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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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香水”、一种“达阿基荣公爵香水”等等。他梦想一种“蓬皮杜侯爵夫人香
水”,甚至一种“国王陛下香水”,这些香水装在磨得非常精致的玛璃制的香水
瓶里,瓶子有雕花的金边,在瓶脚内侧不显眼处镌刻“吉赛佩·巴尔迪尼,香水
专家”的字样。国王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同时在一件东西上!巴尔迪尼竟敢想象得
如此美妙!但如今格雷诺耶生病了!当年格里马一上帝保佑他进天堂!——曾经
发过誓,能顶住一切的人永远不损失什么,他甚至可以把瘟疫弄到别处!而他如
今竟要在我这儿病死!万一他死了呢?多可怕呀!那么,手工工场、可爱的小姑
娘、特权和国王香水的宏伟计划也完蛋了!
于是巴尔迪尼决定,千方百计地挽救他学徒的宝贵生命。他安排人把格雷诺
耶从工场的木板床搬到楼房里的一张洁净的床上。他叫人给这张床铺上绸被。他
亲自协助把病人抬上楼梯,尽管他对脓疙和化脓的疖子感到难以形容的厌恶。他
吩咐妻子煮葡萄酒鸡汤。他派人去请本地区一个名叫普罗科帕的最著名的医生,
预先付给他二十法郎作车马费。
大夫来了,用指尖挑开床单,朝着看上去像被豆粒子弹射穿的格雷诺耶的身
体只瞥子一眼。连皮包也不打开就离开房间,他的皮包一直由踉在后面的助手拿
着。这病情.他开始对巴尔迪尼民非常清楚。这是万种梅毒性疮疮变异症,并且
并发了晚期化脓性麻疹。大夫认为,病人没有必要治疗,因为他的身体正在腐烂,
像一具尸体,不像活着的机体,因此根本不可能在这身体上按照要求地装好放血
的器械。他说,尽管现在还闻不到这种病症典型的瘟疫般的恶臭——这当然令人
感到惊奇,从严格的科学观点来看确实是件小小的怪事——但病人在四十八小时
内必死无疑。这就如他叫普罗科帕大夫一样确实。他又要求为他这次出诊和作出
预后诊断付出二十法郎——其中有回扣五法郎,用作别人把这典型症状的病人托
他诊断的用途——然后告辞。
巴尔迪尼气得要命。他悲叹着,绝望地叫着。他为自己的命运愤愤不平,咬
着自己的手指。他的宏伟计划在接近目的时又一次成了泡影。当初,佩利西埃和
他的伙计一个发明接着一个发明。如今这个少年在新的气味方面已拥有取之不尽
的知识,这个用金子根本买不到的肮脏小鬼,偏偏现在,在事业正向上的时候,
害了梅毒性毒疮和晚期化脓性麻疹,偏偏现在肝为什么不在两年后?为什么不在
一年后?到那时我早就像掠夺一座银矿和一只金驴子一样把他的油水榨光了。一
年以后他满可以放心地死去。但是现在,在四十八小时内,他可不能死,仁慈的
上帝啊!
存—瞬间,巴尔迪尼曾想到会圣母·院那里进香,条上一支蜡烛,祈求圣母
让格雷诺耶恢复健康。但随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时间太紧迫了。他跑出
去拿了墨水和纸,把妻子从病人的房间里赶走。,他要独自在此守候。然后他坐
到床边的椅子上,把记笔记的纸放在膝盖上,手里拿着蘸水笔,等待格雷诺耶作
香水方面的忏悔时作笔记。愿上帝保佑他不至于悄悄地把他生命中所拥有的宝贝
带走!但愿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能够把遗嘱留给可靠的人,以便后世可以了解
各个时代最美的香水!他,巴尔迪尼,将忠实地掌握这份遗嘱,一切最香的香水
的分子式,并使之发扬光大。他将把这不朽的荣誉归于格雷诺耶名下,的确,他
将——在此他向所有神明发誓!——把这些香水中最好的香水装在一个玛璃制的
香水瓶里献给国王,瓶上雕着金花和刻着题词:“让一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巴
黎香水专家奉献”。巴尔迪尼这么说着,或者更确切地说,巴尔迪尼对着格雷诺
耶的耳朵发誓地、恳求地、恭维他、不停地悄声细语着。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格雷诺耶只是一个劲儿淌着水状的分泌物和脓血。他
默不作声地躺在绸被里,尽管流出这令人作呕的液体,并没有留下他的宝贝,说
出他的知识,连一个香水分子式也没说出来。若是事情成功有望……若是与他的
基督教博爱的观点不那么明显地相抵触的话。巴尔达尼真想把他扼死,真想把他
打死,或从他那垂死的身体内把那些宝贵约秘密打出来!
他继续用甜蜜的语调对病人低声细语,抚摩着他,用凉凉的手帕——即使这
要他克服恐惧的心理——轻轻地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湿和伤口流的脓血,用汤匙
把葡萄酒送进他嘴里,以期使他说话,整夜都这么做着,但是毫无效果。拂晓时
他终于罢手了。他疲惫不堪地坐到房间另一头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两眼发直,不
再愤怒只是听天由命地凝视着对面床上格雷诺耶那瘦小的濒于死亡的身体,既无
力挽救他,也不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犹如一个船长
看着一艘船连同船上的一切财物往深海里沉没。
突然,这垂死的病人张开嘴唇,用异常清楚和坚定、丝毫没有预感到自己面
临死亡的嗓音说:“请您告诉我,师傅,为了取得一个物体的香味,除了压榨和
蒸馏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巴尔迪尼以为这声音来自他的幻觉或是天国,便机械地回答:“是的,有办
法。”
“哪种办法?”床上发出声音问道,巴尔迪尼睁开疲倦的眼睛,格雷诺耶躺
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是尸体在说话吗?
“哪种办法?”又一个声音问道,这次巴尔迪尼认出格雷诺耶的嘴唇在动。
“现在完了。”他想,“现在他完了,这是高烧性请妄或回光返照。”他站起身
子,走到床边,俯下身看着病人。病人睁开双眼,以同样奇特的期望的目光瞧着
巴尔迪尼,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用这种目光来看巴尔迪尼的__“哪种办
法?”他问道。
这时巴尔迪尼终于下定决心——他不想拒绝一个垂死的人的最后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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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道:“我的孩子,有三种办法:热提取法、冷提取法、油提取法。它们在
许多方面都胜过蒸馏法,人们使用这些方法可以得到一切芳香中最美的芳香:茉
莉花、玫瑰花和楼花的芳香。”
“在哪里?”格雷诺耶问。
“在南方,”巴尔迪尼回答,“主要在格拉斯市。”
“好的。”格雷诺耶说。
他说着闭起眼睛。巴尔迪尼缓缓地站起来。他垂头丧气。他把记笔记用的纸
集中到一起,这些纸没有哪一张写上了一行字。他吹灭蜡烛。外面已经天亮。他
累极了。必须叫人去找一个教士,他想。他随手用右手草草地划了个十字,走了
出去。
格雷诺耶并没有死。他仅仅是睡得非常熟,梦得很沉;他的血液又回到了身
上。他皮肤上的疤疹已经枯萎,脓口开始收干,他的伤口开始愈合。不到一个星
期,他的病体就完全康复了。
格雷诺耶真想立即离开这儿,到南方去,在那儿他可以学习苦头儿对他说的
新技术。但是这谈何容易厥他无非是个学徒,而学徒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严格地
说,巴尔迪尼对他说——他是在自己对格雷诺耶恢复健康最初感到的高兴过去以
后说的——严格地说他比微不足道的人还要微不足道,因为一个正派的学徒的出
身必须是无可指摘的,即必须是婚生后代,有合乎身份的亲戚关系,有艺徒学习
合同,而这一切地都不具备。若是他,巴尔迪尼,有一天要成全他,给他一张满
师证书,那无非是考虑到他还有些才能,考虑到他今后的行为会规规矩矩,同时
也是因为他——巴尔迪尼——心地无限善良的缘故,即使这样的好心常常给他带
来损失,他也从来不会违背的。
当然,这种好心的诺言摘了好长时间,即将近三年后才兑现。在这期间,巴
尔迪尼依靠格雷诺耶的帮助,实现了他的雄心勃勃的梦想。他在圣安托万市郊建
起了手工工场,在宫廷打开了高级香水的销路,获得了王室的特权。他的精致香
料产品远销彼得堡、巴勒莫、哥本哈根。含有席香的化妆品甚至在君士坦丁堡也
很受欢迎。谁都知道,那里盛产B己的香料。在伦敦城的账房间里,在帕尔马的
宫廷里,在华沙的宫殿里以及利浪一德特莫尔德的伯爵宫殿里,都散发出巴尔迪
尼的香水气味。巴尔迪尼在已经心甘情愿地准备去墨西拿穷困潦倒地度过晚年之
后,如今却以七十高龄成了欧洲最大的香水专家和巴黎最富有的市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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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六年初——在此期间,他已经在交易桥上原来的房屋旁又造了一幢房
子专供居住,因为老房子直到屋顶都堆满了香料制品和香料——他坦率地对格雷
诺耶说,他如今准备给予他自由,当然附有三个条件:第一,在巴尔迪尼这里生
产的一切香水,不许他自己制造,也不许把它们的分子式传给第三者;第二,他
必须离开巴黎,在巴尔迪尼有生之年不得再来;第三,他必须对前两个条件绝对
保密。这一切地必须向所有圣者、向他母亲的在天之灵并以自己的荣誉发誓。
格雷诺耶既不相信荣誉和圣者,也不相信他母亲可怜的灵魂,他宣了誓。他
对这一切都宣誓。他接受巴尔迪尼的每个条件,因为他想要这张可笑的满师证书,
这张证书将使他可以不引人注意地生活,不受阻碍地旅行和寻找工作。他觉得其
他事都无所谓。这些究竟是什么条件呀!不得再来巴黎?他为什么要来巴黎!他
对巴黎很熟悉,就连发出臭气的角落都熟悉,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把它带在身边,
多年来他拥有巴黎。不生产巴尔迪尼的名牌香水,不把分子式传给别人?就仿佛
他发明不了一千种别的同样优良和质量更佳的香水似的,只要他愿意!但是他根
本不想这么做。他根本不想同巴尔迪尼或随便哪个市民香水专家竞争。他根本不
想靠自己的手艺来发财,若是有别的方式可以生活的话,他甚至不想靠它来生活。
他想转让他的内心.这不是历历在目的。而是他又发比沙部世界所提低的,一切
更为美妙的内心。因此,格雷诺耶觉得巴尔迪尼的条件不是什么条件。
春天里,五月的一天清晨,他出发了。他从巴尔迪尼那里拿到一只旅行背包,
另加一件衬衣、两双袜子、一大条香肠、一条将羊毛毯和二十五法郎。巴尔迪尼
说,这比他应该给的要多得多,尤其是格雷诺耶对于自己所接受的渊博教育,并
没有付过一个苏的学费。他认为自己只须给二法郎路费,别的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不能违背自己多年来在心中积累的对善良
的让一巴蒂斯特的深切同情。他祝他旅途上幸福,再次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誓
言。于是他把他带到佣人入口处门内——他从前就是在这儿接待他的——打发他
离去。巴尔迪尼没有跟他握手,他的同情并没有到这种程度。他从来就不跟他握
手。他出于一种无恶意的厌恶,一向避免触摸他,仿佛自己有被传染和弄脏的危
险。他只干巴巴地说了声“再见”。格雷诺耶点点头,身子蜷缩着离开了。马路
上一个人也没有。
巴尔迪尼目送着他,望着他拖拖沓沓地从桥上过去,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