亲自喂养孩子,虽说这不合规矩,却也让她对儿子倾注了更多感情,更多期待。

然而,孙氏这一次尽管是在张家遭逢巨变时再产一女,下人们反倒比她上回产子时伺候得更经心。稳婆和乳母早早就寻好预备下了,丫头媳妇不分哪房都是热心照应,到最后更是直接在正房东厢安胎,竟是东方氏昔日都不曾有的待遇。

没法探望正在坐褥的母亲,张越有事没事就盯着自己刚出生的小妹妹。由于未足月而生,她有些瘦弱,头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胎毛,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孱弱样儿。无论他怎么看,那张皱皱小脸上的眼睛始终不肯睁开,似乎很没有精神。

此时,他伸出指头在那小脸上轻轻按了按,便向一旁的乳母问道:“妹妹这几天如何?”

这乳母秦四娘并非是张家家生子,乃是此前不久刚刚卖身入府的——在连年天灾不断的河南,这种情形一向司空见惯——她原是个朴实本分的小家女子,此时便憨憨地笑道:“少爷,三小姐胃口大着呢,每天不吃饱决不罢休,吃饱了就呼呼大睡。这能吃能睡,娘胎里带来的那股子弱质没多久就能带过去。少爷难道没觉得三小姐胖了好些么?”

妹妹出生那会儿大伙儿只顾着母女平安与否,张越倒真是没发现她生下来究竟有多小,此时细细一瞧,他倒是觉得她看上去有那么一点胖嘟嘟的。暗笑自己是关心则乱,他便嘱咐了秦四娘好生照顾。

等到走出门之后,他方才摇了摇头,心想妹妹这名字只怕也要等一段时日。眼下这焦头烂额的光景,谁还能有心思思量这个?

他倒是听说昨儿个他看过那封信之后,二伯父张攸和父亲张倬回来也被顾氏叫了过去商量事情,而张倬甚至一整夜都没有回来。尽管他知道父亲办事能力并不弱,可一想到张倬有可能被派进京去操办那样大事,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老爹毕竟不是仕途中人啊!

正想去正房看看,张越忽然瞧见满面憔悴的父亲进了院门,连忙迎了上去。觑着那发红的眼底和发黑的眼圈,他便知道张倬必定是一宿没睡,连忙上前搀扶了,等进门之后习惯性地叫了一声珍珠倒茶来,发现无人应答,他这才记起珍珠如今正在伺候孙氏坐褥,琥珀秋痕都去了长房那边探视,而几个小丫头也都被调到正房东厢去帮忙了。

“算了,一晚上浓茶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这一会也实在不想喝茶了。”张倬疲惫地摆了摆手,随即示意儿子在身边坐下,因说道,“昨儿个老太太对我和你二伯父提过你的建议,你二伯父很惊讶,我听着倒还好,不过你果然有见识!唉,咱们张家煊赫了那么多年,此番事变,那些故交就全都躲了不肯见人,真真让人心寒。”

“爹这一晚上大约受了不少冷眼,着实辛苦了。”张越却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张倬身后,搭上手去为他轻轻松乏着肩头背膀,又说道,“趋吉避凶原本就是人之本性,这等时候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也是可以预料的。其实此时若有人结下善缘,日后得到的回报必千百倍于此。”

张倬倒有些诧异了:“你就这么肯定咱们张家能有惊无险度过这一关?”

“爹,若是没有上头的交待,锦衣卫早就如狼似虎地进来拿人了,还需要讲什么人情面子?再说,那沐千户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透露了那么多隐情,这又是何必?”

张越忽然觉得手底下的那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心中顿时一阵奇怪。良久,他才听到身前的父亲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锦衣卫是皇上的忠犬,你不要被他们的态度误导了。圣心独运,有些事情你决计猜不透想不明,否则这次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怎会死得那么快?不要想当然,那个沐宁给你传递一点消息,顶多也就是私人的人情,无关公事……不说这个了,家里如果要派人上京,少不得要筹措一笔钱,我原本给你留了三千两银子娶亲,这次便要先拿出来,你不要怪爹爹。”

张越正在琢磨前头的话,对于后头那什么三千两银子倒没多大在意,因此只是随口答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再说,我还小呢,娶亲的事情何必那么急?”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又问道,“爹爹决定拿出这三千两,是自己的主意,还是祖母的吩咐?”

“是我自己的主意。”

张倬正想再解释两句,谁知正门帘子一掀,却是胡子拉碴满脸发青的张攸进了门。他见兄长这模样,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料对方诚恳地道出了一番话。

“三弟,此次若要上京只怕花费巨大,我原本劝说母亲动用公中的钱粮。可她执意不肯,硬是让灵犀把自己的私房一万五千两银子都兑成了金子。我刚刚和你二嫂商量了一下,也能挪出五千两左右。而大嫂那边拿出了八千两,还说南京的老宅里亦存有不少财物。即便不算上那些,这就已经两万八千两,满够使了。你前年才中了举人,一向收益有限,三弟妹又刚刚生产,所以大家商量下来,这银子就不用你出了。”

“这怎么行!”张倬一愣之下立刻站起身来,郑而重之地说,“我虽然比不上大嫂和二哥,但我这里也能出三千两。无论是否能用上,至少是我的一片心意。昨晚我在外头跑了那一夜,看了无数冷眼,如今指望别人拆借是别想了,这时候便只有靠咱们家的自己人!”

大家族中嫡庶兄弟情分原就是寻常,张攸自己是官场中人,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就打消了和长兄别苗头的意思,全心全意想的都是平息这桩祸事。由此及彼,他便想到三弟张倬平日并没有得到家族多大好处,如今若是让他出钱营救长兄着实没理,于是便有了刚刚那番话。可此时面对张倬这样的回答,他不觉心生愧疚。

“好兄弟……”

他伸出双手重重按在了张倬的肩上,旋即一字一句地说:“就冲你三弟的仗义,日后越哥儿不论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拼力助他……危难时刻见人心,咱们张家都是好样的!”

一旁的张越见到这种情形,心头也是一阵激荡,几乎也想跟着开口大赞爹爹好样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家族声名毁了却再没法挽回。张信不但是祥符张家的长子,同时亦是这个家族的标杆。要想真正度过难关,就应该在大难来时拧成一股绳才行。

第五十三章 临危受命,临行准备

“我和大哥四弟一起去南京?”

饶是张越事先如何设想,他也不曾料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张赳身为大伯父张信的儿子,去南京是理所当然;张超在孙子辈中年纪最长,这前去跑腿的同时还能让英国公设法谋一个军中职司,却也挑不出问题;可是,他去……

这会儿诺大的正房里头就只有顾氏和张越两个。见张越面露讶色,顾氏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越哥儿,此次去南京,虽说是超哥儿最年长,但我已经对他说过,大主意你来拿,金钱上的事情也由你决定。至于赳哥儿人最小,又惦记着父亲,也得靠你看着。我原本是打算让你爹去,可今天接到南京急信,你二伯父得回交趾,家里也不能没了你爹,所以……”

没有说出所以之后的话,顾氏又郑而重之地嘱咐道:“去了南京,外头的大事情自有英国公,你多听多看少说,但该表现的时候也不要谦逊。我让管家高泉跟你们一同去,他是家里的老人了,和英国公也见过,有些时候能帮得上你。这回的事情一年半载未必能回来,我看你身边琥珀秋痕都是好的,也把她们俩带上,再挑几个精干会武的小厮跟着。”

张越心里一阵嘀咕,心想祖母怎么一心记挂着自己身边的人,却没说都会让什么人跟着张超和张赳同行。好容易才寻着插话的机会,他连忙问道:“那咱们到了南京之后,是直接住在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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