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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御妖记-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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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书恒刚行至白云涧,便被四名法师缠住,接着就是一场生死之战。这四名法师并非庸手,直到将他们打倒,她也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她的手上和脸上沾着不少鲜血,在溪边将手脸洗净。却不想白砚久等她不至,竟寻了过来。

她慢慢洗净手,缓缓道:"还不到正午,等不及便自尽好了。"

白砚勾起一抹笑意,一个飞身向下,拉着她的手:“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四月的桃花灿烂,似天边红霞。

桃花树下站着个穿着鹅黄色裙装的少女,乌黑的头发长及脚踝,黑色的眸似两颗星子,她的嘴角带着浅浅微笑,两个小酒窝分外可爱。

落书恒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双手捂在胸前。

那少女笑嘻嘻的走到她面前,偏着头看着她道:“你就是我姐姐么?”声音甜美可人,似晨起的鸟儿,充满无限希望。

落书恒仓惶无措,抬头看着白砚:“她是……”

少女笑道:“我叫落雪妍,你就是我姐姐么?”

落书恒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点了点头,颤声道:“是。”

十五年前,落书恒的生母陈怡然遇难之时,正逢银月城老妖王御风经过,寒风中听到婴儿哭声便落地察看,竟在车轮之下发现个女婴,这女婴虽一张小脸被冻成青紫色,却依旧放声大哭,紧紧抓住老妖王的手不放开。老妖王自觉和这女婴有缘,便将其带回银月城亲自抚养。

落书恒找遍整个北地,哪曾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在银月城中。可见当年落武处理陈怡然之事有多么草率,对待陈怡然母女竟还不如个妖怪。

十五岁的落雪妍,似春光般美好。对落书恒这个姐姐有着无尽的好奇。落雪妍与落书恒几乎每时每刻都粘在一起,落书恒同她讲落家的事,将岳南城的事,落雪妍则轻快的叙述她在银月城中的生活。在落雪妍的叙述中。落书恒得知老妖王对她非常好,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想一想自己的经历,落书恒甚至觉得,当年落武没有将落雪妍寻回来,兴许是一件好事。落武给不了落雪妍的,至少在老妖王身上得到了弥补。

落书恒本不愿意落雪妍见刘氏,怎奈刘氏听说失踪的二小姐以寻回,便领着落舞月上和浦西大营来。

落雪妍偏着头看了一会落舞月,回头笑着对落书恒道:“这个便是小妹妹么。怎的和我们一点都不像?”

落书恒笑道:“她与我们本就是不一样的。”

刘氏双眼中冒出怒火,落舞月却脸如灰纸。

当夜,落书恒一脚踢开刘氏的房门,将睡梦中的刘氏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如何对我。我并不在乎,可你若胆敢动雪妍一下,哪怕是弄掉了她一根头发,我都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刘氏惊恐道:“我是你母亲!”

落书恒冷笑,目光转向瑟缩在门边的落舞月,柔声道:“记得我的话。”

落雪妍归来之后,白砚几乎没有再出现过。等到落书恒想起来,她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这个银发少主,竟也无法向他道谢。落雪妍听说了此事,拍着胸脯道:“这件事甚是简单,我回一趟银月城,替姐姐向少主道谢便是了。”落书恒笑着说好。却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十月将至,前方探子来报,有一拨妖怪正在衡水河以南作恶。

在白砚的承诺下,北地着实安静了数月。只是这衡水河以南并非属北地管辖,想必白砚也管不到那里去。那日一早,落书恒带着十几名轻骑南下,一小拨妖怪,落书恒着实没放在眼里,便连秋千都没有带。

谁知这一战,竟险些让她差点儿也回不去。

这一拨妖群中有一妖怪唤作蚕食,此妖依附邪气而生,可吞食小妖屯于体内,遇到危险时会将小妖吐出,攻击敌人。妖群中竟有数十只蚕食,体内所存小妖上万。

落书恒与十几名轻骑被数万妖怪所围,战场火光滔天,妖怪所释放的妖气遮天蔽日。此战持续了三天三夜,落书恒在战场上翩翩起舞,飞散的花瓣与鲜血混杂,分不清谁是谁来。那十几名轻骑全数遇难,黑气弥漫的战场之上星芒暴涨。落书恒身下堆积着无数尸体,蚕食一个接一个倒下,杀到最后一只时,她的灵气已然所剩无几,最终还是倒在尸堆上。

蚕食的邪气弥漫在空中,她一身*抵抗不了邪气的侵袭,正在慢慢腐坏,落书恒想着,这一次,自己当真要死了吧。

她看着妖气散去,看着一轮明月升了又落,看一只只乌鸦贪婪的啄着发着臭气的妖尸。邪气一寸寸的侵入她体内,却一时死不了。一只乌鸦落在她旁边,发红的眼睛盯着她,似在看她何时咽下最后一口气。落书恒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她要死了,却没有人知道她死在这里。终其一生,她杀了多少人,多少妖,已经算不清楚,可到头来,依旧是孤零零的。若她死了,世上有没有人会记得她?

她叹了口气,从喉咙中发出一丝嘶哑,罢了罢了,就这样好了,她缓缓闭上眼。

低沉的声音响起,落书恒心中一跳。

"听说你死在这里,我开始还不信,想不到却是真的。"

她重新睁开眼,见白砚站在尸堆上背手看着自己,她的心若擂鼓,震的几欲昏过去。

"还想活着吗?"白砚低声道,银色的长发在月下泛着微光,双眼中透着无限柔情。

她又闭上眼,嘶哑的声音听上去都不似她的:"活着有什么好。"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白砚低沉的嗓音柔声道:"活着有我。"

十月的北地,下了第一场雪。

落书恒在邪气中泡了四日,邪气渗入五脏,高烧不退。石洞里燃着熊熊炭火,她的手脚却十分冰冷,偏偏一张脸烧成通红。在迷迷糊糊中,她只觉得自己瑟缩在白砚的怀里,他的手按着她的头,一股温热流入她的口中,每吞一口,那份高热便退去一些。

落书恒微微一动,用力睁开眼睛,她的双唇抵着白砚的胸口,从那一寸宽的伤口中,涌出的是滚滚热血。她一惊,连忙将他推开:“你!”

白砚托着她的头,用力将她按回伤口,低声道:“别说话,喝下去。”

狼妖的心头血,是化解邪气最好的药物。

落书恒用力挣扎着抬起头:“我不能!”

白砚按住她的头,将她的唇按在伤口上:“听话,听话。”边说边拍着她的脊背。

温热的鲜血灌进口中,落书恒一口口吞下去,白砚的脸色苍白如纸,低垂着头,银发落在她的脸上,他低声道:“听话。”

落书恒从小便是一个人,受了多重的伤都只是随意将伤口包扎下了事,伤口疼的厉害的时候,也只是咬咬牙强忍下来,因她知道,疼喊出来还是疼,并不能减轻半分,更没有人会在意。自八岁那年知道父亲要杀自己哭了一次后,便再也没有掉过眼泪。实在难过了便骑马出城跑上一圈,让风吹进眼里,也就不如何觉得想哭了。可此时,听着白砚低沉的声音,感受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眼泪全无预兆的落下,浸湿他的银发。白砚的伤口结疤了,他又用指掰开,逼着她一口口吞下去。直到她闭眼睡去,也不知喝了他多少心头血。

落书恒体内的邪气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够化解,白砚每日都用心头血喂她,她不肯喝,白砚就抠了伤口:“你若不喝,横竖便让血流着,且看你我哪个先倒下。”

过了整整一个月,她的邪气渐去,体内灵气恢复,便无需再喝他的血。白砚寻了匹马,白天抱着她缓缓骑马北去,到了夜里便躺在他的怀中入眠。白砚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将她丝丝黑发抚至耳后,她枕在他的手臂上,看着他如天空般的双眼,轻声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白砚看着她,将头埋进她的发间,低声道:“我喜欢你。”

落书恒的心中无数鲜花绽放。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落书恒短暂生命中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月,白砚带她走遍北地,看天云山莲台盛开,在若水湖畔煮茶,观赏樱红草在月下开成一条美丽天河。白砚用沾了粉黛的笔在她额间画了一朵桃花,柔声道:“你若喜欢,便抛弃这颗星芒,从此只为一朵桃花。”

落书恒摸着额间桃花,点了点头道:“好。”

在冬日的晨风中,白砚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这个时候,什么衡水城,什么银月城,在她眼中不过是世间浮云,远没有眼前这个人来得重要。这一生,只有这一刻,她追求的,她想要的,总算是得到了。

这一整风,将若水湖面的浓雾吹散,显出浓雾之后的两个身影。秋千和落雪妍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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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往事十五

落雪妍扯着落书恒的衣袖,将她拉出了白砚的怀抱,颤声道:“我足足找了你两个月!整整两个月!我害怕的连觉也不敢睡!就怕我寻不到你,就怕你死了!这算什么呀!你是我的姐姐,你就这样,就这样报答我!”落雪妍狠狠的擦去她前额的桃花,顺手推了她一把,“你这样做,将整个和浦西大营至于何地!将我置于何地!”

落雪妍的长发又乱又脏,身上额黄色的裙装被划的破破烂烂,似在泥水中打过了滚,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双眼睛布满血色,两团黑色挂在眼下,嘴唇干裂,磨出血泡,看上去确实像是经受过不少波折,而她那张脸,却愤怒的同修罗一般。

落书恒心中震动,不由后退一步。

秋千扭过头不愿看她:“二小姐说的对,小姐你这样,确实是不应该了。”

落书恒从未想过,喜欢一个人能有什么对错之分。也许是她从未这样子喜欢过某个人,自然也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事先没有防范,事中没有部署,事后更不知如何处理,她的心乱作一团。可她是和浦西大营的统领,自当回到大营中去。

落雪妍的话,似惊天霹雳,将她整个人都震醒了,与白砚在一起的两个月时光,让她忘记了自己是谁,让她忘了她的职责是什么。

离去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白砚,见他站在若水湖畔,雾气在他白衣周身环绕,俊美的脸对着她,眼中只有她的影子。她笑了笑,低声道:“我还是没有办法做你的桃花。”

白砚脸如死灰,似乎全身的力量都要被抽得干净,嘴角抖了抖,始终是笑不出来。

落书恒回了大营。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里发呆,无论睁眼闭眼,想着的都是白砚的脸,他月华般的银发。柔软的唇轻触在自己额上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谁能走进她的心里,可即便她这样喜欢白砚,她也清楚他们两人不能够有任何交集。在若水湖畔的那些事,就像是远古前的一场梦,回到大营中所见的皆为现实,便不可再做那样的梦。

她想,如果她不是星辰仙子,白砚也不是银月城少主,如今会不会有所不同。可是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如果之事,如果如果,莫提如果。

转眼一年又过,落书恒二十一岁。

一日,穗恭卿来见她。

穗恭卿是光明正大的从和浦西大营门口走进来的。大营外的阵法拦不住他,门口的小兵也挡不住他。他站在雪地中,装模作样的摇着那把折扇,看着落书恒道:“我不喜欢你,本不欲来见你,可不见你却不行。”

落书恒请他进了主帐,秉退了众人。只留下秋千服侍。

穗恭卿喝着茶道:“他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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