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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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璘却有些恼怒,当初哥舒翰初拜帅时便给他信誓旦旦保证过,这三十万大军有一半都是他的旧部,指挥他们没问题,可现在又要来日方长,照他的说法,只要边令诚在军中一天,他的时机永远也熟不了。
“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李璘恶狠狠地将密信揉成一团,向窗外扔去,可片刻,他急忙跑出去,将密信拣回,将它舒展开,放在灯上慢慢地点燃了,火光忽明忽闪,他的脸色也阴晴不定。
“殿下,门下侍郎张倚在外求见!”
侍卫长的禀报声打断了李璘的思路,“知道了,领他进来!”李璘将手一抖,一团火苗将密信的最后一角吞噬,终变成了黑灰。
片刻,张倚被侍卫领着匆匆走到了书房门前,“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李璘心中的恼怒未尽,声音生硬而冰冷。
张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烧火的味道,他向地上一瞥,一团黑灰在墙角晃动,‘看来殿下遇到了什么不高兴之事。’
他心中暗暗思忖,要不要将李豫拜访杨国忠之事告诉他呢?
李璘见他欲言又止,心中着实不爽快,顿时将对哥舒翰的不满向他发作而去,“你到底有什么事?要么就说,要么将给我滚出去!”
“殿下息怒,我确实有大事禀报!”张倚见他情绪有些失控,便立刻将一盆冷水向他泼去,“殿下,我刚刚才发现,杨国忠竟然和李豫有勾结!”
“什么!”
李璘大吃一惊,“你再说一遍?”
“属下刚刚才发现,杨国忠和李豫暗中有勾结。”
真的犹如一盆冷水泼面,李璘顿时冷静下来,他急忙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就在刚才,属下无意中发现。”张倚便将他发现李豫来拜访杨国忠,两个人密谈了近一个时辰,详详细细给李璘说了一遍,最后道:“属下发现李豫离去时表情十分轻松,仿佛解决了一件大事,他向杨国忠躬身施礼的姿势竟是这样子。”
张倚将手掌合拢,摆出一个很弯曲的角度,“就是这个姿态,十分卑恭!”
“别说了!我知道了。”李璘的脸色异常阴沉,他相信张倚说的话,当年杨国忠刚发迹之时是加入裴党,支持自己,但后来被李琮收买,又背叛了自己,实在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估计他是看到父皇对楚王不肯放弃,便又有了骑墙之念。
李璘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虽然他讨厌杨国忠,但杨国忠毕竟是右相,掌握朝政大权,又有贵妃的后台,父皇基本上都是听他的,他对自己的支持极为重要,甚至超过哥舒翰,李璘忽然停住脚步,又瞥了一眼张倚道:“你果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属下怕他们发现,所以隔得远,确实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李璘沉思一下,暗暗忖道:“事关重大,倒不能轻易下结论,不妨再试他一试!”
想到这里,他立刻写了一封信交给张倚道:“这封信明日一早交给杨国忠,让他按我信中的话去做!”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战争与阴谋(五)
次日,天刚刚亮,长安的官员都各自坐着马车向皇城赶去,自从上次大朝,李隆基便下了严令,以后无论寒暑,各部官员皆要准时入朝,并将入朝时间延迟半个时辰,以缓官员们天不亮便要起床的苦楚。
街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两边的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纷纷躲避在两旁,不敢和官员们争道。这时,从宣义坊大门处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传来,数百名侍卫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向朱雀大街疾驶而来,激起阵阵黄尘。
不仅是百姓,就连一般的官员也急忙闪到两边,这是杨国忠的马车来了。
“相国大人,民妇冤枉啊!”突然从路人扑出一个妇人,她披麻戴孝,跪在路中间哀哀痛哭,“相国大人,给民妇作主啊!”
杨国忠的马车从她身边一阵风似的驶过,可那妇人不依不饶,跟着杨国忠的马车奔跑,声音愈加尖厉,“相国大人,你枉为百官之首,难道视天下百姓为蚁虫吗?”
杨国忠的马车又冲出百步,忽然嘎然停止,随即回来一个雄壮的骑马侍卫,俯身一把将那妇人抓起,俨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拎到杨国忠的马车前,贯到地上。
杨国忠透过车窗瞥了她一眼,这个是个典型的农妇,布衣麻裙,大手大脚,皮肤粗糙,脸色黑中透亮,显然是长年在地头里劳作之人,不过她声音倒挺清脆。
“你这妇人,有冤有恨去县衙、去府衙告状便是了,如何非要说我视天下百姓为蚁虫?”
他十分不高兴,出来时便有点迟了,若再在她身上耗时间,自己今天非要迟到不可,可这妇人一顶大帽子盖下来,旁边这么多下属,他倒不想丢这个官誉。
“相国大人,我从商州而来,一路都听人说相国大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从来不鱼肉百姓,乡亲们都说大唐百姓在你的治理下必能让安居乐业,相国大人,民女有冤在身,请大人给我做主啊!”
这妇人说的虽然明显是奉承话,但从一个最底层的农妇口中道来,倒别有一番滋味,让杨国忠听得着实舒坦,但他要赶去上朝,确实没有时间和她苦耗,他便随手取一张名刺递给妇人道:“拿我的贴子去县衙,谁都不敢怠慢你。”
“多谢相国大人。”那妇人欢喜无限地从侍卫手上接过帖子,低头看了一看,忽然她脸色大变,“怎么,你不是哥舒相国吗?”
杨国忠一怔,心中老大不是滋味,闹半天这妇人弄错了,那些奉承话都不是给自己的,他克制住心中的不悦,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哥舒相国是左相国,而我是右相国,右可比左大,你难道没听说吗?京城杨相国。”杨国忠诱导着这个妇人,此时他心中倒有一点紧张,她是自己第一次碰到的最底层百姓,自己在他们心目中形象如何?
虽然杨国忠从来不把这些底层百姓放在心上,可今天难得碰上,他竟在意起来,就象从不把名次放在心上的学生,可真当老师当众念名次时,他又紧张起来一样。
那妇人摇了摇头,“我们乡亲都只知道哥舒相国是京城最大的官,也是最好的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羊相国、牛相国,我要找哥舒相国,我不要你的纸片。”说完,她把名刺还给侍卫,转身便走。
“大胆!在相国面前竟敢放肆。”一名侍卫举起皮鞭便要向她后背抽去。
杨国忠见众目睽睽,便一扬手制住了他,“算了!不要和这种草民计较,要迟到了,赶路吧!”
“驾!”车夫甩个鞭花,马车起步,一众侍卫护卫着,越来越快、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那妇人匆匆走进人群,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在回视杨国忠马车时,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冷笑。
“相国,这种愚民蠢妇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随行的侍卫长见杨国忠一直不吭声,知道他是在为刚才农妇的话而生闷气,便出言安慰他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这些普通百姓大都知道哥舒相国,他们不懂朝廷之事,相国不必和他们计较。”
他越说杨国忠越不是滋味,最后杨国忠一声断喝,“够了!别说了。”
他‘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阴沉着脸,他今天一天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掉了,今天那农妇的话是一面镜子,它从一个侧面提醒了杨国忠,哥舒翰已经对他构成了威胁,不是吗?永王之事哥舒翰现在已成了主导者,事事都要看他的态度,以他来拍板决定,尤其他掌军权后便不再和自己商量什么,而是直接向自己发号施令。
杨国忠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警惕,若永王即位,以哥舒翰和他的密切,自己还能保得住右相之位吗?一片阴云悄悄飞进了杨国忠的心中。
马车进了朱雀门,沿着承天门大街继续朝前走,他从皇城里穿过,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在百官中起一个表率作用。
中书省办公之地是在大明宫,杨国忠需要从东北角的延喜门出去,穿过永昌坊、光宅坊才能到丹凤门,可他刚到延喜门时,却听见有人在叫他。
“杨相国!杨相国!”他探头从车窗望去,只见在城门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人,在向他挥手,正是昨晚拜访过自己的张倚。
杨国忠的马车停了下来,他打开车窗笑道:“张侍郎,出什么事了?”
张倚快步跑来,躬身施一礼道:“杨相国,属下的马车坏了,能否顺路搭一段车?”
杨国忠呵呵一笑道:“张侍郎客气了,上来便是。”
“能与相国同车,是张倚的荣耀。”
张倚爬上马车,却向杨国忠使了个眼色,杨国忠会意,立刻命车夫道:“不要走老路,从来庭坊过去。”
马车启动,果然没有走永昌坊,而一直向人烟稀少的来庭坊方向驶去……
“相国,这是永王殿下给你的一封信。”张倚见时机已到,便从怀里摸出李璘的信递给了他,信封用火漆封口,没有拆过的痕迹。
杨国忠直接从侧面撕个口子,将信抽了出来,信的内容很简单,岭南方面正好无皇族驻守,命杨国忠上折请调楚王李豫为岭南宣抚使,长驻岭南。
杨国看罢半天不语,若是早一两天,他必然会欣然同意,可昨晚李豫刚刚拜访过他,让他生出了多留一条路的想法,再加上刚才农妇的一番话,此时,他的(文*冇*人-冇…书-屋-W-Γ-S-H-U)心境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对永王的这条命令,他竟有了抵触的念头。
“相国,永王的意思是……”
张倚见杨国忠久久不吭声,便试探他道:“永王可是有新的指示?”
杨国忠随手将信给了他,“你自己看吧!”
张倚早知道这信的内容,他装模作样看了一遍,欣然道:“相国,此计甚妙,若李豫去了岭南,他一年半载之内是回不来,正好给哥舒大将军时间。”
“又是哥舒翰!”杨国忠暗暗一咬牙,他此时对这个名字异常厌恶,见张倚兴奋之色溢于颜表,他不由冷笑一声道:“我让他去岭南他就去岭南吗?永王殿下对皇上那边已经说通了吗?哼!影子都没有一个,有什么可高兴的!”
张倚听杨国忠口气不善,不由暗暗吃惊,又纠正他的错误道:“殿下的意思恐怕是要相国去和皇上说这件事,而不是他本人去说。”
“我去说?”杨国忠更加不高兴,他拉长了脸道:“为什么事事都要我去做?我可没有这个本事,要说他自己去说。”
说完,他眼睛一闭,便再也不理会张倚。
……
“他果真是说让我去给父皇提此事吗?”永王李璘霍然回头,盯着张倚问道。
张倚连忙躬身回答道:“没错!他原话是这样说的,看得出他很不高兴,对殿下的计策不屑一顾。”
“不屑一顾?”李璘一阵冷笑,“不是什么不屑一顾,而是他心已经不在我身上,看来我的试探是对的,昨晚他与李豫果然有了勾结。”
“殿下,我们是否立即将此事告之哥舒翰!”
李璘却没有回答,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心中在迅速评价此事的影响,昨晚他想了一夜,哥舒翰的话是对了,没有个一年半载,他无法将军权控制在手上,也无法进行兵谏,若贸然行事,恐怕关中会大乱,到时白白便宜了安禄山。
但李璘却想得更深了一层,如果哥舒翰真正掌握了军队,他出兵废掉父皇,那他一定会支持自己为帝吗?还是只是个傀儡,甚至他本人取李唐而代之,很有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