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得天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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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没有表情的背后,是藏着兴味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谈若云才启口:“天地初泰,乃既定,不可更、不可违;天泽万民,万民始安泰。”裘天月驳斥:“此解片面,按你所说,民生安泰乃天的功劳,千朝百代又有何意义?”这个问题更敏感了,连大臣们都看了过来。
谈若云这次思考了更长的时间才开口,语气有些勉强:“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顿了顿,“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是社稷之功!”众人中有人叹服,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摘自《老子》,对此有研究的人请勿追究)
裘天月并不罢休:“这番话虽有理,却没有解释长寿的原因。”凤得心中冷哼,这长寿根本解释不了,这是刁难了。裘天月之前给凤得的印象并不坏,而且今天这番咄咄逼人的举动看在凤得眼里颇为不解,这算是世家嫡女对庶女的刁难吗?还是另有过节?不过,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被裘天月如此逼迫,谈若云处境不妙啊!要不要帮上一帮呢?
凤得现在会这样想是有原因的,要知道凡是在采麟节这日的西华殿大放异彩的,从明天起便会名满景都,甚至整个景国。若是意图入仕的,这便开了个绝好的头;若是女子——当然,这种情况还很少——那就会赢得全城人的敬慕与男子的向往,算是全民偶像了。如果谈若云抓住了这次的机会,对她的人生就会是一次转机!——凤得先前就在心中承诺过会在关键时候推她一把,凤得可是诺出必践的!
可是,怎么帮呢?努力回忆前世看过的东西,唔,有了!
谈若云正在皱眉苦思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不要慌,跟着我讲。”这个声音!谈若云猝不及防之下难免一惊,抬头竟发现其它人似乎都毫无所觉。不疾不徐的轻灵嗓音渐渐安抚了她越来越慌乱的心,等稍微缓过心思才便反应过来,这是凤得!不等她思考其它,那个声音已经继续响起,谈若云本能地按她所说的复述,连语气都不自觉地仿照过来,徐缓而空灵:“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此一解。”
耳中的声音顿了一顿,谈若云得空环视大殿,发现所有人都一副若所所悟的模样,心中稍定,继续复述:“又有: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这番绕口之极的话谈若云自己都说得颇为费力,不知所云,直将众人听得晕晕乎乎,同时又感觉非常有道理,实乃妙言至理!此时凤得的声音又传来,谈若云看着众人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往下侃:“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裘学姐以为然乎?”裘天月此时听得头晕脑乱,只懂点头了。
语气增强,再接再厉道:“所谓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因是已!”(摘自《庄子》)
终于结束了,谈若云并众人都呼出口气,至理之言呐——虽然自己也没大听懂,但绝对是至理没错!因此包括裘天月在内,无人敢出一言反驳,已经被这番哲言镇住了,哪还能提什么意见!不过,自己还真是小觑了这个以往认为容貌、资质皆远不及自己的谈家庶女!这真是谈若云能够讲出来的吗?那样坚定得不容质疑的语气,跟她以往表现的内敛谨慎实在大相庭径!
其实凤得这截自不同地方而拼凑出来的一大段话总共就传达了两个意思:一,天地本就福寿,解释那是废话!二,人从未福寿,解释那是笑话!这拐着弯骂人、出口不露脏字的本事凤得那是小有所成了。——跟庄子比起来那还是巨小巫比巨大巫呐!
可惜众人被唬得结结实实,没听出来不算,还生出了些欣赏敬服,这样的曲折误会实在妙不可言。凤得心中暗笑,而灵性无比的小乌同志在凤得的袖中笑得直打滚,一小块芙蓉糕就差点掉下来,被凤得警告了一番才竭力收敛。(关于鸟儿会不会笑就不要追究了,我这儿是指笑意)
谈若云知道凭着今晚的表现,自己将名扬景都,在家族的地位也会上升很多,心中自嘲,毕竟对家族来说声名越盛、价值越大!不过无论如何,她对凤得都非常感激,虽然不知道这个毫无修为的学妹是如何能将声音只传进她耳中的,这似乎只有水系的共振术可以办到,或许她是有一些特殊的法器吧,谈若云随意猜测道,却不欲向凤得追问。似乎从一见面起,这个学妹就让自己感觉很亲近,甚至很想依靠!——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
这番□过后,“问才”继续,但一经对比显得水平平平,落差极大!气氛也不如之前热烈。
正在此时,一名老者忽然出声询问:“敢问,谈小姐是从哪本古书上读到的?如此珍本竟从未流传于世,实在令人惋惜呀!”众人转眼望去,正是裘家家主。
谈若云听得这句询问,因为对方是自己颇为敬重威名赫赫的三朝元老裘国公,不敢撒谎隐瞒,又不能说出实情,心中不禁慌乱起来。
凤得料到可能会有这番询问,早有准备,传音示意谈若云答话。
谈若云向裘国公轻施一礼,声音恭敬而柔和:“若云惭愧,这是几天前一位文籍部的学妹借于我的一本古书上的,其中所言所载皆深奥玄妙,不过可惜的是这是一部残本,仅记的就这一些,不想今日便用上了,实在要感谢这位学妹!”
“哦?景程学院文籍部吗?而且是个女子?”裘国公惊奇地道。殿上众人也露出讶异、好奇的表情。而跟凤得相识的几人皆向这边看了过来,她可是如今文籍部唯一的女生!他们的感觉是不敢置信,就算知道她是文籍部的,而且颇为古怪,也再不能想到会是如此地博学多识!
凤得适时地从席中站起,从容介绍自己:“文籍部,凤得。”——这也忒简略了!不过没办法,如果不是必要,她连这五个字都懒得说。
众人都很有些讶异,因为多数人对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的女子都很陌生,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不过见又是一位难得的美人,都觉赏心悦目。其实凤得现在的容貌并不比排在她后面的三位美人更娇美妍丽,但她的气质风华实在独特,举手投足都韵味十足,优雅而迷人,无形中将整体形象拉升了一大截,占了第六;而认识的人多少也了解到凤得懒散的性子,也很诧异她跟谈若云的交情,集体任务的那次似乎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从那之后就亲近起来了吗?如此珍本都舍得借阅!
如此博学多才的小姑娘,连龙座上的景帝也注目过来。景元帝一生睿智神武,纵使大病方愈精神不济,神智仍无比清醒,见他露出探寻的神色,早有机敏的侍从在一旁告知了凤得的基本情况。景帝亲切地问道:“小姑娘家乡何处?”众人见皇上关注,加上自己也好奇,都停了下来听凤得回话。
景帝是表现得很亲切,若一般人早就受宠若惊了,可惜凤得从不是一般人,纵使民间对这个皇帝评价再高,她对其也没多大好感——三妻四妾的男人,实在不可取!就算他是皇帝,这也不是理由!
“自小离家,不知家乡何处。”按理回答皇帝的问话是要作礼的,凤得直接省略了这一步,也是她表现的太理所当然了,大家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别扭的地方。(或许也有察觉到的却没说出来,谁知道呢!)
“哦,那凤得的父母亲人呢?”这皇帝怎么对自己这么感兴趣?难道有谁进了谗言?凤得腹诽,瞟了瞟皇帝身侧的景玄天,可他仍坐在原位,也不像是他。倒是景月如跟右侧的景玄昱刚刚都凑上前跟皇帝说了几句话,会是他们俩中的谁吗?景月如对自己有所了解且好奇很正常,是她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景玄昱,那事情就值得推敲了,凤得可不会自恋地认为谁都会对一个还是陌生人的自己感兴趣,多半是前段时间燕轻久跟寒渠的多次来访招惹的,可是这些虽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景玄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这些信息,不得不说他的情报网实在很强大,眼线简直无所不在啊。
“自小父母离世,其它亲人皆不知所在。”这句话半真半假,父母双亡是真,而凤家的大概方位凤得知道,具体位置就不清楚了,不过如果仔细搜索,必定能找到,而且以她现在的认识跟修为,破解隐居地外的密林法阵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凤得不想透露自己与凤家有关,因为凤家注定不是她的归宿。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个疑虑,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得”,并没有按凤家这辈的“沁”自排行,自己为什么例外?母亲在姬家的地位似乎有些特殊,而且自己的外祖父母呢?为什么从未听人提过?自己曾经不经意地探问到这个问题时察觉众人的态度几乎是有些讳莫如深!这种种疑团还得日后才见分晓,现在急也急不来。
看着凤得在大殿上从容应答的样子,谈若云松了口气,一颗紧悬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心情不但不再郁结,竟是感到了难得的轻松愉快,凤得师妹真的很可靠——虽然有这样的想法自己都觉得羞赧。
皇帝毕竟体虚,遂不再追问。“问才”继续,又有几人起身向旁人发难,不一会儿,大殿里的气氛又恢复了热烈,凤得看了出来,这些言辞中甚至有火药味的人可分为三派,应该就是三个皇子党吧,看来这次宫宴还兼有另一个功能,就是几个党派的互相打压与拉拢。嗯,很无聊的戏码。
又是几轮过去了,凤得这段时间也重新得到了清净,幸福地继续填着自己跟小乌的肚子。可是,她不主动惹事,不代表别人愿意让她清闲呐,这不,麻烦来了。凤得瞅着这个伸手直指向她,很没有礼貌的小姑娘,心中暗怒:之前的挑衅自己都打算大人大量地不去计较了,竟然还敢来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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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现在向凤得起问的就是之前甩了凤得一个厌恶眼神、恋慕寒渠的小姑娘。接下来凤得总算知道她的身份了,这是她自报家门——
“本郡主乃理亲王之女,景月嵘,陛下亲封的月嵘郡主。”看她骄傲抬起下巴,直视自己的样子,凤得就知道这话是特地跟自己说的,嘿,好玩,她知道这位郡主才不是预料到自己真的不认识她而作自我介绍呢,这是在向她显摆自己身份显赫哪!在这样的场合做这样的事,可见这位月嵘郡主一贯有多嚣张,怪不得连宫宴